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矩阵世界

在郭baby代言“豪车穿越”项目，不幸感冒入院治疗这天的下班前，柴菲通知我，总公司老总在今天来参加活动时已正式告知，同意钱智商在交代反省问题这段期间内，可以返回公司参加系统内点名要他参加的活动。
    但里面活动结束，必须马上返回总公司，不得参与公司任何业务活动，接触不必要接触之人。
    总之，只限于系统内的相关“外事”活动，公司的“内事”活动则一律不得参与。
    我心中暗笑，假圣旨的作用还真不小，居然能指挥、调动起这系统外的人间真实世界。
    不过我也知道，这个决定，总公司领导一定是皱着眉头忍着恼火做出的，满心不愿意，却又害怕万一不让人来，真惹恼了里面的“领导”——说一不二的皇上，断了刚建起的联系，那损失也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而且也明白，我肯定是不会再去打通关系了。
    我的这一招也算是剑走偏锋，或许可以叫以“损”制“黑”，双方都放弃了道德“制高点”，打起了低水准“壕沟”战。不过，我可并没有什么道德负疚感。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钟，钱智商那辆已好久没见的宝马车开到了红楼前，在楼一侧靠边停下。
    我已事先从隋声那得到消息，按点出来，在院里散步等他。
    此刻见他到了，还真有点老友重逢的感觉。其实一起工作时，也有些磕磕绊绊，然而一旦有了那么大的变故后，就觉得那些事实在不算什么了。
    潘学也从保安室跑出来，快步迎上去说：“钱总啊，你过来了？我帮你把车停到梦楼的停车场吧，这边乱，别让别的车给碰着。”看得出，他是真心高兴。
    钱智商摆摆手，说：“我只是听令临时过来一下，一完事就走，就别费事了。对了，也别再叫我钱总，有人听了会觉得很刺耳的。我现在听，也觉得不舒服，跟以前可不一样。唉，人都少不了虚荣心啊，倒霉了，才知道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我接着他的话说：“那好啊，我就换个平等亲切的称呼吧，钱智商同志，欢迎回来执行组织上交给你的光荣而神圣的任务。”
    他大笑起来，说：“老晨，有你的，还这么能忽悠呢。好吧，这个光荣而神圣的任务我还一点不知情呢，等会你得给我好好讲下，别出了纰漏，再搞出什么事来。”
    听了他的笑声，我觉得他精神还挺好，并没有给整趴下。不过，我还是能从他的眉宇神态中感到有那么一丝——不太好说，好像不是烦恼，而更像是一种——伤感，对，好像是感情方面的事。
    这时，已有陆续来上班的职工，有的向钱智商热情打招呼，有的点点头，也有个别的将头侧向一边，好像在看郭baby那张代言宣传广告，这样就没有看到他，直接进了楼。
    钱智商便说：“老晨，咱们进去谈吧，我这么站在这儿不好，说不定会被人当成是在示威。潘学，你也干你的活去吧。”
    我们走进了红楼，不期然地就在一楼走廊上遇到了苍井溢。
    她一怔，原地站住，倒是钱智商还算平静地先问候起她来：“小苍，怎么样，还忙吧？”
    她也就在这一瞬间恢复正常，笑笑说：“还好。钱总，你这回到公司来是——”
    “哦，是临时来一下的，老晨说里面有项‘外事活动’必须要我来，以那个，身份。所以总公司同意放我过来一下。”
    她的眼睛向我瞄了下，问：“晨老师，什么活动，你没跟我提起过呀。”
    我含糊地说：“也不是太重要的，不需要你亲自出马，所以没跟你说。”
    她锐利的眼神看着我足有一秒钟，然后才说：“我明白了。你还是从大局出发，不想让刚修复的关系遭到破坏，所以才坚持向总公司提出的要求，对吧。”
    “当然啦，你也知道，以前怕影响钱智商同志在外面的工作，我是能不牵涉到他的事就尽量不牵涉，现在情况就不同了，反正也不会耽误工作啥的了。”我说。
    她的眼睛里放出光彩，脸上也出现了笑意，焕发了光彩，让她增添了妩媚。显然，她已完全领悟了我话里的意思，“晨老师，真的要赞一个。是的，现在和里面刚恢复的联系，还是特别脆弱的，需要好好维护。那你们忙吧，我这边也有点事。”
    她又向钱智商脱口说了句：“我……们都很挂念你的。”跟我说话时，她话语是那么流利，现在却有点卡壳似的，脸上还泛起了一阵红晕。
    “感谢了。”钱智商又是简短地说了句。
    我领着钱智商去二楼厅里，这个时候游客还没涌上来，座位有很多。其实，我也可以直接去个单间，找两个位置“穿越”。和前任总经理去系统里办公事，柴菲、隋声、老兔这几个管事的，估计谁也不会说什么，就算心里不高兴，也都不好表现出来。
    但我就是要选二楼大厅这个很引人注目的平台，好让更多的人能看见，一是说明我们虽然办公事，也还是注意节约成本，二是表明这里的工作仍离不开钱智商，三是有意给总公司一点难堪，宣示钱智商并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大问题。
    因为都知道我会自己操作，操作员一般都不过来的，但今天厅里值班的女操作员这回却迅速过来了，正是老九带出来的徒弟“南婷”。她排在操作员最后一位，也就是最后一个通过测评上岗的。
    “钱总，你回来了？欢迎。”她好像还有话要说，却不知该怎么讲。
    钱智商也客气地说：“谢谢了。不过，我只是临时过来，别再那么喊我了，我已经被免职了。”
    “我不管。在我们心中，你是最好的领导，那时候我们——”她有点说不下去了，眼圈都有点红了。
    她们这些原招待所的人确实应该感谢钱智商，兼并时没有打发一个人回家待业。虽然当时是缺人，但招聘大学生等，远比收留她们更合算。
    有游客进来，她再次致意般地向钱智商点点头后才匆忙走了。
    这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刚才在外边，那个江南县的“赛雯婷”，就佯装没看见钱智商。
    我们进了客栈，先进来的张英见了钱智商，也是高兴得不得了，连声地问候。不过，她也是个很懂事的人，随即便控制住情感，说：“你们是有事吧，那间屋子已准备好了。”
    我嘱咐了一句：“你就到大门那边看着点，等会儿朝廷鸿胪寺的一个官儿要到这里来，你看见他的轿子到街口了，就去告诉我一声，我出来接一下。”
    她答应一声便走了。
    钱智商轻轻摇摇头：“我猜，是柴菲又让她回来的？”
    “可不是么，我去找他要求配备人，他拖着让我等。后来那个任老板来和凤姐午餐，差点儿让戴力的人抓走，他就把张英给弄过来了，还说要让她再打进戴府呢。我也没理这个茬。”
    钱智商笑了笑，我能品出这笑里饱含不以为然和无奈。
    等进了屋，我又确认了下送话器没开，这才说：“其实今天这个‘外事活动’纯属噱头，我是狐假虎威，假传圣旨，故意唬他们，让你到这边来散散心。”
    “刚才听你和小苍对话，我才猜到一点。这可真难为你。没想到，我还得用到虚拟世界办事的借口，才能摆脱下真实世界里的麻烦。”他神色凝重地说。
    “可不是。当初我随便出了那么个馊主意，后来却弄假成真，害得你不得不将错就错，和这里面的世界瓜葛不断。但谁能想到，这又成了今天一个最强借口，让那些想整你的人也无可奈何，只能放你来。真就是老方那句口头禅，有一弊必有一利。”
    他倒在椅子上，头向后一仰，说：“这可真是有讽刺意味啊！不是么？前段时间，我还真觉得我再没机会进这里了呢。唉，失去了才知道，当时觉得是个负担的东西是那么可贵。我得说声谢谢你。”
    “可千万别谢。这回把你抠回来，第一句想说的就是，真的对不起，这回很大程度上是我害了你。我听说，你那个没被明示的主要罪名，就是敲诈游客乱罚款，要不是我硬逼着你收拾那两个官二代，引出那个什么省长指示，你也不至于给撤了。”我真心诚意地说。
    “总检讨自己，敢担当，这是你的一大优点。现在的人特要面子，这样的人太少了。不过，你也别太自责，其实这回被撤，那事只是个明面上的引子，其实有别的不少事，是我自己招来的。不过，我也一点不后悔。丢了那么个芝麻大的官——其实只不过是地位高了一丁点的打工仔，真算不了什么。”
    “噢，你在总公司那边怎么样？”
    “在总公司也算好多年了，总还是有些人脉的。当初，也不是我主动要求来的，那时没人看好这个‘中心’，都觉得是个大包袱，但市里表了态，总公司只好把死马当活马医，让我来收拾这个大窟窿、乱摊子，说无论干到啥程度，出什么问题，都没事，只要我接下来就行，这个承诺，总公司的人全知道。我也提了些条件，主要就是自主权，他们都答应了。所以，要不是那个‘上方’的宝剑下来，我真不会有事。”
    “是呀，毕竟那事起了导火索作用，所以我才特别不安呢。我真是同情心过剩，干嘛把虚拟的角色太当事呢，他官二代再踩死几个又算啥，真不该因小失大。”我再次表达歉意。
    “不，不是的。其实就算上头有话，我还是有一多半机会不用走，给个‘严重警告’、‘停职审查’，总公司也可以对上面有交代了。就像我对潘学做的，对老One，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三个月后恢复他职务，不过——当然没戏了。唉，有点扯远了。这回我没得到这样的处理，是碰上了又一个偶然因素：冷总后院起火——他和一个‘小三’，也就是柴菲的姐姐掰了。这个女人威胁他，如果不能满足她的条件——就是把柴菲弄上去当总经理，她就豁出去鱼死网破，揭发冷总，她手里肯定握着些东西——冷总给她钱都不行，才终于决定把我彻底搞走，这样才能把柴菲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