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

唉，真是糟透了！为了自己的事情，差点都把女儿忘记了。去看看女儿吧，孩子永远都是我无法放弃的最爱啊！我苦笑了一下，慢慢走出办公室，和谈芬打了个招呼。谈芬看着我沉郁的脸色，不无担心道你还好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呵？我担心你最近的心情会影响到你的身体呵！我又苦笑了一下，轻轻摇摇头说没事－－－一切过去就好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赶到女儿幼儿园的时候，正好赶上孩子们回家，密密麻麻的父母们三三二二地带着各自的宝贝出来。我急忙来到女儿的班上，一眼就看见女儿在教室里安静地坐着，等着她妈妈接回家。我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她看见我，高兴地扑了过来。女儿没有想到爸爸竟然会来接她，高兴坏了！拉着我的手，嘁嘁喳喳说个不停，不时咯咯地笑。牵着女儿的小手，我的心里暖乎乎的平静而安详，那些烦恼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妈！女儿忽然大叫着。我看见卢婷正站在幼儿园的大门处，惊讶地望着我们，显然她也没有想到我会来接女儿。我淡淡地和卢婷打了个招呼，她依然还是那么年轻而漂亮，只是多了一点若有似无的沉稳。女儿显然非常高兴，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蹦蹦跳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仿佛一只快乐的小鸟，也许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她看见爸爸妈妈都来接她吧！
和女儿玩了一阵子，晚饭就在卢婷家吃了。离婚以来，这是第一次曾经的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一种久违的情绪淡淡地徘徊在我的心头。我忽然想起了那些已经过去的时光曾经是多么的欢乐啊，可惜现在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经是那样的遥远－－－唉！生活有时真的很无奈、很无奈！
要走了，我和女儿告别，抱着她幼小的身体，心里是忍不住的伤心。女儿现在还小，还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能住在一起，但是幼小的心灵已经留下了痕迹，也许她长大了才能明白，才能接受吧！我知道这辈子我再也无法在情感上补偿女儿了！注定要欠女儿一生！
女儿到里屋弹琴去了，叮叮咚咚的乐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我看看卢婷，她也看看我，彼此一时无话。唉，已经分手这么久了，却仿佛还象是昨天的事情！面对这个曾经的妻子，此刻却只是熟悉的路人，生活真的很会开玩笑啊！我望着卢婷苦笑了一下，当年恋爱的时候不嫌话多，现在却相对无语，唉！
“还好吗？”卢婷轻声问道，眼里流露出一丝关切。
“嗯－－－还好－－－”除了回答还好，我还能说什么呢？告诉她我的烦恼？痛苦？傍徨？还有这种必要吗？她已经离开了我的生活，我甚至无法和她成为朋友！我无法和一个伤透了我的心的女人成为朋友啊！我看看卢婷，轻声说道：“哪个博士怎么样？对你还好吗？”
“嗯，应该还好吧－－－只是－－－他不怎么会说话－－－”卢婷淡淡地回道，目光里是一种无奈。
“唉－－－别要求那么多了，人好就行－－－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不容易－－－还是早点嫁了吧－－－”
“你好象有点不开心，心事重重的样子－－－”卢婷看了我一眼，小声说道。我摇摇头，没说话，起身向房门走去。我知道卢婷看出了我的苦闷，毕竟夫妻一场，她还是知道我的，只是我不想让她知道原因。我不能再打扰她的生活了，也不想她为我的事分心，因为她的生活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除了女儿！
“华明－－－”卢婷在出门的一瞬间突然叫住我。她看着我，轻轻说道：“其实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小刚前几天碰到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每个人面对选择的时候，都难！”她微微一笑，一如刚认识她的时候那种温柔。“我不知道你最终的选择是什么，但是一旦选择了就不必再后悔！－－－下个月，我要结婚了－－－”我呆呆地望着卢婷，仿佛象看一个陌生人，心里是一种难言的滋味！
“祝你幸福－－－”我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然后走出门去，又回头看了卢婷一眼。她站在门旁，也呆呆地看着我。
“祝你－－－幸福－－－”卢婷轻声说道，然后慢慢关上了门，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见她的泪水慢慢滑落－－－
二九四
小风来看我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我正坐在沙发上面对电视机发呆。我看见他拎着一大包卤菜，还有一打啤酒，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望着我。他几乎还是老样子，除了他发福的身材可以看出他也不再年轻了。岁月催人老啊！一晃我们都老了。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真是稀客啊，呵呵。”我笑着把他让进屋，张罗着给他倒茶。
“哈哈，你老伙计都在我这小庙住了好几天了，本来早就应该来看看你的，只是一直在外出差，昨天才刚回来啊。”小风笑道，摆摆手不让我倒茶，说是一起喝啤酒吧。他看看屋里，似乎感到一点闷热，于是拉着我一块上了天台。
我们在天台上找个地方，摆好酒菜，小风熟门熟路地把电灯拉好，既凉快又安静，可以痛痛快快地喝酒聊天了。我笑着问他是不是以前经常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啊，看你那熟练的样子就知道你历史悠久啊。小风笑道是啊，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喝酒解闷，哈哈，不过那都是结婚前啊，小刚还来过几次呢。
“怎么样？我这里还行吧？你还住得惯吧？”小风给我满上酒，笑呵呵地望着我问道。
“还行，就是一个人闷的慌啊，邻居们都不认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唉，今晚你要是不来，我真不知道该干什么啊。”我叹了一口气，和小风干了一杯。
“理解理解，你兄弟情况特殊啊。”小风一脸的同情，又给我满上酒，说道：“你还没有想好吗？看样子还要继续住下去啊。”
“唉，别提了兄弟！我倒是想尽快决定啊，可是怎么决定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一个都不好啊－－－唉，最近真是郁闷坏了！来，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我知道你郁闷。这事摊谁身上都会郁闷吧。唉，想开点吧，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对了，去看了你女儿吗？不管怎么说，小孩永远都是你的孩子！可别光顾了自己的事情，把孩子忘了啊，伙计！”
“去了，孩子还好，对我还是那么亲热－－－卢婷要结婚了－－－”我低声说道，然后闷头喝了一杯酒。小风哦了一声，没有吭声，陪着我也喝了一杯。我们之间忽然就沉默了。
夜晚的风慢悠悠地吹过我们的身体，我看见一只耗子鬼鬼祟祟地从我的前方溜过，消失在天台的另一头。我轻轻叹息了一声，抬头看看夜空，依然是繁星满天，寂静无声。不知道今夜谈芬、小芳，还有卢婷她们在想什么，也许她们都已经睡了吧。我摇摇头无声地苦笑了一下，将目光重新投向对坐的小风，他也在望着我，目光里是无言的安慰。
“没事！其实她也应该再婚了，毕竟她是女人，而且还带着孩子。我真的很希望她找个好人，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感谢卢婷，感谢她把最好的青春时光给了我啊！我想我永远都会感谢她！”我看看小风，继续说道：“卢婷和我离婚，完全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对生活的观念不一样，还有就是性格分歧太大了－－－她已经陪了我那么久，而且还为我生了女儿，已经对得起我了！作为男人，我想我不应该再妨碍她去追求她自己的幸福啊！”
“我明白，兄弟！在我们兄弟里面，你是最有情有义的一个了！我也知道你心里为了卢婷很累很苦！其实，我们哥几个都明白啊！唉，人生无常，有时候生活不是我们想得那样完美啊！”小风理解地拍拍我的胳膊，微笑着举起了酒杯。
“所以，卢婷再婚我很高兴，为她感到高兴！来，为我的前妻再婚干一杯。”我呵呵笑道，再次举起酒杯。“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再婚就这么难啊！伙计，你说这是什么事啊！我不是找不到女人结婚——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再婚——却偏偏做不到！我不知道该跟谁结婚啊！真是见鬼了！”我突然激动起来，忍不住叫道：“难道我真的命该如此？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折腾人啊！”我忽然将面前的空酒瓶远远地扔了出去，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爆发，我看见一只受惊的耗子倏地窜过。
“唉，兄弟，你不能怪上帝啊。其实上帝已经把机会放到了你的面前，只是需要你自己选择啊－－－上帝不会代替你选择生活，上帝只是把选择的机会给你，而你自己必须选择自己的生活！”小风不慌不忙地说道，眼睛凝视着我。“其实，你不是在选择哪个女人和你结婚，而是在选择你今后的生活！你的不同选择，意味着你不同的生活，明白吗？”小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微笑着举起了酒杯。“每个人的生活也许都不一样，但是，每个人的选择都必须认真！你不能把机会放弃，也不能浪费机会！你必须认真的对待每一次上帝给你的选择机会，否则你将来就会后悔！”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该怎么选择？我到底应该怎么办？你教教我啊！”
“兄弟，有时候选择是必须要有勇气的！如果你没有勇气面对选择，你能面对生活吗？没有人能永远的帮助你，也没有人能事事帮助你，能帮助自己的永远都只能是自己！”
我傻傻地看着小风，忽然顿悟。是啊，没有勇气，怎么可能去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