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

第51章


  面对着面,进入彼此防备的距离,却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一字一顿。
  “阿姨,我对你儿子是认真的。”
  山中风雨正绸。
  劲风裹挟暴雨,穿过树林枝梢,越过沟渠清溪,最后闯入这一片天地。
  命运总以相类似的方式拨动记忆的神经。
  那一场落在另一座城市的大雨,斗转星移,又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的时节,肆意倾洒。
  而她再次走至绝境,站在岌岌可危的岸边,横亘在面前的是滚滚洪水。
  深浅未知,她不会游泳,脑子里所有的感概都只成了那相同的一句话——
  她是跳还是不跳?
  跳还是不跳!
  她想这一次她一定会跳。
  因为那水中永远会有一个人在默默等待。
  只要她不来,那个傻瓜就不会走。
☆、Chapter 45
  深山幽谷,风雨婆娑。
  炊烟散落在密林之间,像是下了一场连着一场的大雾。
  时近正午,宁静的山村终于热闹了起来。
  吉云站在迎风的豁口,被这场大雨浇得湿透。
  含劲的雨点豆大,石子似的砸到她发涨的眼中。
  她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受阻,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阿姨,我对你儿子是认真的。”
  所有人都怔了一怔。
  陈琛与她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看着,静静听着。
  她站在他面前,腰板挺得笔直,背影瘦弱但不单薄。
  她毫无畏惧,亦无所顾忌,活得自我,活得肆意。
  他甚至看得到她身体里蕴藏的能量,无限的可能。
  像是蛰伏在土壤下层一个不起眼的节点,经受过风雨多年的洗礼,百虫无尽的啮噬,却在某一日忽然苏醒。
  于是抽节而出,节节攀高,顶破沉闷的束缚,舒展紧闭的筋骨。
  最终在蝉鸣鸟语中,第一次见到初升的旭日。
  她是这样丰满又活生生的,人,女人。
  陈琛想,他大概永远不会用单薄这个词来形容面前的女人。
  凝滞的时间里,忽然响起陌生生凌乱的脚步。
  来大山休假的男人们将话题暂告一段落,结伴上楼来房间休整,见到楼梯口的陈琛,立马像是抢到了救命的稻草。
  “老板,快去给我们做点吃的,为了赶路一大早就起来了,现在肚子饿得受不了,就差啃你家院子里的香樟了。”
  话说完了才觉得气氛微妙,这家里的四个人面面相觑,尽管相顾无言,却有种无形的气场将旁人隔绝。
  同行的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清状况。
  陈琛先回过神来,望着这几人道:“你们先歇会等着吧,我现在下去准备。山里人没什么好的招待,都是自己收的土产。”
  几个人一听又兴奋起来:“就是山里的土产才好,那种外面买得到的东西谁稀罕,到你们这儿来就是为了吃山里的鲜货。你们家要是养了鸡鸭鹅的也给杀一只,到时候我们按只给钱就好了。”
  陈琛都答应下来,说:“我马上去弄。”
  他把缩到墙角的林玉拉过来,说:“你先扶我妈到房里休息吧,等会儿下来帮忙。”
  林玉早就习惯了遇事听陈琛的,很乖地去搀他妈妈。陈母视线仍旧没离吉云,推着林玉的手说:“哎呀,我不用休息。”
  林玉抱怨:“让你休息你就休息嘛,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
  “我这眼睛不是熬红的!”
  “不是熬的怎么就红啦?你哭啦?”
  陈母气得打她手背:“你这个傻丫头啊!”
  林玉嘿嘿笑着,半推半拉地将她送进房间。
  吉云等她走了方才转身,不远处,陈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刚刚鼻子里的那股稀奇的酸楚,在见到他一副傻样的时候立刻烟消云散。
  她冲他招了招手,说:“你过来啊。”
  他这才像被允诺可以吃糖的孩子,三两步跑到她的面前,牵上她的手,很自然地与她五指紧扣。
  吉云半开玩笑半是真:“现在应该不用那么偷偷摸摸了吧。”
  陈琛却不置可否,只是用黑漆漆的眼睛注视她。
  掌心相贴,她拔长手指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背,说:“问你话呢,怎么哑巴了。难道你现在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陈琛也努力扣紧她,说:“你身上湿了。”
  “……”吉云撇嘴:“还有呢?”
  陈琛不禁思考:“你想不想洗澡?”
  她有点忍无可忍:“木鱼脑袋!”
  陈琛带吉云进了小厨房,找了块干净毛巾帮她擦头发。
  “你真的不用洗澡?”
  吉云说:“算了,人家都住进去了,也不好赶他们出来。”
  “那我给你拿个木盆上我房里去洗?”
  吉云挥手:“真的不麻烦了,大中午,大家都挺忙的,不必为了我弄得鸡飞狗跳的。这屋里热着呢,衣服过会儿就能干了。”
  吉云态度坚决,陈琛就没有多劝。家里人多事杂,她又是一个女的,确实有困难。
  他心里估摸着有空再到自己房间弄个淋浴的,以后她过来,就是家里再忙,也打搅不到她那里。
  以后……他思维一顿,手里正切着菜的刀也放了下来,还能有以后吗?
  陈琛忽然去看吉云:“你刚刚就不能靠里站一站,非要站在雨里。”说完又立刻转身,去对付面前的备菜。
  吉云被莫名数落,却不忙着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走去他身边。砧板上搁着泡发过的香菇,她在刀刃起落中捏起一块——
  “小心手!”陈琛立刻停了下来,看到她正将那片香菇搁在鼻尖,细细闻了闻。
  “香。”她表情却很嫌弃:“你怎么切的大一块小一块的,不是说自己会做菜吗?”
  陈琛将那片香菇拿过来,扔回到砧板上,耳廓却突然一阵痒兮兮的。视线稍稍一侧,看到她贴得极近,声音完全响在耳边:“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吧。”
  又向后一仰,倚着周边发热的灶台,闲闲地看他。
  陈琛拿回厨刀,将香菇改刀,点头:“听见了。”
  “没什么想法?”
  陈琛说:“没有。”
  “……”吉云这才真是有点恼了,两手抱在前胸,刚要认真喊他,就听他沉沉说:“我早知道了。”
  “啊?”
  “你真当我蠢么。”
  吉云眨巴眨巴眼睛。
  陈琛说:“你要是无聊,不必千里迢迢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也不必跟在我后面一头扎进这穷山村里头。”
  吉云纠正:“万一我就是这么无聊呢,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真不怕我骗你了?”
  “不怕。”他说:“反正我也一穷二白,没什么能被你骗的。”
  “你这是破罐子破摔啊。”吉云笑起来:“那你的心呢?我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你一个人牵肠挂肚。”
  陈琛说:“过过就好了。”
  过过……还就好了?吉云一挑眉:“你挺潇洒啊。”
  陈琛说:“人不就这么一回事嘛,吃一堑长一智,天底下女人这么多,总能找到个安心过日子的。”
  “你……”
  几句话一说,真把吉云心里窝着的火勾了上来。
  是不是真应了那句话,爱情这场游戏里,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她前一秒能信誓旦旦,他后一秒就敢拽给她看。
  “而且,”陈琛又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还真敢火上浇油。
  吉云冷笑笑:“陈琛,你这是吃定我了啊。”
  怪不得他态度骤变,大大方方就带她回了家,那日向晚的他乡小巷,他甚至还前嫌尽弃地说,你来玩我吧。nm"
  不知在何时,她就着了他的道。逼着她一步步退让,丢盔卸甲,最后还让她先表明了态度。
  他则稳坐钓鱼台,老太爷一样摇扇喝茶,静观局势发展。他甚至没有真正对她说过一句,我喜欢你,或是……我爱你。
  吉云歪头看了看陈琛,使劲想象自他嘴里用低沉醇厚的声音说出这两句话——然后发现,还是算了吧。
  太古朴老旧的男人不适合深情款款。
  陈琛这时候手一指:“你坐过去吧,菜好了喊你先尝。”
  是了,这才是他最朴实的告白。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之前已经开过小灶的吉云压根没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粒粒数着下肚。
  坐对过的几个男人不停称赞陈琛的手艺,开玩笑地说以后哪个女人能嫁给陈琛,必定是一生幸福。
  林玉瞅着吉云直笑,说:“姐,你以后一生幸福。”
  陈母咳嗽了两声。
  “不过今天的菜好是好”有男人提出建议:“就是一点儿绿色没有,不是腌的就是干的,要么是鱼啊肉的,老板你晚上给我们加点餐啊。”
  陈琛说:“上午下雨,路上不好走,等天一晴,我就去弄菜。”
  可真等天晴了,几个人一合计,非要陈琛带他们去山上打点野货。
  陈琛说:“今天肯定不行,山里泥大路滑,你们走都走不稳。林子里的碰上雨,也都躲着不肯出来。”
  “那你领我们去村里转转,看看老乡家里有没有,有的话我们就给收了,鲜的干的都好,打打牙祭嘛。”
  陈琛再推脱不过去,嘱咐林玉去田里挖菜。换了双雨鞋走出来,看到吉云正把自己没干的衣服重新晾出来。
  陈琛过来搭把手,两个人配合,一个拿衣服一个晾,一头绕在香樟树的简易衣架上很快挂满了一长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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