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

第33章


  对面徐敬尧一阵笑,向吉云一点下颔:“你们平时说话是不是都这么妙语连珠?”
  吉云脸没来由的一热,将两只手搁在桌板上:“你别理她,她有病。”
  徐敬尧又问:“你们都还是学生吧?”
  大家异口同声:“是啊。”
  “我们学医的。”
  “本硕连读,厉不厉害!”
  徐敬尧点头称赞:“厉害。”只有对面吉云一直不说话,他拿指节在她面前的桌上点了点:“你呢?”
  吉云眼睛往上一扫,看到他,还没张口,被身边的同学打岔:“帅哥,瞧你穿着,不应该像我们穷学生一样来挤火车啊,再次再次也该有个软卧吧。”
  徐敬尧说:“走得太急没买上,硬座不也挺好么,不然上哪儿遇见像你们这么有趣的。”
  大家都笑,夸徐敬尧有眼光,又问:“帅哥,你这是去哪啊?”
  徐敬尧说了地名,大家都深吸口气,感慨:“太有缘了!”
  “一班火车的目的地那么多,你却偏偏和我们去同一个城市。”
  大家牌也不打了,全扔在桌上,围在徐敬尧旁边谈天说地。
  吉云懒洋洋地靠着同学,对方没说一句话,她就和那随波而动的小船一样,荡啊荡啊。
  再加上本就奔波劳累了一路,勾得瞌睡虫一只只全跳出来,连什么时候趴在桌上都不知道。
  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将沉比千斤的脑袋从麻了的手臂中抬起来,睡眼惺忪地看到座位上的同学睡得东倒西歪,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方知一夜已过。
  吉云刚一坐正身子,一件黑色的衣服突然自肩头滑落,她一伸手将之从椅座上抽回来,翻了两翻,认出应该是昨晚那个男人的。
  而他已经不在座位。
  吉云抱着衣服沿着过道一直往前走,在两节车厢相交处,遇见他。
  清晨的乳色光线自玻璃窗上穿过,照在他的脸上,像是罩上了薄薄的一层面具,五官清晰又迷蒙,若远似近。
  听到脚步,他循着声音转过来,冲她淡淡地笑了笑。
  吉云把衣服递过去,说:“谢谢。”
  徐敬尧说:“看你冻得发抖,就自作主张给你披了一件,没有冻感冒吧?”
  吉云其实嗓子疼,然而答得简短:“没有。”
  她低头转身欲走。
  徐敬尧在后头喊住她:“我听她们都喊你吉云,怎么写啊。”
  吉云站定了,扭过头来看他:“吉利的吉,云朵的云。”
  徐敬尧舒展开笑颜:“很特别的姓,我叫徐敬尧,双人徐,敬畏的敬,尧舜的尧。”
  吉云很轻地说了一声:“哦。”
  她头顶一片阴翳,教人看不清她表情,只是语气凉薄,徐敬尧疑心她是否真的记在心里。
  吉云重新迈开步子,听到身后的男人说:“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她挥了挥手,说:“有缘就能见到。”
☆、Chapter 30
  吉云只是随口说说的有缘相见,却没有想到缘分居然来得这样迅速。
  彼时产学研合作正是兴起,入秋的时候,导师拿下了一项课题,与一家刚刚成立不久的企业合作研制新药。
  选人组建团队的时候,特意拉上了几个得意门生,其中一个便是吉云。
  项目启动的头一天,企业负责人请大家吃饭。
  吉云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包厢,窗外是城市绚烂璀璨的夜景。
  她在这个城市活了二十年,熟悉它的每一寸褶皱和每一副面孔,然而登高望远,如此的景色,还是让她禁不住惊叹。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晚。
  导师引着负责人而来,走过半间,立刻忙不迭地喊起吉云。
  刚一转身,视线擦过金碧辉煌的装修,繁花似锦的地毯,走来的男人是一袭藏青的合身西服,身材颀长,还有,一张干净的脸。
  他将手伸到她面前。
  导师介绍:“吉云,这是徐总。徐总,这是爱徒吉云。”
  吉云微怔之后回神,将手伸出来,他手心干燥而温热,像一轮小小的太阳。
  然后,他注视着她,嘴角有某种餍足的笑意,画蛇添足地介绍:“你好,我是徐敬尧。”
  吃饭的人不多,圆桌子就更显得大。
  徐敬尧坐在上首,吉云坐在下首,恰好是面对面的位置。
  他并不喝酒,然而很会劝酒,导师和其他几个喝得东倒西歪,只剩下一个默默吃菜的吉云。
  徐敬尧将酒杯往旋转的玻璃台面上一磕,说:“我来敬你一杯。”
  徐敬尧背靠椅背,微微歪头,目光正不偏不倚地直射吉云。
  她硬着头皮站起来,往杯子里倒了杯橙汁,说:“我能不能以此带酒?”
  徐敬尧始终紧紧盯着她,抿唇而笑,片刻后,说:“你随意。”
  早被酒精麻痹神经的导师此刻踉踉跄跄走过来,扯过吉云的胳膊,口齿不清地说:“不懂事,徐总敬你怎么可以用橙汁。”
  他一手夺了杯子,说:“服务员,倒杯白酒。”
  穿紧身旗袍的美人利索地用空杯子倒酒,导师眼瞅着酒瓶瓶口那一线清澈的液体,说:“再多点,再多点,够,够了!”
  酒杯被塞回吉云手里。
  导师在前,吉云在后,走到徐敬尧面前。
  导师举杯,说:“希望今后和徐总合作愉快,我先干为敬。”
  徐敬尧仰着头看他将酒一口一口喝得一滴不剩,方才接过面前的酒杯抿了一抿,说:“谢谢。”
  导师视线呆滞,嘴唇发木,拍了拍吉云的后背,推他去徐敬尧面前。
  不习惯觥筹交错的女人,终于收回游离的神思,将酒杯往他面前比划了一下,男人眼神闪烁,视线自吉云脸上掠至她修长的手指。
  她已经憋住气,仰起脖子就将酒往嘴里灌。
  酒过舌头,尝不出太多味道,入到咽喉,才像燃着的一把火沿着心肺烧到胃中。
  只喝了一口,她自垂下的眼帘瞧见猛然起身的徐敬尧,下一秒,他将酒杯从她手里夺过,说:“行了。”
  随便一倒,酒灌进了他面前的汤盅。
  他扬了扬手里那杯一整晚都没见酒少的杯子,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候,一口气喝干。
  大家鼓掌,说:“好,给面子,徐总海量。”
  吉云看着他喉结的滑动,不知是不是酒精来得太快,整个人从头往下一路热烘烘的红下去。
  酒足饭饱,除了吉云和几个同学,大家各有人接。
  送别导师,吉云站在晚风凛冽的路口,忽然就被一辆车挡住了去路。
  车窗降下,徐敬尧坐在后排,侧脸看她:“吉云,我送你回去。”
  徐敬尧清清楚楚说的是吉云,没有其他人的名字,也没有客套的“你们”,于是受冷落的几个同学立刻面面相觑,已经在旁絮絮碎语。
  吉云理了理鬓角飞起的发丝,弯腰向徐敬尧车里说:“我和同学一起走。”
  徐敬尧舒展眉眼,已经将车门打开,说:“没事的,我让其他人送。”
  深更半夜,吉云只着薄衫,酒已上头,街上出租又少,压根没有理由拒绝。
  车里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她将头仰靠在座椅,原本只是睁着眼睛木愣愣看向车顶,不知何时浮起困意。
  再有意识,车子已停在宿舍楼下。
  车外,徐敬尧靠着车尾吸烟。
  夜风已凉,他竖起风衣领子,校园里昏黄色的路灯下,平整的柏油路面剪影迷人。
  吉云自车里出来,揉了揉凌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睡着了。”
  徐敬尧缓缓吐出一口烟,斜着眼睛睨她,说:“没喝过酒吧。”
  吉云说:“没有。”
  “那怎么不拒绝。”
  “不想让导师失望。”
  徐敬尧嘴角一挑:“你应该庆幸遇见的是我,随便换个其他人,你今晚可能要横着出酒店。”
  吉云唯唯诺诺:“那谢谢你。”
  徐敬尧说:“不谢。”他想了一想,忽然摇头咂舌:“吉云,你怎么这么爱睡觉啊?”
  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墨染的深瞳紧紧跟在她泛红的脸颊,慵懒的语气带着一丝暧昧,像是与亲密的恋人分享彼此心知肚明的小秘密。
  吉云尴尬地不知先迈左腿还是右腿,指指光线暗淡的宿舍,说:“我得赶紧走了。”
  稍一后退,磕上路牙,徐敬尧搂着她的腰将她扶正,语气仍旧浅淡:“以后再也不敢让你喝酒了。”
  他双唇炽热,无意划过她耳廓,如点击般密密麻麻散开电网,直击她脆弱心脏。
  吉云自他怀里挣脱,急匆匆地往宿舍楼跑,他忽然在后喊住她,说:“吉云,你该不会是忘了我吧?”
  吉云转身看他,就听他低低笑了起来。
  ***
  两个人的恋爱有些突兀,像是一篇没有开端的小说,翻开扉页,即是故事进展到的最□□。
  夜风习习的秋夜,当一扇门开,吉云在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选择不多迟疑迈进的那一秒起,心底就已经隐隐做了决断。
  许多事情,水到而渠成,男女之间谙熟于心的那点默契往往无需言语的赘述。
  吉云面前,徐敬尧亦从没否定过药物研发最原始的动力即是她本人。
  他家底丰厚,受过精英教育,难得的没有富家子弟不求上进的恶习,反而自小养成了不达目标不罢休的个性。
  火车上的一面之缘,教他记住了这个姓氏少见的女孩,回城找到她的资料信息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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