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流星划过时

莫刚峰眉头微皱，毕竟若依已经是莫家的少夫人了，但是她在婚前和别人有个孩子也是事实，只是，如今听在耳里，却觉十分刺耳。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先回去休息吧。”
    曾子夕正欲推门而出，莫刚峰不忘加了一句，道：“从今起，我不希望听到有关少夫人以前的闲言碎语。”
    曾子夕回过身，恭谨地应道：“莫老爷子，我绝口不提。只是不敢保证寒少……”之前毕竟只是猜测，寒少的真实心意，谁都费解。
    “我自会处理。”
    曾子夕“喏喏”地退下了。
    这日的午后，莫刚峰给若依讲解了商业上的一些案例后，随口聊开了家常。
    “若依，你是不是对我还存有恨意？”莫刚峰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么，若依仿佛看到了一个老人迟暮的身影。
    若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跟他说“你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我怎么能不恨你”，可是对着这张欲显苍老的脸，突然意识到除却高高在上莫氏董事的地位，他其实就是个可悲的老人。他每天在不停地作战，可是那些金钱和商场霸主的地位并没有给他带来真正的轻松和愉快。他永远防备着自己的敌人，他的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所谓的成败得失。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不知怎么，就开了这个口，接着就再也止不住了，继续道：“莫董事长，我没有你那样的经历，可事实上，我也不想有。你能有今天，固然是因为你的魄力、你的能力，可是，你的夫人呢？因为你，她们悲惨地离开了人世，离开了年幼的孩子；而你的孩子，对你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莫刚峰楞了楞，道：“够了，我只是问你恨不恨我，没让你批评我。”
    若依欠了欠身，道：“那我出去了。你的这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不了。”
    “若依，当我们努力去追求某样东西时，可能意味着我们会失去一些对我们而言，很重要的人或物。”莫刚峰停了下来。
    准备出去的若依，转过身，不解地看着莫刚峰，不知他说这番话意欲何指。
    “我想说的是，人生这条路，其实很漫长，当你到了一个阶段后，你再回头看看以前的自己，你会觉得是失去的多，还是得到的多呢？当然，成功不能以得到多少作为定论，同样，失败也不以失去多少来完全地否定自己。得与失，止于一念之间。即使得到，也未必说一定就是你的，至于失去，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看你如何理解了。”莫刚峰微微笑了笑，道：“好了，你出去吧。”
    若依点点头，出去了。莫刚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暗道：“的确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只是，这一次是真的对不起了。”
    又到了莫氏一年一度的年终舞会了，和往常一样，公关部负责策划制定，行政部则控制成本。莫刚峰为了考察这两个女人的能力，将承办舞会的决定权交由莫飞诗和阮若依负责。
    所谓的舞会，其实就是公司高级职员的年终庆祝，同时借着举办自助餐式的舞会，趁势邀请一些平素和公司有业务往来的高级客户，促进沟通。通常，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会在会上发言，并由董事长邀请某位女士领舞，从而掀开舞会的□□。当然，也少不了抽奖环节，以提高职员的兴致，提升客户对公司的好感。
    对于舞会，莫飞诗照例是其中的高手，只是，参加得多了，对于如何操办，却又是另一回事。不过，以她的性子，从策划到布置，样样都追求尽善尽美，力求演绎出完美奢华的品味、璀璨冰亮的效果。而要达到她的要求，成本就会提高许多。
    当若依拿到莫飞诗的助理提交的预案书时，差点没有晕倒。这位莫大小姐连男宾女客的手信都考虑周全，而且全是市内星级酒店的高档礼品，再加上抽奖用的礼品，也全是顶级品牌，这样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当杨明清和莫飞雨急匆匆地赶到老爷子的办公室时，就听得莫飞诗挤兑道：“到底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么点钱，就说大额支出。Daddy，我不管，这次舞会一定要按我的意思办，不然，我的那些朋友会笑话我们莫氏的。”
    若依在旁边维持着她一贯不卑不亢的态度，沉着回道：“莫董，今年的预算明显超过去年，我知道庞大的莫氏可能不在乎这点钱，可是如果能将这节省下来的钱，作为年终额外的花红，分发给那些未能参加舞会的普通职员，让他们知道，公司也是记得他们的付出的，从而激励他们的士气，不是更好吗？”
    “平民理论。”莫飞诗尖锐地反驳道：“阮若依，你知道那些来参加舞会的都是些什么客户吗？你以为用一些普通的小礼物，就能打发他们吗？你这样做，是让我们的客户跑到我们的竞争对手那里，你节约的这些钱，是怎么也补不回流失客户的损失的。小家子气。”
    “可是你的那些礼物太贵重了，还有高级经理人手一份的手信，也太昂贵了。莫经理，难道你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靠金钱维持的吗？时至今日，那些客户仍然选择和我们莫氏合作，不是因为我们送给他们多好的礼物，而是公司的信誉，和这份信誉带给他们的保障。同样，那些肯为我们打拼的高级职员，不是每年盼着一年比一年更贵的手信，他们是为了一份信任和一份归属。还有，人心永远是不足的，今年你用最好、最贵的，那么明年、后年呢？总之，我主张维持去年的水平，场地的布置、客人的手信，重在精致；用心去做，大家会感受到的。”
    “啪、啪、啪”，空旷的办公室响起清冷的掌声，莫飞诗回头一看，鼓掌的竟然是自己的丈夫——杨明清。
    脸一扳，不悦道：“明少，你也同意她的意见吗？”不经意间，同时看见了在明少背后的莫飞雨，忙转回公事的口吻道：“莫总经理也在这里，不如两位就事论事，各自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我也想知道你们高层对这个舞会究竟是抱有多大的期望。”
    杨明清走到自己妻子身边，漫不经心地道：“你们两位都有道理，不过，这么小的事情，也要吵到董事长这里，未免小题大做了。”
    “什么小题……”莫飞诗还待理论，杨明清朝她打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再多说，莫飞诗无奈闭上了嘴。
    莫飞雨上前两步，走到若依这边，捏了捏她的手，不露痕迹地朝她笑了笑，表示赞赏。
    莫刚峰等他们安静下来，开口道：“我让你们两人负责，就是说这件事，只要你们两个互相同意，我没有任何意见。飞诗，你的预案，我看过了，构思不错，不过有些地方，的确如若依所说，没有必要；不过，我对飞诗的否定并不代表我同意若依你的观点。既然今年对莫氏而言，是难得的二十周年庆，那就依飞诗而言，做得热闹一点、大气一点。至于若依刚才提到的给普通职员的年终花红，我会考虑的。”
    莫刚峰既如此决定，若依也不再多做发言，四人准备离去时，莫刚峰插了一句，道：“其实这件事真的很简单，飞诗，你不该对若依抱有成见，毕竟，这间公司，将来是要靠你们四个人合力支撑的，我让Rebecca叫你们上来，希望你们明白。”
    四人不发一言，默默地退出办公室。关门的那一刹那，若依分明听见了莫刚峰重重的一声叹息。还以为是自己的敏感，正想回头一看，莫飞雨已拉着她走下了楼梯，他连和他们一起搭乘电梯都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