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恋曲

“你说公子在跟谁说话呢？”
    云景伸出手肘顶了下寒默的腰，低声问。
    “……”
    等了许久都不闻声响，云景忍不住恼了。
    “木头人。”他小声嘀咕：“从公子把你捡回来到现在就没见你说过什么话。”又抬眼瞥了他一眼：“公子取的这个名字还真衬你。”
    身边的男子没什么反应，却是抬头望了眼远处正在墨荷塘边露出微微笑意的人，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很快便消失了。
    谢云倾因身体的缘故，常年居住在清心园，甚少出名，除去每年避暑或皇帝召见，几乎是闭门不出，堪比闺中少女，所见之人除去家中亲人与下仆，也只跟嫂子娘家的一些兄长弟妹有过来往。
    梁菁玉细细探问了一番，便已对他的情况掌握了大概：“你每天的娱乐，不，消遣是。”她伸手指了指他身边的琴：“这个琴？”
    “琴棋书画稍有涉猎，另养了些墨荷。”
    梁菁玉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墨荷，问了句：“墨荷是很珍贵的东西？”
    “这里的墨荷都从西域引进，往年几乎每家每户会引进些，但都无法生养，我读过一些西域的书籍，对种养墨荷有些了解，种活了一些。”
    “还有其他爱好吗？”
    “研香。”
    “是你们这里用在衣服上的那种熏香？”
    点了点头。
    “大概有什么香呢？”
    “但凡花粉香叶都可制香。”
    “真可惜，我不喜欢喷香水。”她笑了笑。
    “香水？”他疑惑：“是你们那边的熏香？”
    她摆了摆手道：“不是，不过也类似于熏香，只是这里的人用人工先研制一种香料配方，然后加工制成大批的成品，在市场上贩卖。”
    “为何不喜？”他问
    “我想有句话你会很熟悉，女为悦己者容，女子打扮喷香水，无非都是为了取悦自己的心上人，我没有心上人，所以没这个兴致。”
    “……”
    梁菁玉看他沉默了会，也没再接话，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他沉默地望了眼眼前的女子一会，随后清清浅浅地笑了：“如果有缘，日后我为姑娘研制合适的熏香吧。”
    “你觉得我适合什么熏香呢？”
    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女子，这人此刻眉眼弯弯，身上散发出一股温和气息，暖若春风，不矫揉，不造作，自有一股难言的淡定从容的气息，让人不觉放松，但从政多年，他虽少出门，却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详，眼前的女子，与他所见过的人都是不同的，她眉目虽温和，却难掩眸子里闪现的聪慧气息。
    藏得深的人，往往更平和。
    他知道，这个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可亲。
    她循循善诱，从他口中探知情况，虽不解，但这些东西都无伤大雅，所以他一一解答，毫无隐瞒，却有些懊恼，对于她自身的东西，但凡他问了，她却是点到即止。
    这人适合什么熏香？
    “百合。”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
    百合素有“云裳仙子”之称。其外表高雅纯洁却独立，鳞茎由鳞片抱合而成，层层片片，最外层最纯，却只有最底层才最真实。
    也许什么时候，你会向我展示你最真实的一面。
    话没有说出口。他仅仅低叹一声。
    这时夕阳只在山头露出一角，眼看即将全部没入山中，两人并非察觉，梁菁玉对于他突然的沉默有些好奇，正想再询问一番，眼前的男子却突然道：“我为姑娘弹首曲子吧。”
    不待她回答，琴声已起，奏的是《云水禅心》。
    琴音，悠扬，宛如流水一样轻缓悠然。
    闭目倾听，仿佛心灵都被琴音净化。
    脑子里隐约浮现一朵盛开的荷花，在池塘便随风摇曳，清淡的香气弥漫开来，荷花清泉，涟漪潋滟，夕阳余晖，风动林间，落花飘零，云彩飘荡，晨间钟声响起，荷塘的鱼儿跃起，朝露湿衣，红霞漫天，又有秀丽白山，江南秀色的小桥流水，轻舟一叶，摇曳在山水间。
    似有无限白云拂过，又似有一片流水趟过眼前。
    天高云淡，云水禅心。
    安静，静谧。
    琴声高古，悠然添韵。
    琴音穿过重重墙院，清晰可闻。
    “小九哥的琴声又精进了，恐怕过不久，便是安阳的“国手”莲山居士都要自叹不如了。”
    说话的人是谢家老二内人柳茵的亲妹柳芸。
    小叔琴技出众众所周知，只是听闻他昨日刚病发，现在怎好再操劳？”语闭，皱了皱眉，柳茵看向身旁的夫婿，一脸不赞同：“夫君，待会进去你得跟小叔说说才好，身体还未恢复，理应多修养才是。”
    谢云麟尚未回答，走在前头的谢云铭却已猛然大笑。
    “弟妹不必担忧，我家的小九性情如此，洒脱自如，便是老二说破了喉咙，只怕也说不过的。何况，他素喜弹琴，难得有这番雅兴，我等也不该扫兴才是。”
    “夫君说得极是，茵妹且放宽心。”谢云铭的内人方婷温和地附和，一手挽着夫婿的手往前走，边走边道：“难得小叔兴致高涨，我等且进去欣赏一番才是。”
    “嗯，走吧。”
    谢云铭当前一步踏进清心园，原本静候的寒默第一时间察觉，望着前来的一拨人，颔首行礼，一旁的云景莫名地看着他的动作，转身望大门望去，当即便跑了过去，叫道：“大公子，大夫人，二公子，二夫人，柳小姐，你们都来了。”
    “云景，我们今日才从莲山寺回来，听说小叔昨日病发，现在情况如何？”
    “二夫人不必担心，公子今日已经没事了，中午还多吃了碗饭呢，刚才公子的心情也很不错，看，现在都抚琴来着了。”
    “那就好。”
    “云景，我从家里带了些小九哥喜好的核桃酥，你帮我交给小九哥吧。”
    少女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手里拿着一只篮子，递了上去。
    明眼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云景嘿嘿笑着接过，笑眯眯：“柳小姐有心了，我待我家公子谢过，几位家主可要先去凉亭候着，我先上去叫下公子。”
    正要往前叫人，谢云铭及时阻止他：“先不必打扰小九，他没事就行，你待会记得让小九用晚膳，难得他有兴致抚琴，也就别去打扰了，我们只是前来看看就走，还有记得告诉他三日后柳府设下赏花宴，小九要是有兴趣，便跟着我们一同去吧。”
    “啊，是赏花宴啊。”云景顿时眼前一亮：“大公子，这次从西域进来的花种又添了很多是不？公子向来喜欢看花，这下可好，我想公子肯定愿意去的。”
    “嗯，你多照顾着，我们先离开吧。”说罢，便领着众人离去。
    柳芸不舍地转身望了眼此刻在荷塘边安静抚琴的男子，才缓步跟上众人离去的脚步。
    谢云倾一曲罢了，抬眼，方才还在眼前含笑的身影却早已消失，抚琴的手指顿了下，许久才离开琴弦。
    “云景，摆膳吧。”
    今日心情甚佳，似乎连胃口都好了些。
    “公子。”从远处奔来的人，手里提了一个篮子，笑嘻嘻地道：“公子刚才抚琴都不知道大公子他们过来。”
    “怎么不叫我？”他挑眉。
    “可是大公子让我不要打扰公子的。”他连忙摆了摆手，洗脱自己的“罪名”，随即又举起手中的篮子，炫耀般地道：“公子，这是柳小姐送来的核桃酥，公子向来钟爱，要不，现在吃点？”
    核桃酥？
    “是柳芸姑娘？”
    “嗯，柳小姐真有心，上次送水晶膏，这次是核桃酥，只怕下下次，就送人咯。”云景玩笑地道，眼睛却忍不住瞟了瞟他家主子，眼见他家主子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忍不住抱怨了句：“公子，人家柳小姐对公子的真心可是昭然若揭的哪，公子要不干脆就……”
    “把核桃酥送回二嫂屋子里去吧，我今日身体不适，还是吃些清淡些的东西好。”
    “大夫可没说一定要求吃清淡的啊。”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
    “云景。”
    “哦哦哦，公子，我知道了，这就送回去。”委屈地回应，正想转身离去，又想起一事，道：
    “公子，刚刚大公子说三日后柳府设下赏花宴，听说这次从西域进来的花种又多了很多，公子要不也去看看吧。”
    正想拒绝，又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嗯，到时候准备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