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绝恋 青青陌上桑

第48章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她坦白地,“当初,天上掉馅儿饼似的,龙斐陌竟然答应接受采访,他给出的唯一条件就是你,你的资料,你的过去,你的一切,一开始我犹豫,我只知道,他的每一句话,都有着自己的用意。对不起桑筱,最后我还是妥协了,所有的有关于你的一切,都是我告诉他的,”她顿了顿,喝了一口水,“后来,你们结婚了,我一直觉得很难受,直到现在,我这颗心才算踏实一点。”她那张因为怀孕而略显浮肿的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相信我,一直以来,他为你做得够多的了,桑筱,你真该好好检讨。”
    深更半夜。
    我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的动静。他还没回来。
    当时钟敲过十二点之后,我听到一阵熟悉的沉缓的脚步声,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几乎是立刻冲到门口,打开房门,果然是他,他看着我,淡淡地:“还没睡?”
    我看着他。他瘦了,脸颊浅浅凹了下去。我轻轻地:“饿不饿?我给你准备了夜宵。”他摇头:“不用。”径自越过我。轻轻的一声,隔壁房间的门关上了。
    我冷汗涔涔,我几乎是在呓语着:“不要,不要,不要……”
    一阵心有余悸的喘息过后,我睁开眼。一个人影站在我床前。
    我看着他,很久很久,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站着。我扑上前去,紧紧捧着他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太好了,还在……”他不说话,任我胡乱摸着,很长时间之后,他淡淡地:“又做噩梦了么?”我低低地:“我梦到你的手,竟然保不住了。”他还是维持着一直的那个姿势,直到我醒悟过来,慢慢松开他。
    他转身,还是那种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既然你没事,我先出去了。”
    我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我怔怔看着他走到门边,旋开把手。
    突然间,我扑上去,我从背后抱住他,死死不放。我知道,如果这次放手,我就真的,要失去他了。
    他还是沉默着,一动不动。
    我把头伏在他的背上,我紧紧贴着他,他仍然背对着我,他的声音几乎是有些不耐烦地:“我明天还有事。”我坚决地:“不。”  我知道自己无赖。我宁可他讨厌我,我不放手。
    他转身面向我,他浓浓的眉毛紧蹙着:“俞桑筱,你已经习惯了扰人清梦是不是?”我垂头。是。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他一针见血的尖刻,习惯了他给的并不温柔的温暖。习惯了他夹枪带棒背后的关心。习惯了有他在身边。
    可是,为什么他的脸上是深深的疲惫,为什么他的眼中,盛满了浅浅的失落,厌倦,还有忍耐。
    我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对不起,我只要,”我低下头去,有些怅然地,“占用你五分钟。”
    他没有说话,他的身体仍然略显僵硬地对着我。
    我的面前是那个博古架,架上是我们前阵子刚淘来的战国灰陶和明清青花,在我眼前逐渐逐渐模糊:“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不知道那个人会是何言青,我不知道谢恬嘉就在后面,我……”
    一阵静默。尔后,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漫不经心地:“那又怎么样?”
    我低着头,不再吭声。是啊,那又怎么样?我明明知道他介意的根本不是这个,为什么还要这样兜圈子作无谓的辩解?为什么还要再次惹恼原本就很生气的他?
    “如果你只想对我说这些,那么抱歉,俞桑筱,”他回转身,语气平静地近乎残忍地,“我不是你,可以那么多时间浪费。”
    我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每一步,都好似踏在我的心上,我终于叫出了声:“斐陌,别走——”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驱使,冲上前去抵住门,“我知道,以前我一直很自私,多疑,不相信别人,包括你。我忽略你的努力,你的心思,你曾经做过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逃避多于思考,索取甚过付出。所以,一路走来,我丢失了很多,错过了很多,可现在,我不奢望什么,不强求什么,我只要你听我说一句话,”我屏息片刻,轻轻然而清晰地,“对不起,可能已经晚了,可是,我终究,还是跌到了尘埃里。”
    我看着他,我的眼中蓄满了泪:“我想爬,可是,”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的眼神,我心中的酸楚一点一点如涟漪般荡开,荡开,再荡开,“斐陌,我爬不起来了。”
    我让开了路。
    每次我跟龙斐陌闹别扭,关牧总会准时出现。他应该改行去当心理咨询师或命理大师,而不是律师。
    只是现在,我完全没有心思去嘲笑他。我的脸色,应该跟我的心情一样差,以致于他一见我就叫了起来:“桑筱,龙大少最近生意吃紧克扣你伙食费了么。怎么一脸非洲饥民样?”
    我勉强一笑:“今天怎么有空,不用陪老婆?”空荡荡的家里,又是周末,人少得说话都有回音,仿佛置身空幽山谷。
    片刻之后,我给关牧端来一杯茶,淡淡地:“他不在。”他点头:“我知道,今天一天,我已经领教够他的臭脸,不想再多看他一秒了。我是来找你的。”
    我将自己深埋到沙发里,两手下意识地互相掰着指头,不吭声。他看着我,竟然笑了:“桑筱,你们两口子是怎么了?虽然说现在是和谐社会,也不必和谐到经常免费为我和太太提供饭后谈资的地步吧?”他摇头,“你年轻不懂事,龙大少也跟着添乱,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他抿了一口茶,舒舒服服喝了一口又放下:“按说上次,我已经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趁他喝醉酒,统统揉碎了掰开了全都跟他说过了,龙大少那么聪明的人,一点就透啊。”
    他看着我:“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看到他喝醉过那么一次。”他皱起眉,肯定地,“所以桑筱,不是我袒护斐陌批评你,这次,一定是你的错。”
    隔着茶几,我知道他在对我察言观色望闻问切。我仍然低头,不吭声,心里酸楚,委屈,五味杂陈。
    那晚之后,他仍然早出晚归。他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怪我,对他认识不够。又或者,更应该怪的是我,一直以来,恣意享受他的关心忍让包容而不自觉不反省。
    室内仍然一片空寂,我们各想各的,都没有说话。
    突然间,关牧奇怪地冒出一句:“桑筱,我肚子饿了,看在我大老远跑来的份上,请我吃顿便饭吧?”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看看钟,还不到四点,咦,这个人,鬼头鬼脑挤眉弄眼的,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自以为高明的滥点子。跟他相处时间越久,我越对创造“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人崇拜得有多少体都全部投地。
    不过,再怎么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有些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还是站了起来。
    柏嫂放假回家,我勉为其难一下吧。
    刚要转身,我就听到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要吃饭不会自己做?”我心里砰的一动,重又回转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提着公文包走了进来,不看我,瞪着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微笑的那个人,“你来干什么?”
    关牧看看自己的腕表,益发笑得开心:“关心嫂夫人,不行吗?她好歹也算是我的……”
    龙斐陌毫不留情地截断他的话:“不必,”他冷冷地,“你家里挺着六个月大肚的孕妇更需要你关心。”
    关牧斜睨了他一眼:“啧,你这两天老不着家,桑筱不也这么自己凑合着吃的,有谁关心过一句啊?怎么,现在知道不舒服了?”
    龙斐陌又瞪了他一眼,不再理睬,转身径自上楼。
    在他身后,关牧用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儿大声嚷道:“桑筱,我记得你有一道最拿手的菜是那个什么……什么的,瞧我这破记性!来来来,我给你打下手!”
    厨房里,关牧贼忒兮兮地:“桑筱,先做汤吧,我渴了。”我没好气地:“渴了不会喝水去啊?”他听了也当没听见,从身后的冰箱里胡乱掏出西红柿,牛肉,洋葱,土豆,萝卜,又随手捞过油、盐、鸡精、番茄酱、胡椒粉等等,看看自己的腕表,不停催促着:“快点快点。”
    我纳闷之至,俗话说,文火煲好汤,有谁喝个汤还要这么心急火燎沉不住气的?心里这么想,也不便说出口,一边手里机械地不停切西红柿,萝卜丁,洋葱丁,土豆丁,一边听着他在一旁罗罗嗦嗦瞎指挥,心底只叫苦。
    好容易一股脑儿下了锅,我正要喘一口气,又听到他怪叫一声:“呀,汤少了,不行,得再加点儿水!”他飞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开水,作势要往锅里倒。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听到轻轻一声耳语般地:“对不住了,桑筱。”几乎是立刻,我疼得大叫起来。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关牧,这个疯子——!我简直要掉泪了,我苦命的穿着拖鞋的光脚啊——我招谁惹谁了啊——
    简直连一秒钟都没有耽搁,关牧扯起嗓子,用我这辈子可以想像到的最大音量杀猪般叫道:“不得了了——,桑筱——受——伤——了——!!!”
    没有任何悬念地,我直挺挺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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