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先幸福了

  “那不就得了，你把你改好的最新剧本打印一份，让张朔先排戏。”陆名远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对我说，“他之前跟我承诺过，给他三天的时间，会把整个剧提升一个档次。我也期待他能说到做到。” 
  “我改剧本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剧情的拖沓，人物也变了味。现在的戏完全是按张朔的个人体现，他把男主角改成了大男子主义，跟我设定的人物性格已经完全背离。”
  “是好是坏我能分辨，别忘了，”陆名远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不仅是这部剧的制作人！还是总导演。你只管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 
  我还有反抗的余地吗？没有！只能乖乖的把新改好的剧本打印出来。整个上午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去看排练，谁也不想见。崔善哲新婚，根本无暇顾及排戏的事，我只能打电话跟他求助。
  “你改都改了，怎么不让他排呢？”崔善哲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我。
  “正因为是从我笔下出来的故事，我能体会到改完的剧情是多别扭。”
  “会不会是你陷得太深了？你应该跳出来，从别人的角度看看。”
  “我按张朔的意思把歌词都填好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不是剧中人物能做出来的事。按他的意思排只能是白白浪费时间。”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这是我们的心血，我身为作曲和音乐总监，是不会砸自己招牌的。等张朔排完，咱们看结果。”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再坚持也没什么意义。”
  “蜡笔，中国人做事求的是圆满，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凡事合理就好。但我们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调整好心态。我这边还有点事，你把修改后的最新剧本电子稿发我邮箱。”崔善哲挂了电话。
  小七敲了敲门，未经我的允许就推门进来。
  “我叫了外卖等你一起吃。” 小七将外卖放在我桌上。
  “我现在心里很乱，什么都不想吃。”
  “你真像个刺猬，就怕别人改了你的作品。”
  “创作人保护自己的作品这是本能，没有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心血被肆意篡改。”
  “瞧你，越说越来劲了，”小七自顾自打开外卖，“你怎么知道你的想法是最好的？张导都说了，是完善你的剧本。就算你是对的，给他留点面子就那么难吗？”
  “如果你是来帮张朔说话，那你可以出去了。”
  “不识好人心。”小七噘着嘴小声嘟囔。
  “我说，你可以出去了！”我瞪着小七，一字一句道。
  “爱吃不吃！！”小七悻悻地摔门离开。
  我是个时而自我压抑和羞于表达感情的人，典型的矛盾结合体。跟小七闹别扭，无疑是将她推到张朔那边。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不是我和张朔单纯工作上的冲突，而是掺杂了我对小七的私人感情在里面。
  聪明人都懂「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这个道理，不仅要为自己活着，还会替他人着想。人人都有“自我”，但过度自我就会丧失分辨能力。陆名远、崔善哲和小七都觉得让张朔排戏没问题，由不得我不反思，难道真如他们所说，是我太过自我，以至于深陷在自己写的故事里无法自拔？
  张朔按他的想法给演员排戏，还不到一天，演员就浮躁无比，对张朔临时改戏都不满意，颇多抱怨。崔善哲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从他的表情我能看得出来，他对修改过的剧情也有不满。我在旁边看得一肚子气，这就是张朔所谓的专业吗？还是我对这个戏的期待值太高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张朔是在浪费大家的精力和时间。但我尽量说服自己：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自我”，更何况是跟艺术创作相关的人都在强调自我、个性。你有多大的包容心，就会有多大的天地，只要不是误人害己就行，说不定还能从张朔重新排戏的过程中发现一些亮点。而这漫长的一天，陆名远一直没有出头露面，任由事态恶化。我和崔善哲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发微信得到的答复是他在筹备3月12日在威斯汀大酒店新闻发布会的事。
  张朔也不傻，他能感觉到周围人的消极抵抗，于是召开了一次主创和主演的投票会议，目的是想法设法让主演支持他的决定。可惜事与愿违，主演都想置身事外，因为这是导演和编剧的争执，他们不方便发表任何言论。会议僵持了一个小时，没有任何结果。
  “小七，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散会后，白娜问小七。
  “不了，我晚上有约。”小七说完，瞥了我一眼。
  “那我们和蜡笔老师去吃饭了。”
  我带白娜和华生到“有礼有面”吃饭，记得上一次是圣诞节的时候和小七一起来的。
  “蜡笔老师，现在演员们的情绪都很不稳定，能不能还按照原来的剧本排呢？改完后的故事不如原来顺畅，而且加了戏之后第一幕的结束点很怪，根本没有能引起观众看下去的欲望。”白娜埋怨。
  “等陆导决定吧，我这个编剧其实没什么话语权。”
  “剧本可是一剧之本，牵一发而动全身，怎么能不考虑故事的节奏和前因后果，说改就改？更何况这是音乐剧，牵扯到歌词和音乐的修改。”华生替我叫屈。
  “现在还好，如果是上演之后张导又要临时改戏，那就不仅仅是剧本和音乐的事了，乐队、灯光、舞美都要跟着调整。”
  “尽快定下吧，不然我们演员也很为难，剧情反复修改不仅难记，还会混淆。”华生说。
  “娜娜，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张朔是不是在追小七？”
  “小七没跟我说过，但我能感觉到张导对小七有意思。”
  “她跟张朔不合适。”我断言，“你是小七的闺蜜，有责任和义务阻止他们继续发展啊，就像……我第一次在星巴克遇见你们的时候。” 我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从那天就看出你喜欢小七，”白娜笑嘻嘻地说，“你只要跟小七摊牌，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哪还用得着我出面阻止啊。”
  “我有说过我喜欢她吗？没有吧？”我矢口否认。
  白娜和华生直直地盯着我，笑而不语。
  “有吗？”我被他们盯得浑身不自在，我怎么不记得对谁说过我喜欢小七？
  “恋爱这种事呢，如果没有扑街的觉悟，就没资格跟情敌一较高下。是吧，华生？”白娜朝华生一眨眼。
  “没错，深有体会。”华生附和。
  “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白娜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
  我把视线转向落地窗外，看着夜色中行色匆匆的路人。
  白娜有电话打进来，她起身到旁边接电话，我隐隐约约听到两句。
  “不见！我今晚还有舞蹈课……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了！”
  张朔有没有跟小七表白？如果小七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以后我要怎么面对她？是不是像当初放弃程佳颖一样，选择成全？
  “好巧，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
  张朔的声音让我收回视线，小七就站在他身后，对我视而不见，不动声色地给了我10086点暴击伤害。
  “刚和小七讨论了关于修改后的剧情，她的领悟力真不错，一点就通。”张朔笑吟吟地看着小七，“还特意请我到这里吃饭。”
  我带小七来吃饭的地方，她却带了另一个男人来。
  小七表现的很局促，扫我一眼将视线转移，“张导，我饿了，先叫东西吃吧。”
  “那我们先进去了。” 
  张朔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和小七上了二楼，我精神恍惚的坐下。
  “蜡笔老师，今晚八点聂老师要给我们上舞蹈课，你也来吧，跳舞不仅能锻炼身体，还可以缓解压力。”冰雪聪明的白娜看穿了我的心事。
  原本鲜香可口的饭菜，此时吃到嘴里却是如同嚼蜡，没滋没味。一顿饭匆匆吃完，和白娜、华生回到排练厅，等着聂欢给上舞蹈课。
  这时一个跟华生同样帅气的男孩带着两个小青年闯进了排练厅，走近之后我才发现他身上透着一种痞气。
  “关漠，你有完没完？”
  白娜警觉地挡在华生身前。
  “华生！别他妈躲在女人后面装孙子！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有种跟我单挑！”关漠说完朝地板上啐了一口。
  “这是我们的排练厅，无关人员禁止入内，请你们出去！”我看不下去了，带人来摆明不是为了单挑。
  “你谁啊？少管闲事！”关漠嚣张地问我。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
  “负责尼玛……”关漠突然狠狠一拳打在我右眼，我毫无防备，瞬间觉得眼前金星乱冒。
  “关漠！你给我滚出去！”白娜见我被打，冲过来用力推开关漠。
  没想到关漠反手给了白娜一记耳光，“贱货！滚开！”
  “关漠！有种冲我来！”华生怒吼着往前冲。
  华生的话音未落，关漠身后的一个小青年一个箭步窜到华生身前，狠狠一脚踢在华生胸口。华生闷哼一声，倒飞出两米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胸口，身体弓成了虾米，气也喘不上来。
  “靠！”我承认我是因为看到小七和张朔在一起受了刺激，不顾一切的冲着关漠扑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
  男演员廖泽艺和王新成听到排练厅有打斗声，匆匆赶来。
  “我靠，敢来我们剧组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