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盏

  一个小时前，路十里接到木雨杉的电话，听到电话那头慌乱的哭腔时，她都被吓得够呛。如果还是当年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的小丫头，木雨杉哭哭啼啼告诉她被欺负了，她还能够理解。
  但现在的木雨杉哪里能够同日而语？这五年，足够磨去她身上的天真和胆怯。
  木雨杉说她床上有蛇的时候，路十里还以为这是玩笑话，在木雨杉一再保证这是实情的情况下她才带着公司里一个男下属来救场。
  当路十里看到木雨杉床上的爬行动物时，差点恶心得要吐，也总算是能够理解木雨杉给她打电话时那种深深的恐惧。她看起来笑得洋溢，可她公司里的那些下属都了解，她是个实打实的笑面虎，惹毛了她，她就笑着给人插上一刀。如果不是当着亲友的面，她笑得越灿烂的时候，就是她心情越不好的时候。
  给足了木雨杉平复心情的时间，路十里再也等不下去了，冷笑道：“现在有头绪了吗？”
  “没……”木雨杉咽了咽口水，想起之前遭遇的种种，身子又颤了一下。
  木雨杉的变化，路十里全部都能感觉到，饶是她以前希望看到一个有血有肉的表妹，这种胆战心惊的场面还是少出现得好。
  相比起木雨杉的不知所措，路十里显得要淡定多了：“好了，说说吧，这些蛇是怎么爬到你床上去的？”
  “姐，我真的不知道。”抓着头发，木雨杉在沙发上蜷缩起身体，不自觉地又想哭了，“我一掀开被子就看到它们在上面，当时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难不成它们是从你窗户爬进来，再有意识地跑你床上去的？”翻了个白眼，路十里没好气地说着，“你多久没回家了？”
  “天地良心啊姐，我这几天都在家，根本没出去过。”木雨杉哭笑不得，也是，自己床上突然多了东西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她都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太久没出现在房间，以至于忽略了这些潜在危险了。
  “没出去？那有谁进来过？”路十里皱了眉。
  木雨杉仔仔细细把她今天离开床铺之后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除了苏元彬和唐思娆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人进过屋子。不过，要说是他们把蛇放到她床上的，实在不切实际。且不说两个人都没进过她房间，就算他们进去了，他们也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情把？如果是蛇模型，她还能够当做是恶作剧处理了，但问题是，这玩意儿会动，是真的啊！
  木雨杉挠破了头皮也想不出从她床上抓出来的蛇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她好不容易历练出的一些胆气，全因为这破事散了个干净。
  路十里丢下木雨杉，兀自进入卧室查看，可到底在这间屋子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她还真是弄不清楚。
  “雨杉。”路十里从卧室出来，一边说道，“这事必须查清楚才行，要不然以后都不能安生过日子了。”
  “我也想查清楚，不过我真是没主意了啊。”木雨杉颇有些哭笑不得。
  “我去找一下保安室，看一下楼下的监控。”路十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从这个地方入手。
  木雨杉还没缓过劲来，但路十里都已经打定主意了，她也不好去拦。何况这事情从一开始就应该她自己解决，她还把无端端的人扯进来，已经是她错了。
  不管路十里有多么觉得她们之间不应该生分，木雨杉心底还是认定她就合该一个人过一个人的生活。要不是这一次受不住了，她都不会去找路十里。
  路十里出去的时候还拿走了木雨杉这儿的钥匙，倒是木雨杉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木雨杉就受不了客厅的安静了。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些蛇蠕动的模样，也正是如此，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有退下去过。
  “喂？”
  “娆娆，是我，木雨杉。”
  “我知道是你啦，有来电显示的。怎么啦？”
  犹豫片刻，木雨杉婉转地说道：“你今天来我这里的时候，不是让我给你拿东西去了吗？那个时候有人进过屋子吗？”
  “有啊。”
  木雨杉的心猛地一跳，谨慎地问道：“谁来过？”
  “不就是我吗？”
  “娆娆！我和你说正经的。”木雨杉急得很，语气蓦地一转，生硬了不少。
  唐思娆沉默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心情不好？”
  感觉到好友的讨好，木雨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不是故意要和谁过不去，可她确实没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想到这儿，她唯有道歉：“娆娆，对不起，我无意的。”
  “哎哟，你别这么说，我们谁和谁呀。倒是你一惊一乍的，出了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木雨杉道了句“没事”，和唐思娆多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挂断了电话。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根本问不出什么。虽然她当时去楼下提东西，暂时离开了一下房子，但她就在楼下，如果有什么陌生人上楼，她一定能看到。
  至于唐思娆说的要帮忙之类的，木雨杉压根没当回事。世上的忙，有的能帮，有的不能帮，她自己都没头绪，唐思娆就能有了？
  路十里是过了一刻钟之后回来的，保安室那边推脱说监控坏了，不肯负责，把她气得够呛。她起初定下租这儿的房子是因为这里的治安好，事实上，这个小区一年也发生不了几次偷盗事件，保安们精着呢。监控如同虚设，木雨杉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这监控不是坏了，而是根本就没好过，可找一个既靠近茶楼又房租不贵的地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就没考虑要换地方了。谁能够想到，会闹这么一出？
  “雨杉，我过两天再帮你重新租个地方住，以后不会再……”
  “姐，别麻烦了。”木雨杉叹了口气，“这不关你的事，也许就是个意外。”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她们都清楚，那些无毒小蛇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也不可能巧合地在木雨杉的床上露面，然而，她们什么都做不了，继续查下去恐怕还是不会有结果。
  路十里到底还是妥协了，没再提重新租房子的事情，不过临走前还是颇为不放心地对着木雨杉嘱咐了好一会儿，叫她白天也要注意着关紧门窗，提防意外。
  ☆、货源（1）
  因为蛇的事情，木雨杉一晚上没睡好，起来之后直奔茶楼，一刻都不想在屋里待下去。她承认，她就是胆子小了，但她胆子再小，也不能无故落魄下去。
  木雨杉到店里的时候，店员们都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她一打听，原来是因为最近店里头连个守门的主心骨都没有。
  “那你们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木雨杉皱了眉。
  “黎经理说您生病了，身体不舒服，让我们别打扰您。”
  “他人呢？”
  “还没来呢。”
  说话的姑娘姓金，叫金什么木雨杉记不得了，她也没在衣服上别铭牌，但店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木雨杉还是默默把人记下，笑说着她会解决便上了楼。
  按木雨杉对黎岩的了解，他不太可能一声都不交代就撂蹄子不干了，就算他心里想这么做，他背后的孔佳琪会任由他胡来吗？金姑娘的话她信，可她也只相信其中大概百分之一的部分，另外百分之九十九还有待验证。
  没等木雨杉去研究，就有小白兔送上门来了。
  听到敲门声，木雨杉头也没抬：“进。”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小白骨精……哦不，应该是小白兔，眼珠滴溜溜地转，讨好地端着茶水站在门口。
  “老板。”白谷笑着喊道。
  “美人计这一套对我没用哟。”木雨杉半开着玩笑，朝她颔首，示意她过来。
  白谷连忙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道：“老板，这是你平时喝的茶。”
  “恩。”应了一声，木雨杉继续忙活自己的，可白谷动都没动，就搁那儿站岗似的。
  终于木雨杉还是脸皮薄了些，当着这么软萌的妹子发不起脾气：“还有事？”
  白谷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鞋尖，一道提醒便又响了起来：“底下有金子还是怎么着？我就那么可怕，你都不敢抬起头看着我说话？”
  “不是不是。”白谷连忙摆手，顾不上所谓的情谊不情谊了，咬咬牙说道，“老板，其实黎经理这两天是有事才没在店里的。”
  “哦？”双手抱胸，木雨杉索性放下手中的事务，想好好听听白谷的说辞。
  信息源很重要，如果相信单一信息源带来的消息，很可能会引发假消息的不良后果。况且木雨杉也不是真怀疑黎岩，但如果有机会能够把事情弄清楚点，对她来说当然再好不过。
  反正人都已经上来了，不想淌的浑水已经淌了，白谷豁出去似的，心里镇定了下来，脸上的表情跟着自然了：“黎经理最近东奔西跑的，在找茶叶供货源。”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木雨杉诧异地抬头看她。
  姓霍的不肯供货给廖记的事情木雨杉没有嘱咐黎岩，原是因为她觉得黎岩是个可靠的主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霍家和廖家合作这么多年了，粗略算算至少也要有七八年了，这么一家老主顾可以说是廖记的支柱之一。
  要不是因为霍家的茶叶好，廖民中那儿不可能好交代的。
  比起年轻人，茶楼的消费人群更针对那些已经对廖记有了品牌印象的中老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