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那么远

2015-3-3023:56
    （13）
    叶微澜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等她意识到关洛航他们还在喝酒时腿已经麻了，她用手揉了揉，调整呼吸走出了洗手间，她没有进包间找关洛航，她害怕再看到那双眼睛，而是直接进了电梯，走出了酒店。
    北方的冬天干而冷，寒风格外刺骨，而且空气似乎特别差，叶微澜迎着寒风走在街上，她总感觉风里似乎有很多石子打在脸上，很痛，真的不适应，她想，北京真的不适合她。
    两年前，她正读大三，母亲突然间病重，在上海医院里已经确诊是癌症，痊愈的希望渺茫，那时，原本很幸福的三口之家忽然陷入了黑暗，叶微澜不相信没有希望，听说北京协和医院的治疗癌症的成功率很高，她决定带母亲去北京看病，当时父亲正在带高三毕业班，时间很紧张，没有陪同，由叶微澜带着母亲来到北京，当时也是冬季，那个北京的冬天，给了叶微澜彻骨的寒冷。
    她带着母亲来到北京协和医院，可得到的是一样的结果，化疗，然后一点一点被病痛折磨殆尽。
    叶母在协和医院住了两个晚上，叶微澜在医院附近的小胡同里找了家小旅馆，其实前两天叶微澜一直在医院陪着母亲，第三个晚上叶母坚持让叶微澜回旅馆休息，她们打算第二天就离开医院回上海。
    离开协和医院，叶微澜没有直接回旅馆，她去了附近的一个超市里买了十几罐啤酒，然后坐在路边的凳子上喝酒，北京的冬天加上冰冷的啤酒，寒彻心扉。她心情很差很差，平日里很健康的母亲突然就病倒了，而且是绝症，即使他们有开发商发给的房屋拆迁款，却依然无能为力。
    那天，她喝了很多很多酒，十几罐啤酒被她全喝光了，她意识到该回去了，于是踉踉跄跄地回到旅馆，迷迷糊糊的开门，可半天没打开，才意识到自己找错了门，打算回到自己的那间房门，却被一只手拉进了没打开的房间……
    那一夜，叶微澜只有片段的记忆，记忆里模糊一片，唯一清晰深刻的是一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睛，像雄鹰的眼睛坚定富有掠夺性。直到两年后的今天再看到时，还是让叶微澜觉得毛骨悚然。
    酒精的麻醉作用过去后，叶微澜被身体的疼痛唤醒，她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和睡在她旁边的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
    她抑制住了大哭的冲动，迅速穿戴完整，母亲还在医院，她不想让叶母担心，轻轻合上门离开。
    回到她租的旅馆，颤抖着流着泪，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哭出声，那一刻，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要喝酒，好讨厌北京，她要赶快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也不要再来。
    叶微澜没有哭很久，她要赶快离开这里，整理好东西，她下楼跟房东退了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旅馆，直奔医院。
    叶母也已经醒了，叶微澜在缴费处交完了所有的医药费，便扶着母亲出了医院，叶微澜步伐很快，叶母发现了女儿的异常，问，
    “澜澜，怎么了么？昨天没睡好么？怎么精神有点恍恍惚惚的！”她看到女儿眼睛似乎有点肿。
    “妈，没事，就是昨晚睡的有点晚。我们赶紧回去吧！我不喜欢这里。”
    叶母以为叶微澜是不喜欢这北京的气候和污染的空气和对诊断结果的失望。也没有再过问。
    叶微澜和母亲坐的出租车一路直奔车站，买了最赶的一趟火车，离开了北京，当时叶微澜以为，那一定是最后一次到北京。后来，她到了北京很多次后，发现，那些也只是她以为的到最后也只是一个个虚幻的泡沫，被现实一碰就破了。
    -从酒店出来，叶微澜在街上走了很久，漫无目的，她后悔来北京，她想现在就回上海，可出来是很突然的行为，她的钱包身份证手机都在酒店里头，身无分文，她来时还戴着个御寒的帽子和围巾，到酒店就摘下了，现在也落在酒店，她只能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高。
    北京的冬天很萧瑟，路上人很少，她想找到一家快餐店可以进去坐一坐，可走了半天，除了最多的车和路灯，没有看到可以歇脚的地方。
    因为一直在走路，叶微澜没感觉脚冷，只是走路时间太长了，脚掌有点痛，她在嘲笑自己，从大二开始兼职导游到现在，也已经有两三年了，没想到现在的她狼狈到却连一个御寒的地方都找不到。
    走的过久，叶微澜感觉脚确实很酸痛，她找到一个花坛，在花坛后面蹲了下来，她想缓解一下脚的疼痛，还并且用手揉了揉双腿。
    西北风一直在刮，叶微澜把头埋进双膝里，减少寒风袭击裸露在空气里的脖子和脸。
    叶微澜蹲下去了就不想动，她也想让寒风多吹吹她久久无法平静的心。蹲了大概有五分钟，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你打算在这儿蹲多久？！”程陆远在包房未合紧的门缝里看到叶微澜经过包房却没进来，就借口上厕所跟了出来，让司机自己坐车回，他亲自开着他那辆黑色路虎一路在后面跟着叶微澜，其实他离着叶微澜挺近的，只是叶微澜太过沉迷在回忆里，毫无察觉。叶微澜走了很久，他都有些不耐烦了，大冷天的，在大街上逛这么久！看到叶微澜蹲下在揉腿，他也停了车，点燃了一根烟，拉下车窗，让新鲜空气进来。在一根烟吸完后，这个女人居然还蹲着不动！他掐灭了手里的烟，打开车门出来，径直走向了叶微澜。
    叶微澜本来是蹲着的，她感觉很累，不想起来，听到这个声音，带着一种天生的威慑力，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可由于蹲的时间有点长，腿都麻了，突然一下起来的又过急，而且因为见男友她穿的是高跟鞋，她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腿一软，作势是要摔倒了，程陆远及时反应过来，上前扶住了叶微澜。
    叶微澜反应过来时，如触电般弹出了程陆远的怀抱，她不愿意和这个男人再有任何瓜葛。
    程陆远也察觉出叶微澜的抵触，没有勉强，开口道，
    “大晚上的，你都逛了那么久了，天又冷，赶紧回去吧！”
    叶微澜想赶紧离开这个男人，可她的右脚只要一动，脚踝处就钻心的疼，所以只能僵在原地，脸转到一边去不看他。
    程陆远看出来了叶微澜的窘况，他皱了皱眉，
    “脚扭了？”
    说着作势弯腰往叶微澜脚踝上看，叶微澜想要把腿移走不让他看，可稍一动又牵动了痛处，禁不住痛得“嘶”了一声。
    这时程陆远直接上前打横把叶微澜抱了起来，打算往车里送。叶微澜死命的挣扎，她不喜欢这个男人碰她，手抵在她和程陆远中间，把程陆远使劲往外推。
    程陆远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又多年在军队训练，抱起叶微澜小菜一碟，只是叶微澜一直在他怀里张牙舞爪，让人心烦，吓唬道
    “你再动我不保证现在就强了你！”
    “……”叶微澜没有再动，而是狠狠地瞪着程陆远，可对方看都没看他，直接朝着他那辆黑色路虎的方向走。
    到车门口了，程陆远打开车门把叶微澜往副驾驶里送，叶微澜死活不肯进去，双手抓在车门上，不松手。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要把她带到哪里，她很后悔刚才一个人跑出酒店。
    程陆远很不爽这个女人这么不配合的态度，厉声到，“你要不想现在就让航子知道我们的事儿就给我进去！”
    这句话确实很有威慑力，叶微澜乖乖的坐进了副驾驶，程陆远也坐好后发动了车子。
    车子在车流里缓缓前行，程陆远觉得有必要挽回点形象，对一直沉默的叶微澜说，
    “你脚崴了，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叶微澜靠在座椅上，呆呆的看着前方，没有理程陆远。
    在等红灯时，程陆远一直盯着叶微澜看，看她的发型，衣服，从头到脚，很肆意的打量着，这样明目张胆的目光，叶微澜早就察觉到了，在程陆远盯了她十几秒时，交通灯已经从红灯跳到了黄灯，实在忍无可忍了，转过脸正对程陆远，
    “你不开车么！”眼神气鼓鼓的。
    程陆远嘴角扬了扬没有回答，不紧不慢地发动车子，在通往医院的路上缓慢行驶着。
    叶微澜恢复原来目视前方的姿势，一言不发，程陆远开口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怎么完全不是啊！两年前又白又有肉感，你看看现在，又黑又瘦，刚抱你还咯手！”调侃意味明显。
    “你！”叶微澜转过头，她很气恼，他居然还提两年前！
    “我不认识你！更别提什么两年前！”
    程陆远继续目视前方开着车，充满魅惑的一笑。反应这么大，看来还没忘。
    两年前，叶微澜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下床单上一抹鲜红的处子之血。后来他找过她的，才知道真正的交易人是一个叫周盈盈的，在当天的晚上就坐飞机卷款逃去国外了，程陆远最痛恨欺骗，所以追究到底，把周盈盈从藏身的美国揪了回国。而在录下的视频里，显然是另一个人，她才是程陆远真正想找到的人。
    只是没有任何线索，相貌也只有程陆远知道，至于那盒录像带，关洛航曾向他询问过，程陆远以视频里有他本人为由拒绝了。所以那场交易也只有程陆远知道发生了意外。
    那盘录像带程陆远自己保留着，后来又拿出来看了一次，他的目光总是更多的停在叶微澜的脸上，那张清秀白皙的面孔，更让人流连。
    两年来，程陆远的生活似乎很平静正常，继续谈着不长的恋爱，继续按着军衔往上走。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不同了，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缺口，久久无法愈合。
    今天再次相遇，叶微澜出现在门口的一刻，他就已经认出了她，虽然她现在瘦了，而且黑了好几度，可他想到的两年前她的样子，依然清晰。这是缘分吧。他是鄙视这个东西的，但今天，他信了。
    一路无言，载着叶微澜到了医院，尽管不情愿，但叶微澜还是让程陆远抱着进了医院大楼，挂号拍片，没伤到骨头，只是肌肉拉伤，医生给了一盒云南白药喷雾，说得回去慢慢休养，三五天就能好了。
    看医生快走了，叶微澜忙道，
    “医生，我要求住院。”她不愿意和这个男人一起，而且出了医院她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
    医生对这个要求很奇怪，从未有过病人主动要求住院的，不过既然主动要求，作为一个上班族是不会放弃这个涨提成的机会的，他对叶微澜说，
    “好啊！那我…………”
    那句让人安排病床的话还没出口，程陆远打断了他，
    “不用，我们回去休养。”程陆远语气坚定，不容拒绝。医生以为这应该是对暂时有点小别扭的情侣。于是便没再说什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