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

第46章


  话音刚落就觉得脸颊一片辣辣的疼,眼珠子一转,看到陈琛正盯着她看,她似笑非笑地回望过去。
  吃饱喝足再上路,吉云没跟着大家立刻上车,和陈琛招呼了一声就钻进了小吃店旁边的巷子里。
  陈琛和林玉扶着他妈妈坐到后坐,因为怕她久坐不舒服,在座椅一头垫了件大衣当枕头,方便她随时躺下来。
  陈琛又等了会,还是没见吉云回来,照应林玉在车上等,拔了车钥匙去找她。
  吉云离巷口不远,正站在一个水果摊前挑水果,已经买了一大包的橘子苹果,还嫌不够,葱段似的手指拨着一筐龙眼,见到他过来,很兴奋地挥手:“过来帮忙,我都挑花眼了。”
  陈琛走过去却是将袋口一挡,吉云眉梢一挑:“你干嘛呢。”
  陈琛说:“用不着的,路上吃不起来的。”
  吉云不相信:“你开车才吃不起来,我们坐车的怎么吃不起来。”
  陈琛说:“路不长,最多天黑了就到。”
  “那还不长?”吉云将他手推开了,一颗颗地捡龙眼:“你别自己没法吃,就让我们也别吃啊。再说了,吃不起来就带回去吃,反正浪费不了。”
  这一番话音犹在,没过多久,现实就给了陈琛一次验证的机会。
  吉云始终奉行餐后不能立刻吃水果的原则,可等掐着表可以开吃了,往车后头一看,两个人早就前仰后合,睡得不亦乐乎。
  这水果还真吃不起来……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一松,车身的颠簸也仿佛变得剧烈,疲乏混着晕眩潮水般涌来,瞌睡就如会传染一样让吉云迅速萎靡。
  陈琛看她垂着眼皮,小声说:“你靠着椅子睡会儿吧,我开稳点。”
  吉云强打起精神,直了直僵硬的腰,懒洋洋道:“不困啊。”话音刚落,就拿手捂脸打了个哈欠。
  她将堆在腿上的水果拎到脚边,拿了个橘子出来放手心里轻缓的搓揉,馥郁的柑橘气味立即自千万个孔隙中腾出,顷刻间散漫进整个车厢。
  吉云剥了橘皮,捏出柔软多汁的一瓣,对陈琛说:“张嘴。”
  他没那么听话,想说:“你自己吃吧。”最后几个字含糊不清,随着送到嘴边的清凉橘瓣一起咽回嘴中。
  牙齿稍一挤压,甘甜的汁水自一粒粒细长的果粒中溢开。
  吉云一脸期待地问:“甜吗?”
  陈琛说:“甜。”
  吉云拿手指给他擦拭嘴角残余的一点果汁,指腹柔软温热,指甲却带着一丝冰凉,刮过他敏感的皮肤,倒像是刮在了心坎上。
  她笑着说:“我不相信你了,你现在会哄我了。”
  陈琛勾了勾唇角。
  车子悄然驶过一处弯道,原本开阔的视野因为逼近的山峦陡然变得狭窄,一线翠绿的湖水沿着山脉,正自桥下缓缓流逝。
  熟悉的风景,熟悉的沿途,走过太多年的老路,却因为此刻洞开的视野,而蒙上前所未见的一分新意。
  他头稍稍一侧,看往身边,逞强的女人竟不知自何时起已经安恬地睡去。
  午后的阳光温暖干燥,自重峦叠嶂间缓缓穿过,落在她素净柔和的一张脸上。
  她歪着头,半边脸枕上横亘过身体的安全带,头发松松被绾成一髻,软软地垂在颈边,呼吸平静又舒缓。
  垂在膝盖的一只手上,还牢牢握着吃了一瓣的金黄色的橘子。
  陈琛将车靠边停下,翻了件衬衫给吉云搭在身上,又在她头顶与车窗相靠的地方垫了一块干净的毛巾。
  然后,在人烟稀少的山间公路,他一个人,沐浴阳光和暖风,很慢而又很认真地吃一只表皮开始发干的橘子。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这一个车厢,陈琛忽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
  他回家了。
  他有家了。
☆、Chapter 41
  黒甜一觉,吉云被陈琛喊醒的时候,车外居然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陈琛家在山里,不通路灯,放眼望去,一片黝黑之中亮着几点白色的恒定的光。
  吉云知道那不过是俗世的烟火,然而黑暗里分不清天与地,眯起眼睛虚望过去,就如同是硕大的几枚星星。
  陈琛撑着车门,等吉云缓过神来,说:“车只能开到这里,上头路太窄,下面要靠咱们自己走了。”
  吉云脑子尚且混沌,喏喏答应着,抓着陈琛伸过来的手臂往车下走,只是刚一直起来就觉得浑身都散了架,特别是长时间歪着的脖子,那股尖锐的疼痛猛地爆发,冲得她两眼都是一涨。
  吉云步子一停,陈琛就紧张:“怎么了?”
  吉云扶着脖子,龇牙咧嘴地说:“太疼了。”
  不舒服成这副样子了,不知道在车上怎么睡着的。
  陈琛有点无措,手摸到她肩窝,她起初下意识地一退,后来适应下来又往他手里靠了靠。
  吉云一示弱,语气里就带着撒娇的意味:“你帮我揉揉。”
  陈琛轻声地答应,温热的手心自她肩上捂到脖颈,不敢用力地摸了摸,却更像是挠,吉云忍不住笑起来,拿腮帮子去贴他手心:“好痒。”
  陈琛正色:“别闹。”
  不远处,陈母和林玉都停了下来,两个人像是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林玉抓着手电筒一溜小跑过来,喊:“琛哥,阿姨喊你们走快点!”
  于是就像被捉到早恋的一对年轻情侣,陈琛和吉云都不自觉地分开了一些,只是是陈琛搁在她脖子上的一只手,此刻尤为尴尬,简直不知道是要收回还是放着。
  陈母已经转过身,继续往路的上首走,林玉跑回去,仍旧扶好她,开心地说:“阿姨,我喊过他们了。”
  陈琛锁了车子,最后的一点光亮都熄了。
  吉云开了手机里的闪光灯,给陈琛照亮脚下的路。他一只手拎满了她的大小购物袋,还空下一只手来牵住她。
  “穿高跟鞋能走吗?”
  “你牵着就能走。”
  一地的碎石子,细高跟总是卡进缝里,一走一个坑,再费力拔起来,“嚯”地砸上脚后跟。
  到陈琛家门前,吉云几乎将半个身子倚到他怀里。
  开了铁门,再跨过一道门槛,吉云终于进到他家里来。
  不得不说,陈琛家比她想象中的实在要好许多。
  水泥墙的二层小楼,摆得下四五个大圆桌的敞亮院子,还有一株有她腰那么粗的大香樟树。
  走到屋里,地面铺着光洁的大理石地砖,墙面刷得雪白,连同家具都是新的。
  而她住的房间装修的简朴大方,还自带一个可以洗热水澡,有抽水马桶的内卫。
  吉云将东西搁在梳妆台上,一屁股坐上铺着白被单的大床,笑着说:“陈琛,我终于知道你那小破屋为什么连门都没有了。”
  陈琛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他把钱都贴到了家里,也没有否认,解释道:“我们这里经常有游客过来,不弄好一点怕人住不习惯。”
  他不是怕人不来住,是怕人住不习惯,吉云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觉悟,索性就俗到底了,问:“那你们这儿怎么收费,一晚上要多少钱?”
  陈琛说:“一个床位是八十。”
  吉云拿眼睛丈量:“这房间顶多放两张床吧。”
  陈琛点头:“家里还有两个客房。”
  “那住满的话一晚上是四百八十块。”吉云开始掏手机算账:“你这儿有什么淡旺季吗?”
  陈琛说:“除了山里多雨炎热的那三个月,平时差不多人都挺满的。”
  吉云在虚拟键盘上扒拉:“一晚上是四百八,一年减去淡季,减去家里有事没人,减去偶尔住不满,给你保守算上个两百天,那么你家一年的床费收入就是——”
  吉云真心有点不相信屏幕上出现的那串数字了。
  她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陈琛,说:“你这都抵得过我一年的工资了,不如我马上辞职过来在你这边买栋小楼,我也跟着做这空手套白狼的好生意吧。”
  陈琛笑着坐到她身边,将她手机锁了,说:“不能这么算的。”
  吉云扭头看他,说:“你在这边还有地的吧?”
  陈琛说:“是有几亩,不过都是在山上的梯田,家里没人种不好,我妈留了一块长菜吃,其他都租给人家去种了,一年给几千意思意思。”
  吉云听了不停叹气:“陈琛,你这日子过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山里空气又好又舒服,不必外出打工还有人送钱上门。要我是你,这辈子就这么安逸到死,搞不清你怎么会想着出去的。”
  陈琛两只手撑着膝盖,低垂下头,没打算回答。
  吉云以为他没领会精神,又不厌其烦再问了一遍:“你怎么会去我们那边的?”
  陈琛朝她望了一眼,原本含笑的一张脸忽然变得有些僵硬,嘴唇开阖却又不发声,许久才说:“我去那儿是想找人的。”
  如此一来,吉云才知道他是排斥这个问题,原本只是消磨时间的聊天一下子变得目的明确。
  吉云自认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许多原则在陈琛面前往往就破了功。
  “找人?”吉云问:“找什么人?女人吗?”
  陈琛不置可否:“是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吉云思考了一下。
  陈琛说:“你别问了吧,我不想提。”
  “那你找到了吗?”
  陈琛疲惫地摇头:“没有,不过……”他眼神忽然变得锐利,灯光之下那隐匿的锋刃几乎熠熠发光:“不过,我一定会找到的。”
  这副表情,在陈琛屈指可数的表情包大致就可归类于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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