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盏

  秋以茜的手上水迹还没全然消失，触目的颜色实在揪心，难怪她会喊得那么大声。打开水龙头看到如同血水一般的颜色，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不害怕？
  木雨杉伸手先关上了水龙头，扶着秋以茜往外头去，她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瑟瑟发抖。
  拉着秋以茜到厨房里洗过手，木雨杉用毛巾细细将她手上的水擦拭干净，低声说道：“茜茜，没事了，没事的，嫂子在这儿呢，啊。”
  这是木雨杉第一次不带任何羞怯地在秋以茜面前用“嫂子”这个自称，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现在必须得安抚秋以茜，要不然她都不敢想象会不会给这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秋以松一直在厨房门口等着，却没说话，只是脸色阴沉得厉害。
  “杉杉。”路十里皱着眉头，盯着秋以茜看了几眼，刻意在她面前说道，“水龙头表面有稀释的颜料，红色的。”所以，打开水龙头时一开始出来的水才会是红色的。
  木雨杉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唐思娆和苏元彬。
  唐思娆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飘向自己的目光，质问道：“韵韵，你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涂上去的吗？”
  木雨杉没了底气，支支吾吾：“那个……刚才我出去的时候，你们有人去过洗手间吗？”
  唐思娆眼眶都红了，大喊道：“他没去，我去了，这总成了吧！”
  路十里清了清嗓子，冷声道：“别意气用事，去了就是去了，没去就说没去。”
  唐思娆却像没听到似的，不再表态了，倒是那一双眼睛霎时间红得和兔子一样，眼眶里闪闪发光。
  “唐小姐和我一直在厨房里，没动过。”苏元彬缓缓开口，担忧地看了一眼唐思娆。
  木雨杉心虚，不敢再去看他们二人。把他们留在厨房里做饭的是她，现在怀疑他们的也是她，想来真是没什么道理的。唐思娆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个安静本分的人，和她关系又不错，再说苏元彬，对她也极为和善，他们都没有搞这种小动作的必要。
  “娆娆，我……”
  “行了，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唐思娆上了脾气，拿了放在沙发上的包就直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
  木雨杉叫了她两声，她也只作没听见，走的时候还重重地摔了门。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气氛极为尴尬。
  路十里率先打破平静：“我去把水龙头给清洗了。”她虽然想帮忙，但有心无力，与其旁观自家妹子有多为难，还不如避开来得清净。
  路十里不禁联想起了上次木雨杉家中发现的无毒蛇，就是不清楚这两件事情是不是有关联，若有关联，对方还真是费心得很呢。
  秋以茜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在木雨杉怀里，看着都让人心疼，闹成这样，木雨杉哪里还有心情办什么Party，转脸低声致歉：“不好意思，不能好好招待你们了。”
  苏元彬宽慰了几句，先是离开，他的身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继续待在这里，免得令人心生嫌恶。接着是黎岩，虽然木雨杉叫他一声“哥”，在这次的事件里他也清白干净，没有任何嫌疑，可涉及到后面相关的处理，他也不方便继续留下，免得听到不该听的。
  木雨杉这时候是真的没了主意，抱着秋以茜，一边看向秋以松：“对不起，把你妹妹吓着了。”
  秋以松摇摇头，想起那个安安分分的唐思娆，不禁皱眉：“你有眉目了吗？”
  木雨杉紧张得很，磕磕绊绊地回应道：“一头雾水……我……我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
  “这事和你能有多大关系？你才回来，不可能是冲着你来的。”秋以松好笑地抽出纸巾，递到秋以茜面前，喊道，“阿茜，别闹小孩子脾气，过来。”
  秋以茜大约还是有些忌惮秋以松的，长兄为父，别看秋以松表面温柔得不要不要的，对她这个做妹妹的，该严厉的时候却不会有分毫放水。
  木雨杉瞅着秋以茜的模样都觉得几分不忍，耐着性子劝道：“茜茜今天也是受惊了，是我安排不当。”
  “嫂嫂千万别这样说，不然哥哥该说我矫情了。”秋以茜擤了下鼻涕，贝齿轻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说道。
  木雨杉心中当真是万分抱歉，今天是她生日，弄成这样谁都不愿意看到，但受到惊吓的对象偏偏还是秋以松的亲妹妹，这让她如何是好？
  另一边路十里把水龙头清洗干净了，缓缓走出洗手间，甩甩手上的水珠，瞥了这边一眼。
  木雨杉大骇，连忙起身：“姐，辛苦你了。”
  “我是不信这颜料会自己跑到水龙头上去的。”路十里淡淡说着，“要不你就直接搬到我那里去吧，免了这些麻烦，我看你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好好照顾自己了。”
  “我不用的。”木雨杉小声反驳。
  路十里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她虽然不放心，但拿主意的到底不是她，她只能提供一些帮助，真要度过这一关，还得靠木雨杉自己。
  而木雨杉则是在庆幸，还好没有和路十里说明上次搬离出租房的原因，要不然这会儿她估计就真的不会是住在老房子里了。
  路十里眼看秋以松在，叹了口气之后也跟着要走，可刚到门口，她一低头就见了鞋柜和墙之间的夹缝里露出一张纸，她伸手拿出来才发现是一个信封。
  ☆、红颜料（2）
  “杉杉，你的东西怎么又乱丢？”路十里转过身，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木雨杉和秋以松看到信封，脸色不约而同地变了。
  木雨杉更是着急了，喊道：“姐，你别动，我过来拿。”
  路十里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没其他的要说了？”
  “没了。”
  “没瞒着我？”
  木雨杉的脸红得都能滴出水来，她摇摇头，硬是忍着坦白的心情，说：“没有啦，姐，我哪里敢瞒着你什么。”
  路十里刚要说什么，却听一声咳嗽，见是秋以松对她正摇头，她再看看信封，露出恍然的表情，不由一笑，一边换鞋，一边戏谑道：“你们都交往多久了，还这样甜蜜呀。”
  木雨杉心知路十里是误会了，不过这时候，她也放任路十里继续误会下去，要不然，她都不好解释这信封的来源。
  路十里一走，木雨杉靠着门喘了口气，如释重负。她这个表姐什么都好，就是太关心她的点点滴滴了，让她有点承受不来。她何尝不知道，这是路十里在补偿她。木雨杉这几年在外市一个人生活，没有人能够帮得上她的忙，如果不是因为廖民中突然去世，她已经断绝了要回来的念头。
  木家不富裕，家里两个女儿是木雨杉外公外婆的遗憾，但好在家里不是太重男轻女，即便是女孩子，木家二老都让她们去上了学。可日子越发清贫之后，家里越发负担不起两个女儿上学的费用了。木岚身为长姐，自觉放弃了读书的机会，还在外头打工，补贴着家用。正是有这么一段过往，木家两个女儿才在各自结婚之后还互相照应关心。当初木岚死的时候，木岚的妹妹，也就是路十里的母亲，在木岚的坟前哭了许久，念叨的都是对不起。
  兄弟姐妹之间反目成仇，古今中外都是经常的事，所以木雨杉自觉不愿给路十里和她的家人添上太多的麻烦。他们愿意给她最好的，想让她过得舒坦是一回事，她自己要求一些好处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木雨杉用手指抠了抠信封的一角，蓦地想起上次信封里装了蟑螂之后，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冷意打得她措手不及。
  “我来吧。”秋以松忽略秋以茜满满求知的目光，径自拿过信封，蹲到垃圾桶旁边，淡定地撕开一条缝，那模样好像已经习惯了似的。
  木雨杉撑着膝盖站在他身后，眉头紧皱，却见这次信封里倒是真的只有一张纸了。而且，这一次纸上的字也减少到了一个：“滚。”
  木雨杉嘴角微微抽搐，深吸了口气，半是嘲讽：“怎么到哪里都有人叫我‘滚’，我很圆哦？”
  “怕是冲着你父亲来的。”秋以松皱着眉头说道。
  “何以见得？”
  “还记得上一次你弟的事情吗？”
  木雨杉点头，对了，那时候秋以松已经提醒过她，事情不简单的。倒是她，这两个月过得太舒适，都把这茬给忘了。但对方是怎么无孔不入的，她当真是猜不透呀。
  “哥，嫂子，我饿了。”秋以茜凑过来，低声说道。
  “阿茜。”秋以松低声唤道，有些责怪之意。
  “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吧。”木雨杉拉过秋以茜到身旁，推着她往椅子上一坐，轻笑道，“今天菜多，慢慢吃，如果有喜欢的，打包带走就是了。”
  “谢谢嫂嫂。”秋以茜抬脸，笑得灿烂。
  木雨杉瞧着这小丫头眼眶还红着，不知道她是真不介意了还是装不在意。如果是后者，只能说，秋家的人都太贴心，尤其对自己认准的人，更是无下限地放纵底线。
  桌上摆满了菜肴，唐思娆和苏元彬足足做了十人份，到头来，饭桌上留下的却只有三个人了。
  这生日过得很没意思，木雨杉索性连蛋糕都不拆开了，打算明天一早带到茶楼里，让茶楼的姑娘们分了去。
  酒足饭饱，秋以松看得出木雨杉的焦虑，拉着她到一旁，说道：“你且去问问你父亲的朋友，看看是不是你父亲在世时得罪了什么人。你父亲留下的遗产里，你分的最多，可能是因为这样才挑中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