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只毛小旅

阿湖不是本地人，她家在路程遥远的M市，坐火车要坐上一个下午。她奶奶身子不好，自第一天陪着成君过来以后，第二天她便回家照顾奶奶去了。
    yaya这几天也没有一直陪在这里，她家在本市，虽然离市区不远，但她那里正在大型改造，交通不方便，她隔上一两天才会来这里看看。
    她与孙寒没什么交情，她来这里也只是为了陪成君，因为成君每天都在医院守着，虽然大多数时候焦羊会来陪她等，但她在家也挺闲的，也就偶尔过来陪陪好友了。
    因为注意力不在孙寒身上，哪怕yaya来过几次，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认真看了孙寒的样貌，这样一看倒是觉得跟焦羊有几分相似。
    yaya这么一惊呼，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连正眼都没看过孙寒一眼的毛小旅也把视线投在了他的脸上。
    成君本来在喝粥，突然有了这么一出，她也就跟着看向孙寒，然后又看向焦羊，来来回回看了几回后，成君略迟疑道：“好像是跟羊崽挺像的……五官有三分相似，特别是那有些上挑的眼角……”
    yaya越看越觉得两人相像，她突然问道：“羊崽，你有没有失散多年的哥哥？……”
    焦羊简直要服了她的脑洞，世上相像的人多了去了，如果和她长的像的人都是她失散的兄弟姐妹，那她家不就可以开一个学校了？她很肯定的回道：“没有，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成君道：“羊崽你长相肖母，他又和你有几分像，那会不会是你妈那边的亲戚啊？”
    yaya拍掌：“我觉得很有可能……”
    “就是啊，你看……”
    “嗯嗯，依我看啊……”
    “……”
    成君与yaya两个人就这么抛下了她们口中的当事人，两人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所谓的真相，焦羊听的哭笑不得。
    如果说是老妈那边的亲戚……呃，老妈那边还有亲戚吗？好像从来没有听老妈说过啊……过年过节也没有走亲拜访……
    焦羊正在很严肃的思考这个问题，眼角余光看到一直没出声，当个隐形人的毛小旅突然向病床走去，不由出声道：“诶……怎么……呃……”
    焦羊看清了毛小旅的举动后，到嘴的询问卡壳了。
    孙寒一直淡淡的笑着，好像压根没在意她们在讨论什么，直到自己偏长的头发突然被人拔了一根，这才有些懵懵的看着拔他头发的罪魁祸首道：“你干嘛？”
    毛小旅脸色不改道：“借你头发用一用。”
    成君微张着嘴，莫名其妙道：“头发能用来干嘛？”
    毛小旅没有理会她，走到焦羊面前，在她毛茸茸的毛衣上捏起了一根头发，把两根头发拿纸巾包住，对焦羊道：“做DNA鉴定。”
    焦羊傻眼了，孙寒傻眼了，成君与yaya也傻眼了，一个个惊讶的半张着嘴惊讶的看着毛小旅。
    焦羊结结巴巴道：“不，不用吧……只不过是，是长的有点像而已……她们说什么亲戚都是说着玩的……”
    成君和yaya纷纷举起双手附合道：“对对对，我们只是说说而已……不用费这功夫了吧……”
    苍天可鉴，她们只是说的兴起，其实都没有真的往心里去的……不用这么较真吧？
    毛小旅说那话还真是认真的，因为他发现在她们说到什么失散多年的哥哥、亲戚什么的时，一直都注意着孙寒的他很敏锐的发现他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眼神也有些许飘移，再一想到焦羊对他说过，孙寒对她比较亲近……这让他猜测这里面或许真的有什么故事……
    为了更好的察觉出一切能胜局的因素，毛小旅闲暇时间还会攻略心理学，微表情学，对这一方面也有所收益，刚刚那一举动也只不过是测试罢了。
    有没有情况，就看接下来孙寒的表现了。
    “唉，我累了……”孙寒半靠在病床上的身子缩了缩，一副疲惫不想说话的模样。
    成君赶紧放下自己的午餐，过去扶着他躺下，问道：“肚子饿不饿？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要是饿了就先忍忍……”
    焦羊伸出小手扯了扯毛小旅的衣角，她还惦记着他刚刚说的话呢，“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啊？”
    毛小旅大掌把她的手包住放入自己的口袋里，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我们现在就去……”说着就想带她离开。
    孙寒缩在被子里的手使劲挠了挠被单，看样子是恨不得他挠的是毛小旅，他默默咬牙片刻，在他们出病房之际，出声阻止他们道：“别去鉴定了，我是她表哥！”
    全体人静默：“……”
    焦羊抽搐着嘴角回头，逗我玩呢？
    ……
    孙寒自暴自弃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焦羊却压根不相信他的话，但是看他说的煞有其事，还把赵霓云的乳名都说出来了，焦羊半信半疑的拿着那两根头发真的跑去找医生做DNA鉴定。
    只不过被医生告之，表亲鉴定的意义不大……消化完一通带着专业术语的讲解后，焦羊也就打消了DNA鉴定的念头。
    这事被下班来到医院陪青梅的竹马君知道了，拍着她的脑袋道：“真笨，我只是说说而已……你生物学到哪里去了？……”
    “……”焦羊鼓着腮帮子瞪他。
    病房里。
    “你真是我表哥？”这句话焦羊这些天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没有一点实感。她一直以为她老妈那边只剩下老妈一人了，没想到突然间出现了一个表哥，还有舅舅跟舅妈？
    怎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她老爸老妈提起过他们？
    为了鉴定孙寒的话，焦羊没少去自家中药铺找老爸套话，焦飞粤虽然觉得奇怪，但见女儿问起，他也就没什么隐瞒的说了，以前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女儿从来没问起过，他怕妻子听了伤心，也就从来没主动说起过。
    “我真的是你表哥……”孙寒也不嫌她烦，一遍又一遍的肯定道。这些日子的休养，他的伤也好了很多，差不多也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我差不多可以出院了，既然你都知道我是你表哥了，那么我也该去拜访一下姑姑和姑丈了……”
    “别，等我打个电话探一下我妈的口风先……”本来焦羊多番求证，确认了孙寒真的是她表哥以后，她就想跟赵霓云说这件事的，但是那时孙寒的伤看起来还挺唬人的，她也摸不清她老妈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态度，怕她担心，焦羊也就一直耽搁着没提。
    电话那头的赵霓云听完焦羊说的事以后，沉默良久才叹息着说了一句话：“他在哪家医院？我去见他。”
    “不用了，他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出院了我带他回去见你……”
    “嗯，行。”
    两天后，孙寒办理了出院手术，在医院门口，他对一直照顾着他的成君道：“这么多天辛苦你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成君明显感觉到了他对她态度的变化，她笑眯眯道：“好啊，等我休息好了，你就等着我新一轮的追求吧！”
    孙寒摸了摸她的脑袋，应了好。
    这么多天不离不弃的照顾，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刚醒过来的前两天因为没有力气，如厕问题也是她帮忙解决的……想到这孙寒脸上飘上一朵红晕，只不过他肤色黑让人看不出来。
    连他这么狼狈的时候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每天看着她专注的照顾着他，看着她板着可爱的娃娃脸认真的听医生护士说一些注意事项……
    孙寒觉得，自己是真的动心了。
    回到焦家，焦羊是无拘无束，毛小旅虽然不能做到像是在自家那样，却也神色自在，唯独第一次来姑姑家拜访的孙寒蹑手蹑脚，像上课那般中规中矩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低垂着脑袋。
    焦氏夫妇坐在对面，赵霓云看了孙寒带来的全家福，上面她大哥的脸还是如记忆那般威严，只不过已经开始白了头发。
    “孙寒是吧？你怎么不是姓赵？”赵霓云语气柔和的出声问道，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侄子，因为当年的事，她已经好久没有跟她大哥联系过了，久到她都快要忘了她还有一个大哥……
    她从小便失去了父母，和大哥赵祁相依为命，大哥比她大八岁，话很少，是个很严肃的人，她打小就怵他。
    大哥对她很严格，她什么事都是按照他的规划来做的，虽然她潜意识里对他有惧意，但是却很尊敬他，很依赖他。
    直到她十六岁那年情窦初开，对方是和她一个村的焦飞粤，大她两岁，自小就喜欢研究草药，她就是在和朋友上山采果子时，在山上遇到了正在采草药的他。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但是这段恋爱却不被大哥允许。
    因为大哥想把她嫁给村里的一个地主，而不是当时看起来没什么能耐的焦飞粤……
    简而言之便是她被逼婚了，她大哥逼她嫁给一个比她大了三十来岁，在她看来已经是个老男人的人，不说当时她有喜欢的人，即便没有她也不愿意嫁给这么一个比她大那么多的男人。
    她被软禁，不被允许见焦飞粤，她哭，她闹，一点用都没有，她差点绝望的自杀。后来，飞粤偷偷跑来救她，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被绝望的情绪充斥着，她那天晚上就把自己给了焦飞粤……
    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她便把最美好的自己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十六岁，她从女孩成了女人。
    那天晚上下半夜，大哥就找来了，许是怒火攻心，他当时抄起铁棒便砸向她，她因为无法置信而没有及时躲开，眼睁睁看着两手指粗的铁棒向着她砸来……最后自然是没砸到她，因为飞粤替她挡了……
    没想到大哥看到有人挡着，砸的更加狠了。
    赵霓云至今还记得，飞粤死死的护着她，最后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模样……她还记得她怎么求她大哥，她大哥都不为所动的模样……
    最后如果不是飞粤的姐夫听到动静及时拦下……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那次之后，大哥不逼她了，却直接与她断了兄妹关系，并放话说再也不管她的死活，她的一切与他无关……她跪在家门口求他，忍受着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他却一直闭门不见……后来飞粤伤势恶化，要去城市的大医院，她一直等不到大哥松口，便拿了自己零零碎碎积攒起来的钱跟着他和他姐夫去了城市……
    至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赵霓云想到往事已经没什么大的心绪起伏了，这么多年，她的记忆也已经开始模糊，她已经记不太清她大哥长什么模样了。来了大城市后，飞粤的姐夫便给他们留了一笔钱，让他们不要再回去了，赵霓云一直很感谢当初伸出援手的姐夫，在赚了钱以后也加倍还了钱，只不过还没能做的更多，姐夫便踏上了飞粤姐姐的路，病逝了……
    唉，赵霓云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我随母亲姓。”孙寒小声回她的话。
    “嗯。”赵霓云也不纠结这个，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焦羊是你表妹的？”
    “家里大厅一直挂着姑姑您年轻时的照片……我前段时间无意中看到了焦羊的照片，觉得很像您就留了心眼，后来托朋友一查，就知道了她是姑姑您的女儿……也知道了姑姑您的生活状况……”孙寒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都快把脖子缩地下了，虽然他没有恶意，但毕竟去调查了人家的生活，这种事情还真是难以启齿。
    他知道焦羊还是因为徐沁雷公司那件事呢，那次雄鹰派人去查回来的资料里面，有一张照片拍的便是焦羊……
    玩着毛小旅手掌的焦羊在一旁哼唧了几声，敢做又不好意思说，鄙视这种人。
    赵霓云只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腰，为了在侄子面前有一个良好的形象，她一直坐的笔直笔直的，她腰都酸了……
    一直没出声的焦飞粤眼尖的瞧见了，伸手过去帮她细细的按摩着。
    焦羊踢了踢孙寒的脚，示意他看过去，眼刀子瞟他，她爸妈可幸福着呢。
    孙寒从小就知道他还有一个姑姑，但却一直不知道姑姑为什么会是家里的禁忌话题，直到某一次父亲喝醉了，迷迷糊糊中说了一些姑姑的事，虽然不多，却也让他有所了解。前些天在焦羊的逼问下他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她了，此时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眼刀子是什么意思。
    孙寒低头笑了笑，他父亲可能年纪大了，就开始后悔以前做过的事了，最让他挂在心里的便是被他赶出门的姑姑。在有了姑姑的消息以后，他曾回家告诉过父亲姑姑过得很幸福很好，当初她的选择没有错，那时候父亲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在背地里拿着他带回去的，姑姑如今的照片偷偷抹泪。
    他也曾问过他父亲，当初为什么一定要逼姑姑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父亲的答案是想让姑姑嫁个富裕的人家，希望她能够一辈子不吃苦……只不过他用错了方式，造成了现在这样几乎形同陌路的兄妹情……
    “你父亲他还好吗？”
    “挺好，就是一直挂念着您……”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