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的蛋糕

以沫离出口还有段距离，便看到杨平了，他个子很高，又穿着嫩绿色的衣服，在人堆里特别显眼。
    “以沫。”杨平完全没有形象包袱，那套着装配上他的长相，本来就够引人注目了，还那么夸张的挥舞着手臂，以沫真想装作看不见。
    “好了好了，我已经看到你了。”以沫一走近，就赶紧喊停，“你好歹也是个什么总啊。”
    “嘉思总经理。”杨平很得意的挺直了腰板，以为对方要夸他。
    “对啊，能不能低调一点。”以沫扯了一下他晃眼的衣服，自己简直睁不开眼睛，“先去项目部吧。”
    “今天周日啊。”
    “项目部也有周日？”以沫在大陆可从没享受过这待遇。
    “啊呀，才来就工作，多没意思，我们一起去黄教授家啊。”
    以沫卡了一下，黄教授，这是回来探亲的架势吗？“你们工程不忙吗？我可是按时间计费的。”
    “知道啦，不会少你工钱的，去见见老师不是应该的嘛。”
    以沫拿杨平没辙，想到黄教授，自己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当初拜托他写了推荐信，最后也没去，他还特意从台湾打来电话，那时候的自己，不要说基本的礼貌了，连句完整的解释都没给他。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马上要去他家作客，真是有点尴尬。
    以沫坐着杨平的车子来到一栋别墅前，
    “好像，我们以前总爱猜黄教授有多少工资一个月。”以沫看着眼前的房子，难怪从来没有猜对过。
    “当老师之前，他开过公司啦。”杨平按响了门铃，以沫突然觉得好紧张。
    开门的是位很温婉的中年女士，以沫听杨平喊对方师母，就立刻跟着喊了一句。
    “这一定是以沫了吧，赶紧进来，欢迎你来台湾哦。”
    “谢谢师母。”
    她和黄教授一样，人很好，这让以沫觉得心安不少。跟在杨平身后，来到一间类似茶室的房间，黄教授就坐在里面。
    “黄教授好。”
    “来啦，赶紧坐。”
    黄教授没什么变化，带着一副眼镜，外表依旧儒雅，但人却很热情。看到以沫，还是像以前一样，非常客气，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一路过来辛苦啦。”以沫盘腿坐在垫子上，黄教授端给她一碗茶，“以后要常来，看看老师。”
    “恩。”以沫接过茶，一旁的杨平很随意的伸着腿，估计是腿长，盘起来不舒服。
    “要向杨平学习，他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黄教授笑眯眯的看着杨平，他一只手撑着桌子，喝茶的样子像极了黑帮老大，相比之下，坐的端端正正的以沫，就太拘束了。
    三人聊了一下项目，杨平居然说要去帮师母做饭，就起身离开了，以沫不好拦着他，只能惴惴不安的独自面对黄教授。
    “现在工作顺利吗？”
    “恩，还可以。”以沫喝了一口茶，“推荐信的事，很抱歉。”还是觉得应该说出来。
    “哎，没事，不过是一份推荐信而已，看你现在发展那么好，也没什么可惜的。”
    “当时出了点事。”
    “这就是人生啊，计划再好，也会碰到很多想不到，但是没关系，每件事发生都有它的必然，不如就按照这样的方式过下去，结果也许会出乎意料。”
    以沫转着手里的茶杯，“也许吧，不过，还是谢谢您。”
    “这是老师的义务，不用太放在心上。”
    “来来来，刚切好的木瓜。”杨平熟门熟路的端出一盘水果，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有好多果树，记得以前念书的时候，黄教授还送过以沫芭蕉，当时也说是家里种的。
    杨平递了一块给以沫，以沫其实不喜欢吃这种寡味的水果，平时难得吃，也是把它们榨成汁，混着牛奶当果汁喝，“吃吧，很有用的。”
    以沫见他很贼的笑了一下，就明白他的内在含义了，“杨平，你很贱诶。”以沫脱口而出，才意识到黄教授还在旁边，不过黄教授心思开明，也跟的上年轻人的节奏，听以沫这么一说，笑的比谁都大声。
    吃过午饭，又简单聊了一下，离开的时候已经3点多了，两人告辞之后，杨平先送以沫回酒店，以沫有些着急工作的事，又逼着对方把自己送去项目部。
    “没关系啦，你完全可以明天再去啊，我都没意见。”
    “可我心里会不安。”
    “工作狂。”
    杨平找了块空地停车，项目已经开始了两个多月，一切进展的还算顺利，只是在没有完工之前，这里还算不上多漂亮。
    “这边。”
    杨平扶了一下以沫，现场有些乱，以沫还穿着小高跟的鞋子，可别摔着了。跟着杨平来到项目部，果然是没有休息，一些驻场设计师和成本员都在忙碌着。以沫责怪的看了一眼杨平，他朝自己耸耸肩，“你刚来嘛。”
    以沫和小安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看到张砾从办公室出来，后面跟着的应该是项目经理，他也到了，这才是工作狂，应该才下飞机吧。
    张砾也看到他们了，走过来打招呼，和杨平简单的说了几句，就盯着以沫的着装，
    “别穿高跟鞋。”
    他说话时很严肃，以沫觉得有些害怕，赶紧点头，“好的。”还是第一次与他合作，以沫觉得有些紧张。
    看到张砾离开，以沫松了口气，一旁的杨平忍不住笑了，“还以为没人治得了你。”
    被他这么一调侃，以沫不好意思的闪到一旁，向小安询问目前的情况，还是得先回酒店，电脑什么的都没带，“那我先走，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老大。”小安见两人离开，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旁的同事很好奇的凑了上来，问怎么了。
    “老大，张总。”小安掰着手指说道，“两个工作狂到齐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女领导会好一点吧！”
    小安听着同事的话，想着以沫加班熬夜的样子，端起一旁的咖啡，压了压惊，“如果她把自己当女的，那倒好了。
    一群人讪讪的离开，这就是项目部，天天都在加班，永无假期可言，如果很走运的碰上极其负责任的领导，那日子简直爽到爆了。
    以沫扎了个清爽的马尾，换上轻便的衣服和运动鞋，这下张砾就不会多话了。背着电脑站在电梯外，手里还翻着图纸，自己对这个项目还不是很熟悉，得抓紧时间融进去。
    叮，电梯门开了，以沫低着头往里走，刚想按，发现已经有人按了。
    “早。”这声音是张砾吧，以沫赶紧把目光从图纸上收回来，抬头一看，果然是他。
    “这么早。”现在才7点，项目部的员工到8点半才上班，运营总监有必要这么提前吗？
    “你也是啊。”
    “我。”以沫有点不好意思，晃了晃手里图纸，“对这个项目还不熟，所以得抓紧一点。”对方抬了抬眉毛，表示了解，便不再多话。
    并肩走出大堂，张砾看了下四周，“你怎么过去？”
    “项目部会派车来接我。”
    “这几天我带你过去吧，省的他们派车了。”
    张砾说话像是在下命令，现在这个工程本来就是他说了算，以沫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坐在车里，以沫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喝着咖啡，盯着窗外。
    “会在这边待多久？”张砾估计也受不了这种沉默，主动找了个话题。
    “要个一两个月吧，得把工作做好，你呢，应该不会长待吧。”
    “我顶多待一周，每个工程都要跑。”张砾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以沫看他眼眶下都有黑眼圈了，木柯的运营总监还真的不好当。
    “你要喝咖啡吗？”以沫刚想从包里拿出咖啡，立马又停了下来，自己怎么那么大胆，敢问他要不要喝咖啡，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砾知道以沫想到什么了，有些不自然的回道，“不用。”
    “也好。”以沫把手收回来，还是不要说话了，说什么错什么，弄的两人都不自在，只希望赶紧到项目部。
    一到办公室，两人就各自忙开了。张砾和项目经理去了工地，以沫和小安他们讨论着现有的问题，半上午的时候，以沫看到张砾回来了，不过进了一旁的办公室便没有出来。
    “老大，吃饭了。”小安见以沫还守在电脑前，提醒了她一句。项目部的食堂不在这边，还要坐一小会儿的车才能到。
    以沫把图纸保存了一下，起身的时候看到张砾的办公室还关着门，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没出来。“张总呢，他不吃吗？”
    “哦，会有人给他带的，每次都是这样。”
    “好吧，咱们走。”
    以沫拿了件外套，跟着小安往外走。
    “谁给他带？”
    “项目经理啊，反正谁有空谁带，张总也不在乎吃什么。”小安说的随意，以沫听着倒是挺担心的，他工作那么忙，休息不好也就算了，吃居然也无所谓，真不知道这么多工程是怎么跑下来的，身体要怎么吃得消。
    以沫走进食堂，看到项目经理拿着饭盒在打包。
    “是给张总的吗？”
    “哦，周总啊，是的，等下给他带过去。”
    “可以带汤吗？”以沫看着干巴巴的饭菜，这要怎么吃下去。
    “额……张总好像也没说要过。”
    “等下我带过去吧。”以沫接过盒饭，又转身去找碗。
    项目经理见有人愿意主动带饭，也好，省的见张总一次就要被他提醒一次，压力太大。
    以沫匆匆吃完饭，搭了辆车，先回项目部，办公室空荡荡的，张砾的门还是紧闭着，以沫轻轻敲了一下。
    “进来。”
    以沫推开门，看到张砾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以沫把盒饭放下，打开一旁的保温杯，是向厨房的师傅借的。张砾觉得有些奇怪，一般他们放下盒饭就走了，怎么今天在旁边站了这么久，抬头一看，居然是以沫。
    “怎么是你？”
    “给你带饭啊。”以沫递给张砾一碗汤，示意他先喝掉，“你妈见到你这样，会哭吧。”
    “嘿。”张砾接过汤，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习惯了。”
    以沫看他乖乖把汤喝了，才把一旁的盒饭递给他，“你不累吗？”以沫说完，看到对方很自然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替他把话说了，“好了，我知道你习惯了，你吃你的，不用解释了。”
    张砾笑而不语，汤喝完，整个人都舒服了一些。
    以沫看他低头吃饭，也没功夫和自己闲聊，而且，以他的性格估计也没什么话可说，刚准备出去。
    “谢谢。”
    以沫回头看了一下他，摇摇头，关上门出去了。办公室没几个人，以沫回到电脑前，看着画了一半的图纸，又埋头画起来。
    “台湾这边容易地震啊，所以原图变了好多，真是麻烦。”
    “总要改的，小安，你等下去趟现场，把施工员的要求重新确认一下。”
    “好的，老大。”
    “小萱，等下把更改的情况告诉你师傅哦，那一块成本要重新算的。”以沫刚交待完，又赶紧补了一句，“等他回来，我直接和他说吧。”
    设计和成本在同一个办公室，以沫觉得木柯的员工都还挺尽职，沟通起来也方便，工作虽然繁琐，但进行的都还算顺利。
    以沫拿着铅笔在改图纸，听到张砾在和施工员说话，抬头时正好对方也看向自己这边，
    “以沫，和我一起去趟现场。”
    “哦。”
    张砾这么说，以沫赶紧拿起一旁的卷尺和记事本，可别耽误了他的时间。
    项目部离施工地点有一段距离，以沫听着他们的对话，台湾多是山地，又是多震地带，给施工增加了不少难度。不过，木柯在赤峰、长白山那些地方都有项目，台湾这个难题总能攻克下来。
    “小心一点。”刚走进室内，张砾见到处都突兀着钢管，回头提醒了一下以沫。
    以沫正拿着卷尺量尺寸，简单的回了一句，“没事。”自己跑的工地不见得比张砾少，早就习惯了，不过对方能关心下自己，倒也蛮开心的。
    看了一下午的房子，张砾有点意外，以沫居然一声抱怨也没有，跟着一起讨论问题，还不断的纪录着数据，跑来跑去，比自己还忙。完全是工作状态，没有一点公主脾气。
    “那我们先回去。”
    “我图纸会尽快改好的，辛苦喽。”以沫和施工员打了声招呼，看了一下午，又有好多地方要变更的，工作量巨大啊。
    “累吗？”张砾看以沫还低头写着东西。
    “习惯了。”以沫说完，抬头看了下张砾，“呵呵，说话也是会传染的。”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为什么要做这行，女生干这个不是很累吗？”张砾了解以沫的家境，她完全算得上是富二代，但接触下来，觉得她本本分分，还很能吃苦。
    以沫合上本子，看着眼前不成形的道路，满脸的无所谓，“学习也很累，但也没分男女啊？而且，只要是有点企图心的人，无论做哪一行，都会很辛苦吧，嘿嘿，刚巧，我又是个企图心很强的人。”
    “你爸妈没反对过你的工作吗？”
    “我家很民主的，而且，商人的后代嘛，什么工作赚钱那就做什么喽。倒是你，你爸妈都是医生，你为什么会跑来做建筑啊？”张砾见以沫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稍稍想了下，
    “他们觉得医生太辛苦。”
    “呵呵呵，结果选了个更辛苦的。”以沫在一旁插了一句，忍不住笑出声。
    “是啊，都快全年无休了，熬夜也是家常便饭，不过……”
    “习惯了！”以沫赶紧说，看他浅浅一笑，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你还挺能猜到我要说什么的。”张砾工作至今从没向任何人抱怨过，今天居然当着以沫的面说起工作的辛苦，自己也是蛮意外的。
    “关键你话太少了，根本不用猜。”
    “你话多吗？”
    “那要看和谁在一起，有些人话已经很多了，我再说，那就太吵了。”以沫脑子里闪过杨平话唠的模样，和他待一起，会希望自己耳聋。
    张砾帮以沫拿过卷尺，看了下手表，已经6点了，“一起去吃饭吧。”
    “张总，你也要去食堂啊？”以沫故意逗了他一下，张砾一本正经的说道，“食堂还有汤，我都不知道。”
    “哈哈哈，都怪你平时太严肃，人家都不愿意给你带。”
    “我一直这样啊。”
    “冰窟窿。”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