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绒金矿

第25章


好吧,至少能确定我的腿和肚子都在。陆菲这样想。
违规操作到此为止,还是给你些麻醉剂吧,否则一会护士长来要怪我了。这个声音说着,撕开包装和针管碰撞的声音随之响起。
陆菲想要反抗,但是他根本说不出话来。这时,一个令人不安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我不会永远说不出话来吧?
好在这个念头只困扰了他一会,困倦就再次降临。他虽然顽强地试图对抗这睡意,但却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了一片昏沉之中。
陆菲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醒来后,第一个来医院看望的他的会是警察。
那人说话很干练,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直入主题: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调查一个月之前发生在V庄园的那起凶杀案。当时,你在现场干什么?
他不能说话,他只能听到你说的话,然后眨眼回答是或者否。一个声音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说。陆菲认出了这个声音,这就是上次给他换药的那个小护士的声音。他真想问问她,究竟是现在暂时不能说话,还是以后永远都不能说话了。
警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将调查进行下去,但最终继续说道:我知道在现在这个状况下对你进行调查很不合适,但是这个案件由于很棘手,所以十分期待你的协助调查,以便我们能够找到真凶。现在我会问你一些问题,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你就眨一下眼睛。答案如果是否的话,你就眨两下眼睛,好吗?
陆菲瞪大了眼睛,尽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但发现越是用力去看就越看不清楚。
小护士在一旁嘀咕着说,你看,我都说了,他现在根本没办法接受调查。
我这不是着急破案吗?警察的声音有些恼羞成怒。
你着急也没用啊,小护士说,就算他现在承认了他就是凶手,你能就这样把他连着呼吸机一起送出去枪毙了啊?
法不容情,警察的声音高了八度,他要是犯罪嫌疑人,我就得抓他。
我不管他在你眼里是什么人,反正在我这儿,他是我的病人,而且还是我这辈子护理的第一个病人。我怎么也得看护好他。你现在在这里大吵大闹,妨碍了我的病人休息,我就得赶你出去!说着,门吱嘎一声被人拉开。
兰兰,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行不行,警察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我这忙着破案还不是为了你吗。这案子总这么没完没了地拖着无所谓,咱俩的事情也不能总这么拖着啊。我现在一天到晚忙得连见你一面都得向上级申请调查令,我容易吗我。
你不是跟我讲公事吗?你要跟我拿官腔,我还跟你抬官调呢。说好我找到工作之后就结婚,婚纱照都拍了,领证的时候新郎转眼没影了,这叫什么事啊。小护士说着,声音越来越委屈。
门被吱嘎一声关上,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陆菲一动不动地倒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兰兰。又是一个兰兰。
第十八章 最终的钢琴独奏
更新时间:2007-10-13 14:29:00 字数:4485
ProtectmefromwhatIwant.
――Placebo,ProtectmefromwhatIwant
ProtégéMoi.
这是陆菲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那时他倒在波兰一家破旧的酒吧门口,像只被人遗弃了的猫。他的声音虽然充满绝望,但却有一种强大和坚定的东西在里面。
他之后问起我关于那晚的事情,我出于一种自私的心理,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里,我们争吵不断。无数次我都劝我自己说算了吧,别在这个混蛋身上再浪费什么时间了。但一想起那晚的相遇,我又会一厢情愿地产生一种更为自私的情绪:我要以我的方式拯救他。不管他曾经受伤多深,我都能够令他痊愈。我们最终会走在一起。他会接受我,忘记他的过去。
而即便是那时,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回忆就如同他赖以为生的空气。他与我形影不离的时候,其实从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回忆。对此,我根本无能为力。
在波兰的时候日子过得飞快。我们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每天都呆在一起。我们一起去餐馆上班,傍晚一起散步,晚上睡在一起。周末一同去电影院看电影,假期一同去海边旅游。可我不得不承认,那不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我每天都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当中,这种焦虑迫使我对眼前的一切产生怀疑――我们之间最终的结局证明了我的担忧不是没有原因。
当那天他穿着松糕鞋和拉丝长筒袜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当他哭泣着望着孙维,对他说“救救我”的时候,我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理想在瞬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奇-书-网|Www.sjwx.info)我不想将自己的失败说得多么惨烈,但我想不出其它的形容词。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即便是重复一遍这件事情,都是对自己莫大的侮辱。
我的爱人,我曾经坚信能够给我一个未来的人。再次回到波兰,我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那些曾经混迹的酒吧,那些曾经住过的旅馆,大门对每一个孤寂的心灵敞开,但走进去之后,却发现自己变得更加封闭。我的那些波兰朋友们,他们开始还在追问我的男孩去了什么地方,而见到我不愿意回答,他们也不再问起。我真地想告诉他们,我的爱人已经死了,他是为了我而死的。像以前那些粗俗爱情电影中的结局一样,他是为了我,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死,这样他们也许就会理解我此时孤独的心境。真的,对我来说,他已经死了。
我想重新找回曾经生活的节奏,但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我所知道的,就是我曾经的爱人带走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七年。我并不因为这件事情而埋怨他,我没有丝毫埋怨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的故事应该有另外一种美好的收梢。
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经常幻想之后的爱人会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我抬头看天,天空湛蓝,我想如果真的心有灵犀的话,我的爱人此刻想必也会和我一样,停下手中的事情,与我一起仰望天空。地理课上,地图在黑板前方松松垮垮地垂下,你看地球原来是那么大,总有个角落能容得下我和我的爱人吧!现在每当回想起从前的情景,都很想狠狠地抽当时的自己一个耳光。那时候的自己是那样的幸福,相信这世界上每一朵小花的绽放都是一个奇迹。
请问小姐去哪儿?出租车驶出机场的时候,司机回头殷勤地笑着问道。
S医院。她木讷地回答,有些担忧地望着窗外的浑浑噩噩的夏日午后。
去看病人?司机见她神情紧张,试图缓和一下她的情绪,却发现她已经将视线移向窗外,不再理睬自己。
司机于是不耐烦地摇开车窗,朝外吐了一口痰。
当鲍兰走进病房时,护士刚刚替陆菲换过药。见到鲍兰之后,护士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你可来了!护士像小鸟一样飞到了鲍兰身前,一切都顺利吗?
他怎么样了?鲍兰小声问。
他现在一切正常,不过距离完全恢复还要一段时间。他能听见我们说话,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但是不能说出话来。他的神志是完全清醒的。另外,他的左臂肌肉严重坏死,我们对他进行了截肢,左腿大面积烧伤……说到这里,护士忽然停了下来。她看见两行泪水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地从鲍兰的眼眶中涌了出来。于是她立刻后悔,自己竟然蠢到了这个地步,这么快就把一切都抖了出来。
对不起……护士说着,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鲍兰拍了拍护士的肩膀,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护士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了鲍兰和陆菲。鲍兰走到了他的身旁,坐在了病床旁。
我来啦。她小声说,抬手轻轻抚摸着他额头上缠着的绷带。
兰兰是我小时候的邻居,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有联系。她听我说起过你的事情,所以你住院的第二天,她就给我打了电话。我开始的时候没想来。可是呆着呆着,发现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陆菲,这次你赶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不管了。这次我无论如何不会再离开你了。
说着,她又黯然垂下了眼泪。
陆菲很费力地张了张嘴。他几乎是刚动了动嘴唇,唇角的结的痂就又裂开了。鲍兰以为他要喝水,于是起身要去倒水,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陆菲伤痕累累的右手拉住了。
你要对我说什么,是吗?鲍兰问。
他眨了一下眼。
我去拿纸笔,你能把要说的话写下来吗?她几乎是感激地问。
他又眨了一下眼。
鲍兰从包中拿出笔,小心翼翼地分开陆菲的手指,让他握好。她又在床头柜中找到了一沓便笺纸。当她将纸送到陆菲手边的时候,心痛得眼泪又差点涌出。即便是握笔这样简单的动作,陆菲手臂上插着点滴接管的地方都有鲜血渗出。她轻轻扶住陆菲的手。她感觉到他的手冰冷、僵硬,像完全丧失了生命一样。
陆菲很小心地在纸上划出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然后疲惫地松开了握着笔的手。鲍兰拿起那张纸,接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找孙维。那张纸上这样写道。那三个字徒劳地纠缠在了一起,每一笔都那么力不从心。
在医院的每一天对陆菲来说都是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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