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盏

  朋友一死，就这么为难小辈，说出去都让人要笑掉大牙的。
  “木老板，你这话说得就不太对了吧，生意上的事情我们生意场上说，你在这里嚷嚷什么？”姓霍的上前一步，压低嗓门说道。
  这是威胁吧？木雨杉反倒是提高音量，抽噎起来：“霍叔叔！您怎么能够这么说呢？你和爸爸有什么规矩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换货源是被逼无奈的。”
  “我……”
  “难道价格翻一番不是您说的？”
  “是我说的，但……”
  “我知道今年茶叶收成不好，您都说了的。我不为难您，没事的，这几天我哥也在到处寻找货源，您大可放心，廖记的生意不会断。”
  木雨杉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姓霍的要是再说下去，就真的要成为笑柄了。
  木雨杉话音一转，又说了一大堆好话，什么以后来还是会给姓霍的打折，买卖不在仁义在之类，那态度别提多么恭敬了。
  注定了以后廖记的生意会受到影响，木雨杉干脆一次性把所有矛盾点全部解决掉，间接插入一些话题，比如廖记卖的都是正品，廖记绝不以次充好，廖记对客人还是会像廖民中在的时候一样体贴入微。能做的都做了，这就叫：尽人事，听天命！
  木雨杉做完一切和黎岩、张莎在楼上会议室开会决定下一步方针，到底张莎是老将，二话不说就给以前的老朋友打了电话，三言两语解决了短期货源的问题。
  张莎的朋友答应给两个月的货，价格也合理，木雨杉生怕对方反悔，立刻就放了张莎的假让她着手去处理。
  张莎前脚离开，黎岩却拦住了要走的木雨杉，面色不愉：“现在该我们兄妹说说话了吧？”自从在姓霍的那里，木雨杉承认他是她哥以后，他就开始得寸进尺了。
  现在可不是闹别的时候，木雨杉撇撇嘴，问道：“又有什么事呀？”
  “你刚才就不担心姓霍的直接把我们之前的货价报出来？你知不知道你那么鲁莽，要是惹恼了他，以后廖记根本不会有好日子。”黎岩微微有点生气了，当他听到木雨杉说价格翻一番的时候差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就算之前她不知道那价格有多便宜，他和她说了之后她也该了解了吧。
  姓霍的这次做事是不厚道，可从本质上来说，哪怕他涨了价，在市面上这价格也是正常无比的。
  木雨杉后退半步坐回椅子上，并没有因为黎岩的训斥而不开心，反倒是耐心解释道：“哥，你太小心了。这件事情我之前和我姐商量过，我姐都和我分析过了，姓霍的根本不敢。”
  “你姐？”黎岩眉头皱了皱，显然一时半会儿没想出这一号人物来。
  “路十里，我表姐，宣布遗嘱那天是她带我回的老房子。唔，偶尔也会来店里坐坐，大长腿，气质挺高冷的那个。”木雨杉词汇匮乏的形容，却勾勒起了那女人的形象。
  “哦，就是那个每次看到我就和看到仇人一样的女人。”黎岩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来。
  木雨杉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她难道该说“是”吗？路十里的态度，她非常清楚，那女人也是担心她会吃亏所以没给过黎岩好脸色。可现在她和黎岩处得不错，这些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黎岩也仿佛想起什么了，问道：“我得罪过她？”
  当然没有，她只是怕你得罪我而已。木雨杉心里嘀咕，嘴上却不敢说。沉默了几秒，她果断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否则以后见面还不得尴尬死？
  “我姐说了，姓霍的不会把他的价格暴露在外面。霍家不是单单和廖家有合作关系的，如果他说出这些数据，和他一起合作的其他人势必要不满，那霍家的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就算茶叶不卖给廖记，顶多就是霍家要自己想办法去卖掉一些，多费心思罢了。所以撕破脸皮，在明面上对我们没什么坏处。”
  仅仅也就是明面上。所以说啊，这招数是自损八百的。
  黎岩鲜少接触生意方面的事情，不过路十里要表达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他想明白之后倒是有一点意外，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女人居然会有这么非凡的见解。如果路十里知道他这想法，估计会满脸鄙夷地告诉他，这些都是常识，要怪就怪他读书少。
  事情摆到台面上来对廖记也有好处，至少在找货源的时候就不用遮遮掩掩搞得和做贼似的了。
  黎岩一想到两个月后要断货，瞬间充满冲劲，决定再努力一把。
  ☆、匿名信（1）
  倒霉了几天的木雨杉好像否极泰来了，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中彩票掉馅饼之类的事情，可至少她不必怒发冲冠地面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了。
  霍家茶叶货源的事情告一段落，姓霍的像是要和廖记撇清关系一般还特地在外头放了狠话，不过木雨杉倒是不大在意的，她年纪小，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她不管姓霍的是真的要和廖记断绝关系还是在激怒她，总之，如果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双方的合作势必会打开，既然现在不能“同流合污”，也就没必要联系了。
  不知道姓霍的知晓木雨杉心中所想之后会怎么表示，但木雨杉本身不是那种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她不喜欢霍家的行事作风，可她会忍住一口气，不会那么容易表现出自己的不满，要不然到时候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那是愚人的做法。
  木雨杉这天到秋家去吃饭，饭后秋妈妈找她聊了聊，尽管没有明显表现出自己的意图，她还是听出了秋妈妈的意思，那是催着她和秋以松早点把证给领了。
  秋家对木雨杉是极为满意的，秋爸爸秋妈妈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们两个人都是老师，见过各式各样的学生和家长，几乎是第一眼就相中了木雨杉。用秋妈妈的话来说，这样不卑不亢的女孩子已经很少能够见到了。
  廖家的那些事情呢，秋家人知道一些，不过他们的态度一致——只要秋以松喜欢，女孩子本身的品德没什么问题，娶进门来一家人过日子没什么大不了。那些所谓面子上的问题，他们不大喜欢去纠结。
  木雨杉没明确回复秋妈妈，可为了避免尴尬，她还是稍稍松了口。
  秋妈妈兴致高昂地命令秋以松送木雨杉回家，其实就算她不说，秋以松也会送，告别秋妈妈之后，木雨杉长呼了口气，有一种大难不死的庆幸。
  “到家里来，挺为难的？”秋以松的声音在一旁幽幽响起。
  当然为难了，一来就被追问什么时候结婚，这种事情她是真的没有考虑过的。木雨杉心里这么想着，但面上不敢流露任何不满，到底是秋以松家，不是其他猫猫狗狗不上台面的人物。再说了，她和秋以松认识这么多年，在旁人看来，他们谈婚论嫁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了。
  “也不是，就是担心你妈妈再问我去领证的事。”木雨杉笑容不变，低声问道，“你的想法呢？”
  “等你什么时候想嫁给我了，我再求婚。”秋以松拉住匆忙要走的女人，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围巾，重新又系了一遍，“我可不想第一次求婚就被拒绝。”
  瞧瞧这话说得，好像她很不好伺候会一次性拒绝似的。木雨杉撇撇嘴，郁结于心。不过细想之下，她又觉得，秋以松果然是了解她的。她现在不会拒绝他，但心中不见得有多么想结婚，心里的结没有解开，她至今都很恐惧“夫妻”这一层身份。
  木雨杉刻意绕开结婚的话题，和秋以松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到了自家楼底下。
  楼下的路灯坏了，黑漆漆的一片，秋以松不太放心地问道：“要我送你上去吗？”
  “你应该说‘我送你上去吧’。”木雨杉抿着嘴，轻声说道。
  秋以松一愣，伸手扶着木雨杉的腰带着她往楼上走。
  无论是秋以松还是木雨杉，都对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感觉到陌生。交往了几年，他们的关系还是纯洁得如同一张白纸。
  也是今天秋妈妈的话起到了作用，木雨杉想着，就算她觉得自己不能接受，也应该尽力去试一试，不然她怎么知道不行呢？秋以松了解她，纵容她，可不代表，这个男人会把一辈子都搭在她身上。她有自知之明，自认为还没有优秀到这一地步。
  每往楼上走一层，秋以松就抬起右手按开那一层的灯，照亮了大半层楼梯。一时间，楼道里只听见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是那么突兀。
  木雨杉这一次是真正到了家门口了，她低着头，一边伸手往包里掏钥匙，一边问道：“要进去坐坐吗，还是……”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秋以松说着。
  木雨杉一抬头，恰见他温柔如水的笑容。其实她特瞧不起自己盯着这男人犯花痴的样子，可他有这样的魅力，她真是抵挡不住啊。
  “那你回去吧，我不留你了。”木雨杉嗡着声音说道。
  “怎么，想邀请我？”秋以松笑声盈盈地问道。
  木雨杉不敢去看他，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是他疯了，就是她脑子糊涂了。她家以松什么时候会调戏人了？
  紧紧抓着钥匙，木雨杉戳了好几次都没能够顺利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只觉得满脑门都是汗了，心碎成灾。她不敢吭声，可男人的呼吸声就好像在耳边一样让她不禁心跳加速。
  对门“啪嗒”一声，门开了，住着的小哥一开门见到一对男女站在门口，先是一愣，继而提高嗓门喊道：“木小姐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