褚妖儿作为古城里的知名人士,古城中人早就知道她如今是看不见的,所以见褚妖儿独自一人坐在这个小摊子上,古帝则是去了别的地方给她买吃的,摊贩和路人都是对她报以了好奇但并不太过失礼的态度来看她,没有让感知力极强的她感到难堪。
不过褚妖儿以前都是会在眼前绑上一条绸缎,来表明自己是个失明人士,但那条殿主给的绸缎却是在禁灵峰上丢失了,姬华没再让她用别的绸缎绑着,她便也不绑了,像个正常人一样睁着眼睛,目光虽无焦距,但并不妨碍她血红色的眼瞳这里转转那里转转,灵识随着目光转动,好像她眼睛真的能看见一样。
于是,她此时用灵识“看”到了谁,目光停驻在了那人身上,周围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的人,便也随之将目光转移了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不少人都是直接吓了一跳。
这人……
黑的发,黑的眼,月白的衣,冰冷的气质……
可不就是西区寒宫的宫主?
真是奇了怪了,不是说他们几个人全都不在参商海吗,如今古帝归来便罢,他怎么也突然间跑回来了?
人们好奇地打量着,看着他突然而然的出现在古城里,那冰冷如霜的眼连半分梭巡都无,直接便锁定了褚妖儿,在原地停顿了片刻后,他举步朝褚妖儿走去。
褚妖儿坐在那里没动,等他过来。
恰在这时,褚妖儿所在的摊子老板,见褚妖儿面前的小甜汤快吃完了,便又给她送来了一碗,还十分和气地道:“吾主,趁现在妊娠反应还没开始,多吃点,不然以后孕吐,可有您好受的。”
说来褚妖儿如今怀孕不过两个多月,暂时还没表现出任何要孕吐的迹象,但现在不吐,不代表日后不会吐。
据说怀孕的女人有吐得厉害的,吃多少吐多少,别说能因为怀孕长一些肉了,体重能不降得厉害,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于是褚妖儿谢过这位老板,一点都没有吾主的架子。
她和摊贩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周围的人都听见了,那正朝她走过来的人,也是听见了。
男人的步伐瞬间停下了。
褚妖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停下,只又问老板要了两碗,准备一碗给他,一碗给姬华。
说来她自己是个吃货不假,她也很喜欢将她身边的人给影响成吃货。
大家一起吃美食什么的,这绝对是人生一大乐事。
老板点着头去继续做小甜汤了,褚妖儿转头面向临寒,眨了眨眼,若非她目光仍旧是没有任何焦距的,怕是在场的人根本看不出她失明的:“临寒,你怎么了?”
听了她的问话,他终于走过来,她便是不动用灵识,也能感受到他视线停驻在自己的身上,冰冷得让人难以忍受。
于是,她忍不住再开口,声音有些小心翼翼:“你怎么了?”然后伸手就拉他坐下,神情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还有些小心,“你那天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你。”
“我去了圣地。”临寒本来是不太想回答她的,但不知何故,他还是说出了原因,“我掉下去后,就被一股力量带走了,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和你说。”
闻言,褚妖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按理说他陪在她身边,应该只两个月的时间,但事实证明,他留在参商海里超过了两个月,甚至是快三个月,所以东灵圣地那里等不及,便自发将他带过去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从圣地里出来,花费的时间倒很少,至少目前她只迎回了姬华,慕凝玉缠他们她还没见到人影。
想清楚这点,褚妖儿也不纠结了,只握着他的手,抿了抿唇角,半是开心半是神秘地道:“临寒,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猜到了什么,神色立时几不可见地产生了一点点波动,但还是沉默着,作出洗耳恭听状。
于是褚妖儿就凑近他耳畔,半捂着嘴如同说悄悄话一样,小小声地道:“临寒,我有宝宝啦,你要当父亲了。”
说完,她退回去,抿着嘴巴看他,血红的眸子里盈着满满的都是喜悦之色。
如她所想,听她说完后,临寒沉默。
沉默着,沉默着,在她灵识的感应之中,他终于开口。
可说出的话,却是她怎么样也想不到的。
他说:“孩子是谁的?”他目光下移,看向她那依旧平坦的小腹,眸中冰冷几乎能刺穿她的肚子,看清里面正在孕育着的小孩儿,“这是谁的孩子?”
褚妖儿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
都说了他要当父亲,怎么还要问啊?
但她还是答道:“是你的啊。”她想了想,脸色不自知有些红,那双血红的眸也是越发华光璀璨,看得周围正悄悄觑着两人的路人,都是为这一瞬间的风情而看呆了,“是在极北的时候怀上的。你忘啦?”
他继续沉默。
极……北?
北区极北?
所以他记不得在极北时候发生的事,其实就是……
不对!
若当真是在极北,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是没有?
明明他对她……
眸中还是冰冷到能将人给冻僵,于是无人发现,那重重冰冷之下,呈现隐隐冰白之色的瞳孔骤缩,他瞬间联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
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气息,都是变得愈发冰冷。
冷得正要过来送小甜汤的老板,都是缩了缩脖子,眼睁睁地看着才从锅里盛出来的冒着热气的甜汤,竟是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碗冰块,散发着冷冷的甜香。
这样的冷意,离临寒最近的褚妖儿自是能感受得到。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她还是在握着他的手,他身上的寒气一波接一波的朝着四周围蔓延开来,冷得她手都是想要缩回去,但还是没动,只担忧道:“临寒,你今天是怎么了啊,怪怪的。”
这里的温度骤然降低,须臾便是有雪花突兀落下。
褚妖儿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灵识感应却是分外敏感,她感应到了那正在高空中凝成,而后缓慢下落的雪花,先是一愣,继而想起什么,瞬间了然,旋即慢慢的,慢慢的,松开了他的手。
她脸上眸中的种种高兴开心疑惑谨慎,也是在瞬间,收敛了起来,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乃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那样,冰冷的,漠然的,和他有些相像,却比他更多了些无动于衷的漠色。
这样的褚妖儿,冷酷无情,高高在上,才是她身为东灵吾主所应有的神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吾主不仁,以万物为蝼蚁!
东灵吾主冰冷而漠然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那血色眼眸彷如上好的宝石,在雪花的映衬之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目的光泽,恍惚间,给人一种她能看得见的错觉。
他看着她,不语。
只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愈发浓郁了。
随着那冷意的浓郁,周围的雪花,也是一片一片,变得更加密集,寒风也是吹了起来,“呼呼”声不停,北风呼啸,吹得旁边正围观着的路人,全都缩着脖子跑开了,连卖小甜汤的老板也是连摊子都不要了,忙不迭地跑开。
实在是难以承受临寒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意,也难以承受他和褚妖儿正不断向上攀升着的威压。
一个是西区之主,一个是东灵吾主。
两人都是站在了参商巅峰的人物,气势一旦爆发开来,威压一旦释放开来,不是同一等级境界,便是根本无法承受得住的。
人们飞快地跑开,还不忘回头看几眼。
看着看着,就有人急急道:“古帝去哪了,快去喊古帝啊!”
“对对,去找古帝,快去把古帝找过来!”
于是,很快,几乎只是那么一眨眼的时间而已,以卖小甜汤的这个摊子为中心,周围方圆百丈的区域,除了临寒和褚妖儿,便是一个人都没有,人都跑开来,去找姬华,好让姬华过来处理事情。
有的,只是刮得人皮肤都要裂开的寒风,以及那纷纷扬扬而落的雪花。
白雪纷纷落下,将地面一点点的染成白色。
有雪花飘落到嘴唇上,遇热便化开一点水珠,触之寒凉,一如此刻心脏温度。
褚妖儿至今都还极清楚地记着,上次在北区遗失之城的时候,临寒生气了,遗失之城便是直接下了雪,直到他走后,那雪都是不停,将整个遗失之城,都给变成了冰雪所覆盖的城市。
如今,他在的地方,又下了雪,他又生气了。
那么,他在生谁的气,他在生什么气?
是在生气她怀孕了,而孩子的亲生父亲却是他吗?
“临寒。”她轻轻开口,声音在周围簌簌落下的白雪中,显得有些清冷,更多的则是无情,“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高兴是吗?”
没有她想象中的震惊,也没有她想象中的诧异,更没有一点点惊喜,一点点开心。
他就这样不高兴,他就这样生气。
褚妖儿立时觉得,自己先前的开心,在他面前,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他矢口否认,面色波澜不惊,冷得让褚妖儿心寒,“不是我的,也不是玉缠的。它是谁的?你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去杀了他?
杀了谁,杀了你自己吗?
褚妖儿突然微笑,唇角微微勾起一点,笑得有些古怪:“不是你的,那你说是谁的。”
临寒道:“是大帝的。”他目光上移,紧盯着褚妖儿的眼睛,“你去极北之前,是和大帝在一起。孩子是大帝的。”
说到这里,他恍然记起在他离开遗失之城的时候,他分明是看到参商大帝抱着她,亲吻着她,还上下其手,一副迫不及待要和她欢好的样子。
于是他越发肯定,褚妖儿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他的。
若是如她所说,孩子是她和他在极北的时候怀上的,以他对她的感情,他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印象?
她分明是在骗他。
“你怀了他的孩子,你还骗我说是我的孩子。”
临寒突地出手,冷如冰雕做成的手,倏然便卡上了褚妖儿的脖子,将那纤细白皙的脖子,瞬间弄得乌紫一片。
他却好像看不见似的,只紧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怀了一个孽种。你不打掉它,你还说我是它的父亲?褚妖儿,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心,能黑到如此田地?”
说着,另一只手伸出来,贴上她的小腹。
男人的手太冰,即便姬华防止她受凉,让她穿了好几件衣服,甚至还在里
甚至还在里头穿了件棉袄,将她包成了个粽子。
但这些布料,依然是没能抵挡住临寒手所带来的冰冷。
那种冰冷,透过肤,穿过骨,顺着血液传来,让人浑身都是如堕冰窖,难以承受。
几乎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褚妖儿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子宫里那刚孕育没多久的小生命,有所感觉似的动了动,让得她胃部一抽,感到了恶心。
她原本是坐在那里不动的,任由他双手一上一下,一边将她的脖子在他掌心中收紧,一边掌心里冷意更重,想要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
恶心感自胃部奔涌上来,直冲喉头,她身体一颤,然后再也忍受不住,猛地一把推开他,弯腰开始呕吐。
寻常孕妇最开始呕吐的话,一般都是干呕,但褚妖儿这一呕吐,竟是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
她弯腰吐个不停,眼角也是涌出了生理性泪水。
于是临寒看着她呕吐,眸中的血红都是化作血水流下,融化开地上的雪花,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僵坐在原地,怔怔看着她。
明知道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明知道她是在欺骗于他。
可为什么,看着她这样难受,这样痛苦,他却也觉得心脏似是要撕裂开来,他连呼吸都是艰难?
男人正看着,就见她吐完了,眼角的泪也是停了。她扶着桌子,慢慢坐起来,脸色竟是比雪还白,气息也是虚弱的。
她漱了口,再摸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坐好,抬头面对着他。
她眼睛还是看不见的,但那双血红的眸子直视着他,却让他感到了难以言说的不舒服。
然后就听她缓慢而漠然地道:“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是大帝的?”
他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她再道:“你说我怀的是孽种,你想打掉这个孽种?”
他再“嗯”了一声。
旋即她就笑了,笑容冰冷而又讽刺,笑得他心脏都是漏跳一拍,直觉自己哪里说错了,否则,她怎能会对着他笑成这般。
诚然,临寒并不知道,“孽种”这两个字,之于褚妖儿,那根本就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耻辱。
孽种。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个称呼啊。
似乎很久以前,就有人天天孽种孽种的喊她。
那人喊她,孽种,这么磨磨蹭蹭干什么,我喊你你听不到吗?
孽种,你这条项链不错,好漂亮,我很喜欢,你快点把它给我。
孽种,你才是那个给父王戴了绿帽子的孽种!我不是孽种,你才是孽种!
孽种,给我毒死这个孽种,一定要杀了她!
孽种,孽种!……
呵。
多么好听的一个称呼啊。
也是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再听过的一个称呼。
褚妖儿抬手扶住额角,唇角笑意似是冰雪凝成,讽刺之意十分的显眼。
她毫无血色的唇微启,却是道:“你知道,上一个对我说孽种的人,她的下场如何么?”
临寒沉默。
而褚妖儿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自顾自地道:“她被我王叔杀了,总共九剑,尸骨不存,血肉不留,挫骨扬灰。”她平静而漠然地说完了,眼睛分明是在看他的,但那目光毫无焦距,她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她死得那么惨,和她娘一起被王叔杀掉。明明她才是真正的孽种,她却喊了我十多年的孽种,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明明自己才是真正的至亲骨肉,明明别的人才是那肮脏卑微到不行的孽种。
本末倒置,是非不分!
被人辱骂,被人迫害,被人以种种肮脏手段,活得连狗都不如!
那样的屈辱,那样的让人不堪回首。
即便最后以鲜血来洗刷,已经一雪前耻,但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经受过无数个日夜的侮辱,那是怎样都无法忘却的。
只不过被深埋在记忆深处,想着只要自己不去触碰,便有朝一日,不会再想起。
可现在呢?
居然还有人,胆敢对她说出“孽种”二字。
居然敢……
居然敢!
为什么,她曾经被人喊做孽种多年,如今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也是要被人喊做孽种?
而且,而且……
而且还是它的亲生父亲,当着她的面,喊它作孽种!
他一点都不承认,还望它的身上泼脏水,喊它孽种。
“临寒,我真心寒。”她再说了句,扶着桌子站起身,身体颤抖,面色惨白,脚步也是虚浮的,她一步步地离开他身边,“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信我。是我蠢,我以为,你好了后,你应该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的,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是这样对我,你还……”
还对我出手,想要杀了你的孩子。
你说我的心怎能黑到如此田地。
你怎么也不想想,你的心,为何能蒙蔽到如此?
我肚子里的,究竟是谁的孩子,你就这么一厢情愿地相信你曾经看到过的,你一点都不相信我,你也不问问我?
就这样,怀疑我,质疑我,背叛我,伤害我?
呵!
从来不知,你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真是让我……
心灰意冷。
心灰意冷。
褚妖儿走了几步,便是被人捉住手腕。
便是不动用灵识,她也是能感受得到,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是有着多少怀疑和猜测。
他说:“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当真不是……”
“闭嘴!”
她倏然开口喝斥出声,被他捉着的手腕也是猛地一甩,甩开了他的钳制。
她快步朝前走出数尺,而后转身,面向他,眉眼间是他从未见过的冷。
冷得连从高空飘落下来的雪花,都是不敢靠近她,因她此刻神情太过冰冷,也太过无情,更多的,则是充斥着杀气。
一旦触碰到了那杀气,便是雪花,也要寸寸碎裂开来。
杀机凛然。
她竟是对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杀心!
事到如今,话已至此,这人却还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一点都不相信她。
信任而已,就这么难?
就这么难?!
她予以他信任,为了拯救即将被毁的他,她以身涉险,不管他如何怀疑自己,看待自己,她也是一门心思的为着他好,想要他能够恢复正常,不要再被参商大帝影响控制。
可他反过来予以她的,却是什么?
全是不遗余力的怀疑、试探、伤害!
怀疑她便罢,伤害她便罢,明明是他的孩子,他却丝毫不信,只一味的相信他自己亲眼见到的,相信她肚子里的,根本就是个孽种!
孽种,孽种!
她以前被人喊做孽种,如今怀的孩子,也还是要被人喊做孽种!
呵,难道她就活该被人当做孽种,也活该连孩子都才怀上,还没出世,就要被它的亲生父亲口口声声喊做是孽种?
他怎么就敢啊,他怎么就敢!
喊他的孩子叫孽种,还想要杀了他的孩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他却都是在做些什么?
他连他的至亲骨肉都要亲手抹杀掉!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凉薄寡情,自以为是,一边伤害她,一边伤害她的孩子。
岂不该杀?
岂不该杀!
吾主嘴唇都是泛着青白之色,那一直都是内敛着的杀心,在此时,为着那么一个称呼,那么一个举动,毫无预兆的,迸发开来。
刹那间。
冰雪千里,却恰似血海万丈!
朔雪纷飞,却恰似血流成河!
吾主之心——
岂能容人践踏?
绝无,绝不!
本就是拥有着世上最为纯正的杀戮之心的人,那在平时收敛于内的杀心一旦爆发开来,试问这世上,谁敢承受得起?
杀戮之心,杀人杀物杀天杀地。
样样可杀,道道皆可杀!
天地间,唯杀戮耳。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对我。”
吾主语气冰冷而肃杀,毫不掩饰对临寒的杀心,尽管接下来的话说出口,让她浑身血液都是要为之而逆流,但此时此刻,她却还是忍不下去,要将心中的话,一吐为快:“临寒,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我也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再三容忍你对我伤害的人。说了是你的孩子,它就是你的孩子,你却当着我的面,想要杀了它?临寒,我当真是——瞎了我这双眼!”
她越说越颤抖,越说越愤怒,越说越杀气四溢!
那浓烈杀气从她体内破出,竟是要化作了实质般,卷起她周身飞雪,将将是要形成了血色的龙卷风般,卷得人眼睛都是看不清!
说到最后,她竟是瞬间伸出手来,食指与中指分开弯起,指尖如刀,旋即停也不停的,直朝自己睁开的双眼而去。
速度太快,快到纷飞白雪之中,血色寒风之内,都是在那瞬间里,出现了无数道指影。
指影一道接着一道,道道叠加起来,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的手指到底是在哪里。
唯一能让人知道的是——
她竟是要剜了自己这双眼睛!
临寒悚然一惊。
她到底是被他伤到了何种地步,才连这双只要解毒后,便是可以复明的眼睛也不想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下意识就要上前去阻止她,却见眼前人影一晃,有谁突破重重杀气,突然出现在了褚妖儿的身边。
然,这样快的速度,却还是来不及阻止褚妖儿,来人只能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挥出一道灵力来,打上褚妖儿的手腕。
灵力一打上来,褚妖儿手腕一疼,手指瞬间无力,整只手软软地垂下来。
身边那人立即将她双手紧握住,以免她继续做出自残的举动来。
只是,阻止是阻止了,但怎样让人都无法忽视的是,褚妖儿双手被人锁住后,她的眼睛不再睁开,而是紧紧闭合着。漆黑而浓密的睫毛轻微颤抖,竟是有着两行血色,慢慢从中溢出。
那血是鲜红的,其中隐约夹杂着乌黑,是困于她眼睛里的毒素,随着鲜血的流失,一起流了出来。
她虽没能将自己的眼睛真的剜瞎,但在方才那样紧张的时刻里,她却还是伤到了自己的眼睛。
至少,姬华单手锁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覆上她眼睛的时候,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眼睛虽还没有达到真正瞎了的地步,但毒素扩散开来,她眼球本就受伤严重,如今被指尖
如今被指尖触碰,那伤势更是严重,若不赶紧进行医治,很有可能就真的……
姬华深呼吸,松开对褚妖儿双手的钳制,转而楼上她的腰。他另一只手则是维持着捂住她眼睛的动作不变,他抬眸看向对面的临寒。
其实姬华和褚妖儿一样,对于临寒此人,都是相处极少,因为临寒太喜欢闭关修炼,为人也是十分冷淡,很少说话,是个存在感不弱,但却是冷得能让人不甘不愿地忽视掉的人。
相处本来就少,自然谈不上交心。
至少,就算是姬华,对于临寒这人,都不是多么的了解,也并不清楚临寒和褚妖儿之间的事。
他们七个人里,最了解临寒的,应该是……祁皇?
连玉缠那等最喜缠人的妖孽,都是对成天冰块一样的临寒束手无策,也就祁皇和临寒私交甚好,好似五百多年之前,临寒在追褚妖儿的时候,祁皇还帮忙出过主意。
不过现如今祁皇并不在这里,还没找到褚妖儿,倒是不能让祁皇出面了。
于是姬华便道:“你做了什么让妖儿不惜自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深究。我只警告你一句话,若不能真心实意对妖儿,那就离开,妖儿要的是能全心全意对她的人,而不是能让她不惜毁了自己眼睛的人。”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妖儿已经怀孕了,怀孕头三个月受不得刺激,你若想不透,便不要再来找妖儿,免得妖儿受了刺激,动了胎气。”
一旦动了胎气,那后果如何,不用说也能知道。
末了,姬华低头看怀中的褚妖儿,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掌已是被她眼中流出的血给染透,如玉手指满是乌红,然后一滴滴的顺着他手指掉落,将白雪染成乌红一片。
他没在意,只低声道:“我们回去,找人看看眼睛好不好?”
褚妖儿不说话,但周身释放出来的杀意,却是缓缓收敛了起来。
姬华便搂着她一个瞬移,离开了这片被白雪覆盖的地域。
两人离开后,这里便只剩下临寒一人。
漫天雪花越下越大,一如他此刻心情,因着褚妖儿的话,姬华的话,而越来越糟糕。
极北,极北……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当时明明看到……
不,不对,不能再想当时看到的情景。
可是不想,他怎能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为什么褚妖儿会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为什么她会连眼睛都是不想要?
为什么,为什么?
怎么就,一点都想不明白?
风势变大,雪势也是变大,他独身立在漫天飞雪之中,宛如冰雕。
……
城主府。
古城有五位执法大人,而这五人之中的唯一一名女性,则是精通医术,是个远近闻名的医者。
这里所说的医术,并非是指灵丹师,当然了,这位执法大人本身也的确是灵丹师,不过会炼丹的不一定会医术,会医术的则一定是灵丹师,便如褚妖儿,褚妖儿自身的灵丹师等级很高,但她对于医术,却是知之甚少。
眼睛被伤,并且还不是普通的伤,饶是姬华也不敢大意。
眼下,姬华带着褚妖儿回到城主府后,便是立即召来了那位执法大人。
执法大人一听,帝妃眼睛受伤了,立马带上自己的专用医药箱以及专用小药童,飞快的过来,要给帝妃看病。
不看还好,一看简直吓一跳。
身为医者,执法大人一边检查着,一边立即就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我的天啊,帝妃,您的眼睛怎么伤成了这样!如果不是属下在这里,整个古城,都是找不到能治好您眼睛的人!再晚来一会儿,这双眼睛很可能就治不了了!”
“嘶!帝妃,您眼睛伤得这么厉害,您都不感觉疼吗?”
“帝妃,这里疼不疼,还有这里?那这里呢,疼不疼看,疼不疼?”
“帝妃,哪里疼一定要跟属下说,属下一定要治好您的眼睛,让您眼睛重见光明!”
“帝妃……”
执法大人碎碎念个不停,褚妖儿倒也难得耐性极好,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来。
反倒是旁边的姬华,终于听不下去了,眸光一扫,扫得还正兀自喋喋不休的执法大人立时闭嘴,面色也是立即变得凝重了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那么吊儿郎当的。
显然这家伙话唠归话唠,但为人医者,人品还是很好的,也很有眼见力。
否则,怎能成为姬华的追随者?
不说亿万中取一,少说也是千万中取一啊,毕竟崇拜姬华古帝的人那么多,姬华的性子可算不上多么杰克苏。
这时候已经是将褚妖儿的眼睛给检查完毕了,当着古帝的面,执法大人不敢再胡乱说话,只得打开医药箱,吩咐小药童开始配制药水。
小药童跟在她身后已经好几百年了,自然知道对于褚妖儿眼睛的伤势,是该配制怎样的药水。
小药童转头便忙活开来了。
执法大人自己则是开始清理褚妖儿眼睛周围的血污,并撑开褚妖儿紧闭着的眼皮,让淤积在其内的血统统流出来,以免在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乌血没流干净,会影响治疗的疗效。
很快,血污全部清理干净,小药童也将药水给配制好了。
配制好了。
“古帝,请您按住帝妃。”执法大人突然开口,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更加凝重,“接下来的治疗,不能使用任何带麻痹效用的东西,要是帝妃受不住……”
姬华听了,没说话,只将床上的褚妖儿抱起来,搂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双手双脚锁住褚妖儿全身,脑袋也给固定住了,然后便微微抬起下颚,示意执法大人可以开始了。
见古帝与帝妃几乎是要形成了连体婴儿一般亲密,执法大人抽了抽嘴角,然后清了清嗓子,面色重新变得郑重起来,这就接过小药童递过来的工具以及药水,着手开始为褚妖儿治疗眼睛了。
正如执法大人所说,这治疗过程,不能麻痹的话,当真是极难让人忍受得住。
姬华虽无法代替褚妖儿来承受,但他锁着褚妖儿的双手双脚,却还是能感受到褚妖儿全身剧烈的颤抖,便连她被叩住的手指,也是堪堪将他的手臂给掐出青紫的痕迹来。
更不用提她身上冷汗如雨下,额头上的汗珠也是一颗接一颗,滚落进她和姬华相贴的衣衫里。
但饶是如此,褚妖儿却是一声不吭。
嘴唇都被咬得破皮出血,几乎快要咬下一块肉来,她还是半句呻吟都没有发出来,只拼了命的承受着。
人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今窗户破损,直达心灵,褚妖儿能支撑到这种境地,让得执法大人本就极稳的双手,当即变得更加稳了,同时也是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力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褚妖儿的眼睛给治好。
“刺啦。”
终于一道衣帛破裂的声音响起,姬华随意一看,衣袖竟是被褚妖儿的指尖给划破,她的手指因此再无任何阻碍的掐上他的手臂。
几乎只是那么一瞬而已,臂上一疼,她已经将他的皮肤给划破,血肉都是被她生生挠出五道深深痕迹来。
一直在观察褚妖儿动作的小药童见了,瞳孔一缩,却是不敢惊呼出声,只得看了看执法大人的进展程度后,便小声提醒道:“古帝,古帝,可以和帝妃说一些话,转移帝妃的注意力。”
姬华听见了,眸光一转,看向褚妖儿。
就见她还是在隐忍地无声地承受着治疗所带来的痛苦,他略略思考了一下,便是轻声道:“妖儿,这样做,值得吗?”
褚妖儿正被痛苦给折磨得精神有些恍惚,闻言“嗯?”了一声。
他便道:“你这样逼他,真的值得吗?”
逼他?
逼谁?
自然是逼临寒。
睿智如姬华,何以看不出来,褚妖儿剜眼是假,逼迫临寒才是真?
虽然并不知道她和临寒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一想到自己刚从东灵圣地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褚妖儿的那个惨状,以及今天见到她和临寒的对峙,他就算用脚趾头想想,也是能知道,她和临寒之间,绝对是产生了非常激烈的矛盾。
否则,以褚妖儿这样的性子,便是再生气再愤怒,但只要肯放下身段来好好哄一哄,她就不会生气了,何来能气到连眼睛都是不愿意要了?
她分明是在故意逼迫临寒。
果然,姬华这样一问,褚妖儿听明白了,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便是轻声道:“不逼到极致,他永远好不了。”她将之前的事也给姬华说了,好让姬华明白,自己这样对临寒的原因,“大帝心思太深沉,临寒不好个透彻,我心难安。”
参商大帝当初那一枚丹丸,那一句话,实实在在是个定时炸弹。
不将这个定时炸弹给彻底排除,褚妖儿就永远不能高枕无忧。
尽管一方面很是嫉妒临寒,居然能让褚妖儿为其做到这样不惜伤害自己的地步,另一方面也是十分不喜临寒,居然敢让褚妖儿受到这样的伤害。姬华心里非常纠结,沉吟道:“大帝手段是厉害,祁皇和我说过,大帝最擅长的,也最喜欢的,是连环计,往往他下了一步棋,后面的棋路,就会顺着他的计划走,不会出现半点差池。”
褚妖儿点头:“对,他性子向来阴沉,喜欢将所有的东西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掌握不了的,那就只能算计,一定要算计到他想要的模样,他才会罢手。”
说到这里,她对疼痛的注意力果真是被转移了开来,姬华能感受到她掐在他手臂上的手指,已然是微微的松开了。
她开始思考参商大帝对临寒下的那一步棋的后面的棋路。
边思考边道:“其实当初他直接可以毁了封印,不让封印施展成功,可他并没有这样做。”
姬华了然的接话道:“因为他想你回来。”
“是,他不甘心杀了我之后,以他唯吾独尊的力量居然还不能离开东灵,所以他后悔杀了我,看你们能够复活我,他便也没有阻止。”
因为杀她只是为了这个世界上没人再能阻止他,并不是非要杀她不可。
所以,杀了她,他仍然无法毁灭这个世界,也仍然无法离开这个世界,眼看着姬华几人能让她重新活过来,他便没有出手阻止,不过他也在临寒的身上下了一步险棋。
险到褚妖儿明知被参商大帝给算计了,却还是要硬着头皮往他早早便准备好的圈套里跳。
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跳。
褚妖儿缓缓呼出一口气:“大帝此人……举世罕见。”
姬华轻轻应了
华轻轻应了一声:“的确。”
相比之下,褚妖儿用出的一些计谋,倒真是比不上大帝这种连环计了。
一环套一环,环环相连,让人即便有所防范,也还是要认栽。
执法大人还在继续进行着治疗,然两人所说的话,却不能被执法大人和旁边的小药童听到。
他们只能看见古帝和帝妃嘴唇微动,似是在讨论着什么,只不过即便盯着两人的嘴唇看,也是根本读不出什么字句来。
不过执法大人和小药童也没有要探听两人对话的心思,只一个继续对眼睛的治疗,一个则是在旁边帮忙。
再过了半个时辰,执法大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小药童也是放松了下来。
“眼睛不要碰水,纱布也不要拆开。”执法大人在给褚妖儿进行包扎,包得十分仔细,洁白的纱布缠着褚妖儿的脑袋缠了好多圈,力求不让眼睛接触到空气,然后细心嘱咐道,“三天之后再用一次药水,应该就能好了。”
执法大人并没有说起褚妖儿眼睛那里囤积的毒素。
因为古帝都没说,帝妃也没说,这明显是不想让她插手的节奏嘛,反正她刚才也研究了一下,然后便很怂地发觉,帝妃眼睛里的那个毒,竟然是她此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于是我们的执法大人第一次承认自己是个乡巴佬。
而且还是那种老古董版本的乡巴佬。
执法大人甚至还十分认真地开始思索,莫非是在古城里呆得久了,天天见到的都是熟人,接手的也都是寻常病症,导致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接触过外界的新鲜事物,所以才连帝妃的这种毒都没有见过吗?
说起来古帝和帝妃居然一点都没有要让自己帮忙治疗这种毒的样子,真是让人好生心塞呢嘤嘤嘤~
帝妃凉凉,其实人家真的很有用,不信你看,人家给你纱布都包成了一个萌萌哒的蝴蝶结呢。
执法大人一边在心里大倒苦水,一边在小药童的帮助下整理好了医药箱,这便离开了。
偌大的卧房里便只留下了姬华和褚妖儿。
“睡一会儿吧。”姬华摸了摸姑娘的脸,将脸颊上残留的药液用浸了水的巾帕抹去,她指尖上刚刚因疼痛而生生抠出来的鲜血也是给化去了,他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则完全没有理会,“我去看看临寒,你不要担心。”
褚妖儿点点头,十分乖巧地躺在被窝里,依言睡觉了。
其实就算姬华不说,她也是准备睡觉的。
唔,好像刚怀孕的女人都是这样,容易嗜睡。
尤其是刚才吃了很多古城里很美味的小吃……好吧,虽然最后都吐出来了,但她也不饿,那就睡觉吧,安心养胎。
等褚妖儿睡着后,姬华起身,出了卧房,将房门掩好,再设了道禁制,避免房外动静会吵到褚妖儿,然后便转身,看向距离房门有着数丈距离的小花园之中,正并肩而立着的两人。
不同于在褚妖儿面前的种种宠溺温柔,此时的姬华,褪去了那温融柔和的神情,眉眼冷淡,紫衣华贵,整个人好似是从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惊为天人。
他眸光有些冷,又有些锐,直直地看向对面的人,声音竟是比寒风更凉。
“是想清楚了,还是要来继续追问孩子的事情?”姬华说话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此时面对着临寒,说的话比之前要更加的直白,“如果是前者,妖儿刚睡着,你可以等她醒来后和她道歉。如果是后者。”
他一侧唇角勾了勾,笑意极冷:“那你打哪来的,就回哪去吧,不要再来碍妖儿的眼。”
对面人不语。
另一个人听了姬华的话,暗暗摇了摇头,便开始充当和事佬:“这里不适合说事情,我们换个地方吧。”
姬华瞥了那和事佬一眼,转身向会客厅走去:“走吧。”
三人离开小花园。
只是,在路上,充当和事佬的人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姬华那破裂的袖子,看清布料之下的伤口,明显是被人生生用手指挖出来的,当即明白了什么,变得更加沉默了。
当和事佬的沉默,姬华不说话,临寒也不说话,三人之间难得气氛如此僵硬。
等到了会客厅后,有侍女过来上茶,茶水是新泡的,入口甘甜清爽,很好地便能平息人心底里的种种负面情绪。
姬华端起茶盏,轻轻啜了口,便放下了。然后抬眸,看向临寒。
“此处没有外人。你说吧。”
坐在上首的人仪态高贵,是世上谁人都无法比拟的。
那泛着淡淡紫意的眸好似最纯正的水晶般,是一种晶莹剔透的华美。
面对这样气势全开的姬华,临寒第一次低下了头,姿态软弱。
而后低声道:“我已经想清楚了,是我错了,我想向妖儿认错。”
姬华微笑。
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是么,这真是再好不过。”
他再次端起茶盏,袅袅烟雾升腾而起,隐约遮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眼神。
只能让人听见他的话语,有些冷,又有些怜悯,更多的则是高高在上之感。
“等妖儿醒了,喝了药,你就去见她吧。”他唇角似是勾了勾,带着点不明深意的意味,“只是,她愿不愿意见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因为太过愤怒,从而令得天降大雪的临寒,在褚妖儿被姬华带走之后,便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远远跑开的人,碍着这处地域的不同寻常,也都是不敢过来,包括那个卖小甜汤的老板,也是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的摊子,心想炉子不会直接被这一场雪给弄坏了吧?那炉子可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啊,求老天保佑绝对不要让炉子坏掉啊。
炉子要是坏掉了,他就,他就……
他就跟宫主拼了【删掉,注:宫主实力完全碾压】他就跟炉子同归于尽好了QAQ!
炉子啊我的炉子,你死得好惨啊嘤嘤嘤!
其余人面色焦急,却也是不敢说出什么来,只能在心中疯狂的咆哮。
天啊天啊,为什么古帝把帝妃带走,也不把这个冰山给带走?
留下这么一座冰山,哎哟喂,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答案是很远很远很远!
这样一座冰山杵在这里,完全看不到春天的影子好吗!
求英雄,求壮士,求将这座冰山给带走!
冰山不走,他们完全不敢上前去,因为他们在场的人谁都打不过,就算加一起蜂拥而上,也绝逼是被宫主给团灭的料……
这个认知简直太虐心qq!
许是围观群众的内心呼声太过强烈,不多会儿,群众只觉眼前一花,定睛一看,那鹅毛大雪里,竟然多出了另一个人。
“诶,那是谁?”
有人忍不住出声来。
仔细一看,便见那白雪纷纷,来人一袭银色华服,好似滚滚乌云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那一道惊雷,劈开万里苍穹,只那么一点,便是华光万丈,照亮世间最深的阴霾。
世之银,不比其半分之强。
“那是东区的祁皇吧……”
“哎,好像真的是哎,帝妃的那几个男人,就只有祁皇是穿银色的。”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单从他们的对话来看,这样的对话很正常,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此刻他们的心中,已经燃满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哎哟喂哎哟喂哎哟喂!
古帝前脚刚走,宫主后脚找来,现在吾皇也直接凑热闹来了!
这叫什么,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删掉】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不管吾主在哪里,身为吾主的男人,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吾主,来继续为吾主做牛做马【删掉】来继续和吾主相亲相爱。
真的是无形中就秀恩爱秀了他们一脸好吗!
广大单身狗表示伤不起。
听说在某个位面上,最近正是光棍节来着,据说光棍节那天,是fff团上街火烧情侣的日子,莫非他们这些单身狗也要化身fff团,来火烧恩爱秀了他们一脸的人吗!
好吧事实证明他们不敢。
围观群众想法如何,那雪中的两人并不知道。
这第三个找到褚妖儿的,的确是祁皇。不过此刻祁皇并不打算立即去找褚妖儿,而是打量着对面的临寒:“发生什么事了?难得见你如此动怒。”
这话一说,如果姬华在场,那么姬华一定要感慨,果然祁皇和临寒关系好,说话都是一针见血,不真正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这场雪并不是自然的,而是临寒发怒所形成的。
不过这个时候姬华并不在,是以也没能看到接下来祁皇是如何与临寒相处的。
祁皇一开始还以为是谁惹到了褚妖儿,导致临寒如此生气,却不料临寒答道:“我伤了妖儿。”
“哦,没事,伤了也很快就会好的。”
祁皇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
但三秒钟过后,祁皇反应过来,头皮几乎立即就炸开了。
他目光倏然变得凌厉了,刀锋一般,刺得临寒皮肤都是生疼。
他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临寒重复:“我伤了妖儿。”这个刚刚还是如同冰雕一般矗立在雪地之中的男人,突然变得有些茫然,还有点不知所措的小心,“我伤了她。”旋即低下头,喃喃自语一样,“我伤了她。”
祁皇:“……”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想要对临寒出手的冲动。
其实在见到褚妖儿之前,他们两个便已是朋友,见到褚妖儿之后,更是朋友中的朋友,完全没有什么朋友妻不可欺的理论,并且,因着褚妖儿的关系,两人比以前还要更加要好。
只是,这个要好,却是建立在和平共处的基础上。
现如今,他好不容易从东灵圣地里出来,还没见到褚妖儿,就听临寒说自己伤了褚妖儿。
祁皇开始凝神思索。
自己是出手呢,还是出手呢,还是出手呢?
居然敢伤了妖儿!
不能忍!
不过祁皇就是祁皇,城府极深,心思是七人之中最深沉的,在这一方面上,连姬华都是要甘拜下风。是以,想要对临寒出手的冲动,也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而已,很快便压了下去,因他第一时间觉得,事情必定没有临寒所说的那么简单。
事情当然不简单。
能让临寒伤害了褚妖儿,这背后原因,岂能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
祁皇强行平复了心神。
然后
然后:“怎么伤的?伤到了那里?伤得严重不严重?有没有危险?她人呢?你为什么没和她在一起?现在谁在她身边?有人照顾她吗?”
一个个的问题犹如机关枪一样被祁皇问出口,饶是临寒,也是愣忡一瞬,然后一个个的回答了。
“她自己伤的。伤到了眼睛。伤得好像很严重。应该有危险。她走了。姬华不让我跟上,让我想清楚再说。姬华在她身边。有人照顾她。”
祁皇听了,皱眉:“自己伤的?”
临寒如实道:“自残。”
祁皇眉头皱得更深。
将临寒的回答给整理一遍后,祁皇已经得知了事情的大致轮廓。
不过只有轮廓是根本不够的,他需要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才能将临寒这件事给做最好的处理。
于是祁皇一扫小摊子上的雪,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了下来:“你把整件事情好好的跟我说说。”
临寒对祁皇一直都是非常的信任,闻言也只犹豫了一瞬,便坐了下来,开始从头说起了。
这个头,自然是从当初施展夜色妖华之前,参商大帝说的那一句话,送的那一枚丹丸说起。
不过临寒向来都是寡言少语,再复杂的事到了他这里,也能被三言两语讲清楚。是以本该是一件极其冗长的事情,但在他口中,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就已经将事情给讲述完毕。
祁皇听完了,右手搭在落了雪的桌面上,积雪融化成水,浸湿了那银色的衣袖,祁皇也不甚在意,只食指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笃笃笃,笃笃笃,仿佛蕴含着某种韵律,听得临寒正茫然而焦躁的心,立时便平静下来了。
临寒眸光依旧冰冷,但比起之前,现在的眸光明显是缓和了许多。
他看着祁皇。
尽管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但这并不妨碍祁皇从他脸上看出紧张忐忑的神情来。
祁皇想得很快。
不过在下定结论之前,出于谨慎,祁皇还是道:“你在遗失之城那段,再讲一遍。”顿了顿,补上一句,“仔细点,细节全都说出来,不要漏掉任何一点,这段很关键。”
临寒微微拧了眉,显然是不太想回忆当初那件事。
但祁皇都这样说了,明显那段是有哪里不对劲的,于是临寒只好努力充当个话唠,将当时的那个场景给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这一讲,祁皇立即明白了。
这位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皇者立时无语:“怎么说你也都是个神尊吧,能和大帝并列,怎么一见到大帝,你就变得如此之蠢?”
临寒不解。
他哪里蠢?
明明都是他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都是事实,不容置疑。
祁皇道:“你说妖儿和大帝好上,还跟你说她一直都是在骗你?临寒,你傻啊,妖儿要是能骗你,她当初还能被大帝给杀了?”不知是不是在东灵圣地里呆得久了,被墨衍和玉缠那两个祸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祁皇如今说起话来,竟也是有些毒舌,“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怪你能让妖儿这么伤心,还不惜自残。”
如果没猜错的话,在遗失之城的时候,临寒所听到的、所看到的,应该都只是虚拟出来的,而非真实。
否则,妖儿真的投入了参商大帝怀抱的话,又怎会现在还出现在古城这里?
这明显是前后矛盾,聪明人稍微想一想就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可临寒这家伙却不是,只一根筋的抱着自己“亲眼目睹”来思索,坚决认定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实的,这才将妖儿给气到连眼睛都不想要了的地步。
望着身边的人,祁皇更觉无语。
这是得有多蠢,才不会觉得不对劲。
转而又忍不住开始唏嘘,幸亏自己和他关系好,否则,就他这蠢脑袋,没人提点的话,怕是一辈子都要栽进自己的想法里,永远都出不来。
好像当着他的面说他蠢有些不太妥当。
不过还是算了吧,反正这家伙是真蠢,如果自己是妖儿的话,早该被这家伙给蠢得一拳揍飞他了。
“你是说……”
临寒相信祁皇,因而此刻祁皇一说,他一点就透,想清楚了什么,眸中也是微微的发亮:“我当时看到的,都是假的?妖儿没有……”
妖儿没有利用他,也没有欺骗他,更没有背叛他?
是真的吗?
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没有的。”祁皇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大帝应该有设一道禁制或者阵法,来混淆你的视听,不让你看到真实的,以此来加速崩毁你的心境。”
说起心境,祁皇是非常了解这个玩意儿对修炼者的重要,不由又问了:“你和妖儿在极北的时候有一次,在寒宫的时候又有一次,是不是?”
临寒有些迟疑:“妖儿说孩子是在极北的时候怀上的。”
可是他并不记得在极北发生的事情。
祁皇听了,心里头满满当当的全是嫉妒,跟之前的姬华一样,满心的羡慕嫉妒恨。
这家伙这么蠢,伤妖儿这么深,居然还能让妖儿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他的……
简直天理难容!
不过嫉妒归嫉妒,祁皇还是不忘继续点醒他:“那就对了,你在遗失之城的时候,经受的刺激太大,导致你离开遗失之城后,再发生的事情,就
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所以你没什么印象,以为妖儿在骗你。”
所以才会到了今天,逼得褚妖儿不惜以自残为代价,来逼迫他清醒。
思及于此,祁皇眉眼再度变得凌厉,刀锋一样,割得临寒那冰冷的表情堪堪破裂:“现在知道了?到底是妖儿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妖儿?”
临寒果然已经想通,闻言神色有些呐呐:“是我对不起妖儿。”
祁皇道:“既然知道是你对不起妖儿,还不赶紧去找到妖儿负荆请罪?”
临寒有些为难:“古城这里没有荆条。”
祁皇:“……那就负皇请罪吧。”
带上一个皇者去请罪,也跟荆条差不多吧。
好吧,差得很多,至少一个是植物,一个是人类。
不过也算诚心,至少是个真人。
说完,便起身来。
看看周围的雪已经没足那般厚,祁皇再道:“把这里清理干净,走了。”
临寒依言一个拂袖,浅浅月白之中,一道呈现着冰白色泽的光芒一闪而过,这方圆百丈地域里的积雪,便是统统消失无踪,地面洁净而干燥,像是从没落过雪一样。
做完这些,等祁皇感应了一番褚妖儿的气息,这便往前一踏,身形轻轻晃了那么一晃,便已是消失了,赶去褚妖儿所在的城主府。
临寒沉默着,紧随其后,也是去了城主府。
这才有了眼下面对着姬华,在祁皇充当和事佬的情形之下,坦诚自己的错误,表明自己要向褚妖儿认错的一幕。
然姬华的态度,却是让得临寒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抬头看向姬华。
但见那茶香袅袅,紫衣男子的五官被水汽氤氲,让人看不清楚那眉眼间此时是呈现着何等神态。只能听着姬华的话,忍不住的开始想,莫非等妖儿醒后,当真会如姬华所说,看他造化如何,才能得知可否与妖儿见面?
想到这里,临寒有些如坐针毡,但却不敢有什么反驳。
他与姬华虽然相处得不算多,但对于姬华,这个默认为是七人之首的男人,不论是出于那一方面,气势也好,能力也罢,他和另外五人,向来都是要被姬华稳压一头的,这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否则,当初施展夜色妖华的时候,何以是姬华占据了第一片花瓣的位置?
分明就是因为姬华乃默认最能承担整个夜色妖华的最强者,那等以自身血肉为引,位面法则为契,受日月炙烤七七四十九天的痛苦,可并不是口头上说说,就能够承受得了的。
七人之中,也唯有姬华能承担这个重任。
祁皇也是听出了姬华话语之中不对劲,当即沉吟一番,才认真问道:“妖儿伤得很严重?”
“还好,再晚一会儿,就真的瞎了。”
姬华回答得有些轻描淡写。
但就是这样的轻描淡写,却是让得祁皇心脏都是倏然紧缩了一下。
于是祁皇也不说话了。
偌大的会客厅,这三个关系匪浅的男人,都静坐着,没人再说话。
只偶尔侍女进来上茶,滚烫的茶水倾倒在茶杯里,发出点点细微声响,才会打破这里滞涩的气氛,令得这三人看起来不太像是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阳光愈发刺眼,但温度却还是很低,似乎再过两天,古城这里就会下雪了。
终于有侍女来报:“启禀古帝,帝妃醒了。”
姬华起身,走出会客厅,看也不看临寒一眼,便接过侍女递来的盛着药碗的托盘,转头对祁皇道:“去跟我一起看看妖儿吧,知道你回来了,她会很高兴的。”
祁皇应下。
两人并肩离去,临寒坐不住,踌躇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只是等临寒跟过去的时候,褚妖儿住下的那间卧房,房门还是紧闭着,半点都没有要开门见客的意思。
临寒只好站在外头等着。
等了会儿,就见房门打开,姬华和祁皇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神色不言而喻。然后祁皇道:“妖儿要见你。”转而压低声音,“她刚吐了一回,精神不好,你不要乱说话刺激她。”
临寒沉默地点点头,却是在原地又站了会儿,似乎是要调整好心态,这才进去。
目送着临寒进去,顺带关上了门,祁皇道:“妖儿真会原谅他?”
姬华负手而立,微微眯起泛着紫意的眸,看向午后金乌:“不会。”
“你这么肯定?”
“他是被你指点了,才明白过来的。”姬华道,“妖儿想要的,是他自己能够想清楚,而不是借助外力。”
闻言,祁皇笑了:“那我这算是多此一举?”
姬华摇头,却是不肯再说话了。
多此一举也好,不多此一举也罢。
逼迫不够,褚妖儿是决计不会轻易原谅临寒的。
她和临寒之间,矛盾太过激烈,信任也太过肤浅。不解决矛盾,不加深信任,褚妖儿无法想象,以后的生活,该怎么继续下去。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等美好愿望她是达不成了,那她要的,就只能是和睦相处,至少不要闹出什么太大的矛盾,平常里小打小闹便罢,真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所以,她逼迫临寒,又何尝不是在逼迫自己,尽快将她和临寒之间的磨合期给结束掉?
结束掉?
磨合得太长,总是会出问题的。
是以,刚孕吐过一回,慵懒歪在床头的褚妖儿,在听到谁的脚步声传来后,她有气无力地伸手指了指:“坐。”
临寒听着,心中一紧。
什么时候,他和妖儿,居然到了如此礼貌生疏的地步?
他不由再度反省,心道自己做错的真的是太多太多,然后就在褚妖儿床榻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了。
褚妖儿原本指的是床沿,听出他坐在另外的地方,她也懒得说话,只直截了当地道:“你找我,是要干什么?”
临寒知道她不喜欢听废话,便也毫不拖泥带水的道:“我来找你道歉。”
“道歉?”
“嗯,之前是我不对,我错怪你了,妖儿,对不起。”
他说得十分坦诚,显然是真的知道错了,道起歉来,也是没有什么迟疑之处。
很自然而然地便说了,没有什么是被人逼迫着才说出来的。
褚妖儿不语。
她眼前绑缚着厚厚的纱布,连眉毛和鼻梁也是被包住了,脑袋上更是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十足十的病号。她嘴唇还是苍白的,没什么血色,妊娠反应说来就来,让得她身体非常难受。
她半靠在床头,伸手把垫在腰后的靠枕给挪了挪,好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这时候她才对着临寒道:“那你同我说说,你哪里做得不对。”
临寒看她坐着不舒服,原本想要帮忙让她躺下的,但碍着她的态度,他也不敢动,只得答道:“我不该误会你,不该对你说那些不好听的话,我不该……”
话没说完,就见褚妖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然后就看她抿了抿唇角,缓慢道:“这些都不是问题。你知道你做得最不对的地方,是哪里吗?”
临寒一愣:“哪里?”
褚妖儿轻轻勾了勾唇。
他果然还是没有真的想清楚。
哪怕他已经前来认错,可他到底是做错了哪里,他还是不知道。
她突然便觉得有些累,是身体上的疲惫,也是精神上的疲倦。明明刚刚才睡了一觉,可现在她又想睡了,便挥了挥手:“我要睡觉,你出去吧,不要让人打扰我。”
说着,抽掉腰后的靠枕,慢慢地就要躺下。
临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见状忙不迭的伸出手去,捉住她的手腕,难得语气焦灼道:“妖儿,你说我哪里做得不对,你说,我改,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他力气不大,但褚妖儿还是感到被他握着的手腕有些疼。
她便扭动了一番手腕,挣脱了他的桎梏,才平静道:“我累了,我想睡觉。请问你可以出去吗?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打扰。”
累了。
外人。
临寒只觉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恐慌。
妖儿居然会这样和他说话。
当真是他伤她太深,她才会连最后半分亲密都不给他?
这种恐慌甫一生出,便是飞快的席卷了四肢百骸,全身血肉都似是被放在了烈火之上炙烤,烤得肉体成灰,烤得鲜血成无。他脸容不复之前的冰凝如霜,而是拢上了一层焦急和茫然:“妖儿,我不是,我没……你,你,我……”
他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褚妖儿抬手按了按额角,以一种极疲惫的口吻道:“你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
他飞快点头:“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要杀了它的时候,它是什么感受吗?”
褚妖儿这话一说,临寒再度愣住。
连眸光也是瞬间凝固。
他看向她被褥之下的小腹。
那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这个小生命,是他的孩子。
可是,可是。
可是在此之前,他来找到妖儿,不仅对着妖儿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还否认这个孩子是他的血脉,他甚至亲自出手,想要将这个孩子从妖儿的肚子里打掉,因为他觉得这个孩子是参商大帝的,他说这个孩子是孽种。
他,他……
临寒手指都要颤抖。
褚妖儿等了半晌,等不到他的任何回答和反应,更觉疲惫。然后再度挥了挥手:“好了,你出去吧,我真的要睡觉了。”
说完,继续着刚才没能做完的动作,慢慢躺进被窝里,侧头面向墙壁,不肯再面向临寒。
临寒在那里坐了很久,坐到褚妖儿都要睡着了,他才终于站起身,沉默着将她被角掖好,这才出去。
他出去了,褚妖儿转过头,面对着他刚刚离开的方向,唇瓣轻轻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说。
转而便真的睡下了,连之后姬华进来看她都不知道。
信任太苦。
……
距离参商大帝所说的生死渡之约,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这十天里,除去给眼睛换药,末了再拆掉纱布,褚妖儿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城主府里,哪里也没去,却是连躺着都难受,觉都睡不安稳,成天成夜的吐,吐这个吐那个,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她却还是干呕不止,如果不是因为眼睛上包着纱布,怕是连眼泪都不知道要掉了多少回。
她这样难受,
这样难受,看得几个男人俱是心疼不已。
孕吐如此厉害,褚妖儿不止一次的吐槽。
知道怀孕的女人很辛苦,但她不知道,她居然能这么辛苦!
人家怀孕都是横向发展,各种补品补药好吃的不停地进肚子里补充营养,她倒好,吃进去,不出片刻,就绝对都要吐了个干净,莫说横向发展了,褚妖儿严重怀疑,她现在是不是瘦了很多,她有时候摸自己的脸,都感觉脸上要没肉了,骨头硌得手疼得慌。
对此褚妖儿感到十万分的无奈,懂医的那个执法大人,也是感到了十万分的头痛。
因为经过全方位的仔细检查,执法大人发现,帝妃凉凉的身体,除了那极为霸道的毒素之外,并没有哪里不对劲的,也没有哪里是有隐疾的,但妊娠反应这样厉害,却也是很少见的。
最终执法大人只能断定,可能因为是第一胎,所以才会如此吧。
等过了第一胎,以后再怀宝宝,应该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不过怀孕的女人思维总是异于常人,情绪也是喜怒不定,当即听了这话,帝妃凉凉立即炸毛了。
如果不是姬华强行按住她,怕是她能直接从床上跳起来。
“什么!以后还要继续怀?!不行,我才不要继续怀!生了这个我就不生了,打死我也不要再生孩子了,要生你们自己生,我不生了,不生了!”
帝妃凉凉难得发脾气,将床上的枕头给一股脑儿地扔出去,边扔边道:“以后谁再说生孩子,我跟谁急!”
话才说完,姬华还没来得及劝慰她,就见她面色一变,上身一弓,立时明白她这是又要吐了,忙不迭地端来盆子,果然她抱着盆,直接吐了个稀里哗啦。
这时候她眼睛已经好了,脑袋上的纱布全都拆掉了,吐得厉害,眼角也是涌出了生理性泪水。
吐完后,她趴在床沿,整个人虚弱得好像离了水的鱼,眼看着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坚决地重复之前的雄心壮志:“生完这个我就不生了……再让我生,我就,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说完,一滴眼泪“唰”一下流过眼角,果然真哭了。
姬华见状,又好笑又心疼,给她递水让她漱口,然后耐心地哄道:“好好好,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绝对不拦你。”
帝妃凉凉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劲,漱了口后,寻思半晌,这才回过味来:“不对啊,我说的是我一个都不要生了,你怎么说话的,你还想让我继续生?”
姬华听了摇头,却是不再接话,只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帝妃凉凉想了想,然后叹口气,十分的忧愁:“吃了也还要吐,不吃了,我睡觉,好难受。”
不过褚妖儿嘴上说着不吃,但还是被姬华给哄着简单吃了一点流食。等她睡下后,姬华随手设下一道禁制,便离开了。
却是才一出门,就有侍女急急过来禀报:“启禀古帝,城外百里处突然有大批人马聚集,吾皇说极有可能是北区的人。”
北区来军队了?
姬华微一蹙眉:“吾皇人呢?”
“吾皇已经出城了。”
于是姬华紫色袍袖一甩,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离开了城主府,去找祁皇了。
便在姬华离开后,那个一直都不敢抬眼正视姬华的侍女,抬起头来,纤细的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竟是眨眼间,便从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这就是缩骨功了。
随手脱掉身上的侍女服,男人穿上夜行衣,脸上也是蒙了一层黑色面巾。
转眼看周围并没有别的人,黑衣人伸出手,先是悄悄破开了姬华留下的那道禁制,然后推开门,进入了褚妖儿专用的卧房。
抬眼一看,床榻之上,帷幔遮了一半,褚妖儿正在里面睡着。
尽管城主府里有着三分之二的人,包括古帝和吾皇在内,强者都已经出城了,调虎离山计划施展得非常成功,但黑衣人还是不敢大意,从储物空间里取出许多块晶石来,便是飞快的在床榻边缘,开始铺设一个阵法。
黑衣人的动作很熟练,不消半刻钟,阵法就已经设置好了。
然后手中光芒一闪,一道灵力瞬间便是打入了阵眼之中,阵法立时“嗡嗡嗡”的飞快运转了起来,他飞身后退离开。
只留褚妖儿一人,感应到了危险,立即起身来,血红的瞳眸里倒映了那正孕育出一方血色囚笼的阵法,不等她有任何的动作,那血色囚笼成形,呼啸一声,便是朝着她的头顶,猛然盖下。
她瞳孔骤缩。
危险!
------题外话------
捂脸,结局上久等了~
然后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结局上终于发出来啦【噗泥垢这根本就是废话( ̄ε( ̄)☆╰╮( ̄▽ ̄///)】,坏消息就是,最后的大结局难产中……无语凝噎qq
然后被打肿脸的蠢作者十分作死的将结局下调整到19号晚更新╮(╯▽╰)╭
就酱,顶锅盖爬,请勿人参公鸡,蠢作者的玻璃心轻轻一碰就会碎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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