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别丢了你家兔子

15 一场豪赌


安家东厢,如今已成灰烬,安府正院,安趸正对着一口棺材哭得死去活来。
    而兔子青萝窝在西川怀里轻轻抽泣着,京云也是沉默不语。西川并没有变成道人模样,缓缓道:“贵公子本身就是天上的神仙,想来如今是回天上复命去了。您也无需伤心,上天让您失去儿子,必然会还您其他。”
    安趸看到这样的他,觉得眼熟,问道:“我并未见过阁下,不知你是?”
    西川以水袖拂面,却是幻化成布吉道人模样,安趸一惊,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竟真是神仙。”
    西川一揖道:“正是。不知府上其他人可好?”安趸只点点头,“除了内子晕了过去,其他人都好。”
    却见府内丫头慌慌张张跑来,“老爷,夫人她……夫人她醒过来了,吴大夫给夫人诊了脉,说她……说她……”
    安趸一急吼道:“到底说了什么?”
    “说夫人已有身孕三月了,所以受到刺激才比一般人更容易晕过去。”
    刚勉强站起的安趸又坐到地上,然后对西川一行是又跪又拜,嘴里一直嘟囔着多谢神仙,多谢神仙。
    西川心下想着,恐怕这又是命格君搞得鬼。
    一路走到东厢,怀里的兔子一路抽泣着不停。虽然知道流芳此刻应该是回复真身了,但是看到东厢的满目疮痍,心里还是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为什么单单东厢失火,为什么府上这么多人单单救不出个安君涯。西川回过头,问京云:“你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声音微怒,京云完全理解,能忍到现在土地也是不容易了。
    安君涯丧命,瞻所说的一切就是无法实现了,所以,再也没有安君涯这个人,也没有这个人后来的金榜题名。这之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不能不让人恼怒,流芳这次没有完成他作为凡人应经历的一切,今后的命运怕是要被篡改了。
    京云沉声答道:“当时也想着用土地教授的术法是定能将他救出的,但是屋子就像被施了结界一样,如何也打不开,进不去,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丧命在里面。”说罢哽咽起来,越想越悲伤,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几个月来的相处不是没有感情的,那个孩子虽然坏坏的,偶尔假正经,但是很努力,很认真地对周围的人,他们早已有了深厚的情谊。
    青萝变回少女模样,望着眼前的颓败,眼泪还没有干,就又蹲下哭了起来,和京云的声音配合起来,高低起伏,吵得西川不安宁。
    青萝想的是,安君涯这样一走无心会如何如何伤心,如何如何痛苦,他还说要带她走。自己明明知道无心数千年来过得并不快乐,打算放她离开,哪怕自此之后她只做一个自由的小妖怪也好,身边有可以依靠的人,也不会觉得孤单。
    但是,天不遂人愿。该死的老天,青萝暗自咒骂道。
    因为打击来的太突然,三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决定帮助安老爷打理好残局再离开。当夜却是谁也睡不着,就这样,烛光亮了一夜,三人相对无言坐了一整晚。
    在靠海之滨有一座四季如春的山谷,无论何时都开满鲜花,叫做百花谷,无心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这里——她真正的家,虽然魔界宫殿里要华贵许多,安逸许多,但是还是觉得这里最让她安心。清风吹过,落英缤纷,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
    她是有多么舍不得那个乖巧的孩子,那个喜欢被她抱着让她讲这讲那的安君涯,但是现在他消失不见了。
    就在前一个黄昏,霓澈找到她,告诉她:“那个傻小子竟然愿意为你死,只因为我告诉他,他只有恢复他神仙的样子就有能力带你走,你说有多可笑。”然后疯狂地笑了起来,但他笑得是那样悲凉,仿佛是自嘲一般。
    “然后呢?”无心问道,她并不相信一向聪明过人的小君涯竟然这样轻信。
    “然后他就说,好,然后火苗从他的衣角燃起,他拜托我为他设立一个屏障什么的,不让大火蔓延到四周,还让我别告诉别人,”霓澈伸手一指,“尤其是你。”他苦笑着,就仅仅因为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就能做到如此地步,真是不知道该说他痴还是傻。但是他不会知道,变成了流芳,无心还会理他吗?
    “你……怎么能这样骗一个小孩?”无心听罢,虽然愤怒,但无暇理会霓澈,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安府,却只赶得上听安君涯最后的话语,那话语是说给京云听的,他当时在门外急得直挠墙,从声音中能听得出来安君涯正在承受着焚心般的痛苦和煎熬:“不论之前的我如何,但是现在的我是喜欢她的,如果我变回了神仙,我一定会带她走,如果我真的死了,回不来了,也告诉她不要伤心,我不想以一个小孩子模样在她身边,无法保护她,反而成为负累,真的走了也好,我还能在她的心里年轻。”
    她疯了似的冲向结界,撞击,再撞击,但结界就是牢不可破,她哭着陪着他到了最后一刻。
    “我一定会带她走,带她走……”这声音一直回荡在她耳边,渐渐睡着了,梦见流芳捂着流着血的手臂,苦笑着说:“你没事了就好。”流芳渐渐消失,换成安君涯歪着小脑袋,他问他:“我带你走好不好?”
    “好,好,我和你走,你别走好不好,姐姐不让你走,君涯,君涯……”
    猛然惊醒,无心倏地一下站起,因为她看到身边躺着一个黑炭条似的东西。
    她吓得捂住了嘴,同时也是高兴得捂住了嘴,眼泪簌簌就流了下来,黑炭条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她面前,嘴一咧,露出满口白牙,和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听你说愿意和我走,对不对?”他笑着问道,略显轻浮,慢慢靠近那一身明艳的女子,女子不语,只知道捂着嘴簌簌流泪。
    张开双手一把将女子搂入怀中,“我去地府那里报了一下道,把真正的君涯那个可怜的孩子好好安抚了一下就急忙过来这里,那小子看到自己的身体又让水泡又让火烧的嚷嚷着就是不肯投胎呢。”
    女子噗嗤一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明明知道你只是又变回来而已,却是无论如何都担心的不行。”
    “嘿嘿,这回知道心疼了吧,就该给你点惊吓,你才能珍惜我这个大活人。”流芳把无心使劲搂得紧一些,再紧一些,仿佛要把她和自己融为一体,目光注视着她,缓缓问道:“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了,对吗?”
    无心羞得脸一红,别开头去:“真不害臊……你说说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问完这一句,无心的脸彻底被红晕覆盖,她羞得把脸埋在流芳颈窝。
    什么时候呢?“我想想看……自从五万年前,我为了酿酒来到百花谷,我瞥到一株梅花,明丽,动人,只看一眼,就无法忘怀,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吧。”
    无心终于明白,原来所有一切都不是巧合,她只是一株梅花的时候就有人陪着她了,只是他虽然不能总在她身边,但却一直将她放在心里。他对她的心情,就像她对小君涯的心情是一样的。
    只求默默守护,不求天长地久。事实证明,单单这样是不够的,除非有人勇敢跨越。流芳迈出这一步,来一场豪赌,于是这一赌,他成功了。
    次日,西川收到一封书信,同时流颜宫也收到了信。流芳给西川的信上写道:“如今香艳在怀,流连忘返,改日相聚梅树下,共饮三千杯。”西川折好信,塞入怀里,青萝直翻白眼,那里是她的地盘啊。
    “京云,改日流芳回来,你要陪他喝个三千杯。”西川打趣道。
    “他可是要携美人回来的,三千杯怎么够?”京云笑着答道,西川终于用镜子看到了过去,也算是了解了前因后果,而那天大火,无心突然前来,京云怎么也猜出个七八分了。
    青萝却是常叹一声:“我可爱智慧独一无二乖巧呆萌的小君涯啊……”
    现在青萝每每想到安君涯就会这么来上一声,仿佛所有的郁结都会随着这样一声叹息就随风飘散一般。
    听得西川和京云双耳早已长出茧子,于是西川决定还是越快离开安府越好。
    “咱们明日就回小木屋吧,我的豆子应该收了,临县土地又该来偷豆子了。”
    京云一声长叹:“土地你原来只是惦记你的豆子啊……”
    只见青萝小脑袋一抬:“离开之前,我们再逛一次街好不好?”
    京云听闻使劲点头,和青萝一起眼巴巴地望着西川,西川觉得山猫和兔子还是很尊敬这个主人的,想去哪里还要征求他的意见。
    “好。”
    于是三人就往街市上去了,青萝这次没再以兔子身体,而是少女模样,掩去了眼睛的蓝颜色,挎着西川高兴地又蹦又跳。
    行走的百姓看到西川和他身边的青萝,都不住赞叹:“真是一对俊男靓女。”“是啊,真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啊。”“不过这对夫妻不像是本地人啊。”……
    路过的少女看到西川,刚想去搭话,看到青萝,都自惭形秽地作罢了,于是走到后面无精打采的褐衣少年身边,又是扔鲜花,又是扔水果的。
    西川被青萝蹦跳着拽着离他越来越远,京云只得被围困在街上,也没有人解围。
    他的心里是翻江倒海的,这几天他每每看到青萝,都会想起小君涯的话,想到他的勇敢,京云觉得很惭愧。最近的日子他心里是一直不大舒服的,怎么说是自己先认识青萝的,她眼里却是满满都是西川,虽然他没意识到还有小君涯,他觉得自己就像害病了一样,病因就是那个灵动的少女。
    也许他也应该变得勇敢一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这样自己会不会好受一点,然后病一下子就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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