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来桂花香

48 第四十七回 惩罚


“二妹妹,你把我当傻子吗?”钱惜松眼神阴郁,蛇信般阴毒,“出府这么久,轻轻松松一句去孙府串门就想把我打发了?!”
    桂花一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我说的是实话,大实话。谁也没规定未来婆婆不能见儿媳妇不是?”
    翠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发一言。
    钱惜松走到桂花面前,钳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仰头望向自己:“你去找孙茗了,和孙府达成了什么协议?”细长的眸子眯起来,“不说话?不说话我也能查出来!”
    桂花痛苦的翻翻白眼。暗自腹诽: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嗓子被你掐住了,发不出声音啊。不说话?这种时候不说话不是更刺激你!这么蠢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可是,没有用,钱惜松的手仍旧掐着她的脖子。
    “你别忘了,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情,只要我向孙家透露出一星半点,咱们谁都别想好过!”钱惜松继续威胁,手上的力道不减。
    桂花无奈,只得抬起手来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咳咳。”清清嗓子,桂花发出鸭子般沙哑的声音,像极了换声期的男孩,“拜托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那么敏感,弄得我很有压力的。”
    “娘亲在你手上,把柄在你手上,我才不会那么蠢,主动去找孙府呢。”
    钱惜松冷笑:“算你识时务。”
    又道:“说到金姨娘,我倒是想起来了。因为前些日子你行踪不明,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放心不下,亲自去把金姨娘接到府里住了。”
    桂花反射性的激动道:“你把我娘亲怎么样了?”
    钱惜松很满意桂花的反应,面容缓了缓,不再那么狰狞。
    “只要二妹妹安安稳稳出嫁,她自然不会怎样。”
    桂花低头:“我会出嫁。”
    钱惜松一笑,很满意她的妥协,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桂花很不满意:“口说无凭,况且脚长在二妹妹身上。为了让我放心,就请妹妹委屈一下,在佛堂里住几天吧。”
    提到佛堂,桂花不自觉便打了个哆嗦。看在钱惜松眼中,更是惬意。
    “翠浓,虽说你是我的人。可这几日来,却没有尽到职责,好好照顾二小姐,罚你一起,跪佛堂吧。”
    “是。”翠浓至始至终害怕的跪在地上,没有插一句话。直到此时,才散发出弱弱的存在感,应了声。
    桂花知道,翠浓还在继续潜伏中。为了不让她暴露,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不善道:“还跪着作甚?走啦!”
    以此表明她们不是一伙。
    ————————
    桂花眼放绿光紧盯着供桌上的糕点,泥塑贴金的佛像悲悯的望着她。回来的时候忙着赶路,到了孙府也没停顿,急匆匆的往回赶,除了马车上喝的茶水,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饥饿的眼神十分热切,端坐的佛像险些被她灼烧的跳下凡间。
    想到战青玄马车上无时无刻备着的精致茶点,桂花隐忍的咽了口唾沫。
    唾沫刚刚下肚,身后就传来“啪嗒”一声戒尺打在檀木桌上的脆响。随即是宋嬷嬷威胁意味十足的干咳。桂花不紧不慢继续咽口水,隔都没打一个,丝毫不把宋嬷嬷的警告放在眼里。
    本来嘛,十天后她都要出嫁了,钱惜松一定不允许她伤痕累累,留下钱府虐待她的铁证。
    悄悄挪了挪跪得发麻的膝盖,实在无聊的桂花,再一遍环顾佛堂。蒲团两个,她和翠浓平分了。佛像一尊,垂眉闭目,显然不忍卒读桂花的惨象。东西向摆着的供桌,水果糕点数盘。
    狭小的空间,潮湿的空气,夕阳两三绺透过厚实的窗棂勉强提供一点光亮。门口站着的宋嬷嬷,手持戒尺,幸灾乐祸,面似恶鬼,恍如门神。当然,她背对着宋嬷嬷没法亲眼目睹,但这样的景象显而易见,无论是宋嬷嬷还是桂花,都曾在梦里演练数遍。
    前者是为了届时好报仇雪恨,后者是警惕自己要居安思危。
    终于,夕阳的余晖恋恋不舍的收回最后一抹霞光。万恶的宋嬷嬷趾高气昂挑衅似的把戒尺搁在小几上。锁上佛堂的小门,打道回府,关门睡觉去了。
    她脚步声一远,桂花立刻站起来,几乎是以扑的姿势趴在了供桌上,抓起一个苹果就啃。边啃边絮絮叨叨请求佛祖的原谅。
    翠浓显然没有她那么粗枝大叶,起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门边,确认宋嬷嬷是否去而复返。专业的间谍人员和普通劳动者的素质差别之大是毋庸置疑的。
    昏暗。没有蜡烛,鲜有月光的昏暗。
    钱府的佛堂就跟朝廷的暗狱属于同一类别。凡是不得宠的不得势的犯了错的都得被关在佛堂受教育,外加动用私刑。换到别家也许很难为人理解佛堂的这种功用,可只要明白钱府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的人都懂得,从上到下都不是善渣,又怎么能要求佛祖的光芒普照心灵?建了纯粹用来摆架子,别府有的,他们也有,顺便善加利用开发新功能。
    “这么晚,宋嬷嬷准走了。”环顾黑漆漆的屋子,桂花瞄准翠浓饿得同样泛绿光的眸子,扔过去一只香蕉。
    “扑!”
    “啊!!!”
    “咕咚!”
    “啪嗒!”
    一连串的声响发生在瞬间。
    桂花仰脸冲着翠浓的方向茫然追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翠浓带着哭腔的嗓音闷闷的在桂花脚边响起:“小姐,有老鼠……”惊魂未定。
    桂花眨眨眼,对她躺在地上的行为更感兴趣:“哦……佛堂嘛,当然有老鼠。不过,有老鼠,你就一定要趴在地上吗?”虚心求教加探讨。
    翠浓恶狠狠:“谁让你把香蕉扔在我脚边!”
    不知是不是黑暗中其他感官特别敏锐的缘故,桂花甚至听见了她磨牙的霍霍声响。不由觉得十分冤枉:“你没有接的住哦。我瞄的很准啊……”推卸责任的态度激怒了翠浓。
    她伸出一只手,牢牢攥住了桂花的裙角,一头黑发披散下来,幽幽的扬起毫无血色的脸孔,龇牙一笑,微弱的月光落在她雪白的牙齿上,一缕白光闪过……
    “啊!!!”桂花大叫一声,扑通一屁股跌坐在翠浓身边。
    翠浓笑得十分开心:“小姐,你没有挺的住哦。我拽的很轻啊……”
    模仿桂花的语调惟妙惟肖,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桂花认命的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和翠浓背靠背。
    以下是她们毫无营养的对话内容。
    “好饿哦。”
    “吃苹果。”
    咔嚓咔嚓咔嚓,啃水果的声音。
    “……小姐,刚刚,刚刚好像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从我脚面上挪过去。”
    “哦,我不小心把脚搁你脚上了吧。”
    “不对不对,那东西还毛茸茸的。”
    “哦,那就是老鼠咯。”
    “啊!!”翠浓哗啦啦把手上的温水泼了下去。
    “……翠浓,你把水倒在我脚上了……”桂花幽怨的缩回脚。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老鼠。”言罢,摸索着拿娟子给桂花擦水。
    一会儿之后。
    “小姐,你的脚,为什么摸上去毛茸茸的?好像……老鼠。”
    “哦,可能就是老鼠吧。我早就把脚拿回来了。”桂花很是不以为意。
    “啊!!!~~~~”
    翠浓的尖叫再次响彻偏院。
    就在翠浓的尖叫声中,佛堂那扇厚重的,雕着繁杂花纹的,十几年没有打开过的窗户发出“咔嚓”“咔嚓”“轰隆隆”的声音。
    尖叫声太响,桂花竖起耳朵仔细听。
    “翠浓,窗子窗子窗子……”
    惊魂未定的翠浓从善如流的望向被连根卸下的木窗,再一次陷入恐慌。
    木窗落地带起烟尘中,阮听枫一袭白衣,伴着月光稳稳的落在嘴巴张成“0”字的翠浓身边。
    “桂花。”他笑眯眯,浑然不觉自己刚刚毁坏掉一扇高龄二十的窗户。
    仰头望着他眉目如画的脸,桂花再一次衷心的赞叹:漂亮,真漂亮!简直是人间绝色。虽然这个绝色刚刚卸下了钱府中最牢固最古老的一扇窗,并且激起满地烟尘,把她和翠浓弄得灰头土脸,但美人还是美人,绝色还是绝色。
    “好久不见。”冒着吃灰的危险,桂花张口打招呼。
    “给你的。”递过来一只锦袋。
    桂花接过,打开。然后感激涕零:“听枫你真是大好人。雪中送炭啊,你简直是我恩人!”她跪了一天,想了一天的玫瑰熏糕,水晶蛋饺,此时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居然还有一大块酱牛肉,她感动得都快哭了。“太细心太体贴了,这袋子居然还分了层,一点都没有串味儿啊……”
    她站起身,一股烟尘气扑面而来,咳嗽两声,桂花转口道:“要是下次你进来的时候不要卸窗,那就更完美了。”
    阮听枫很实诚:“青玄,叫我带的。”
    桂花一愣,看了眼包裹得十分精致且用心的食袋,心里温温软软融成一片。
    “还是要谢谢你的。这么晚了还跑过来。”
    阮听枫很和气,温和道:“没关系。睡不着。”
    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佛堂?”
    “青玄说的。”阮听枫还记得,大下午的战青玄匆匆忙忙跑过来,吩咐他晚上去趟钱府佛堂,送只袋子。“不过,我忘记了。”阮听枫有些不好意思。青玄和他说话的时候,正好于小鱼要来找他,他烦躁的有些心不在焉。
    桂花:“忘记了……那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呢?”
    “紫苔院,老婆婆。”
    真是个乖乖牌好宝宝,知道迷路了要问过往行人。可是,怎么说他也是非法入户私闯民宅吧,怎么一点自觉性都没有呢。
    桂花沉默一会儿,成功把嘴边的问题咽下去。
    “……你是说,宋嬷嬷?”
    宋嬷嬷是钱夫人特意派来指导桂花出嫁礼仪的,最近搬去的紫苔院。
    “她会老实告诉你我在哪儿?”
    随即自发的恍然大悟:“你又点她穴道了。”
    “没有。”阮听枫笑得十分安详,桂花甚至能从他面容上瞧见和佛祖一样的悲天悯人,“敲晕了。”
    桂花:“……为什么?她老人家年纪一大把的……”也不怕打死了。
    阮听枫奇怪的看她一眼:“年纪大,皮肤松弛。”
    “所以?”
    “找不准穴。”
    桂花含着糕点嘿嘿嘿傻笑三声,差点把满口的糕点屑喷出来。
    “翠浓?”
    站在一边的翠浓,病恹恹,以一种消极厌世的态度转头看他:“干嘛?”
    阮听枫在袖子里,掏啊掏,掏啊掏。
    桂花张着口忘记咀嚼,眼珠子随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转啊转,转啊转,十分好奇他要拿出什么来。
    “找到啦!”看他的满脸惊喜,实在让人不能和他手上捻着的,这么一张小小的,泛黄的,还有些油斑的纸片联系起来。
    “给你。”有些嫌弃的用指尖夹住,伸到翠浓鼻子底下。
    翠浓同样以那种病恹恹消极厌世的情绪接过了纸片。
    阮听枫望着她,有些疑惑:“她怎么了?”
    桂花笑得贼兮兮:“被老鼠,吓破胆。”
    阮听枫不甚在意:“哦……”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私语的当事人淡然的,以一种十分平静的心情,划亮火折子,把那片脏兮兮,油迹斑斑的小纸片付之一炬。
    桂花:“咦咦,你有火折子为什么刚才不点?”
    翠浓看她一眼,迅速低下头去:“我不想点。会暴露的。”
    “哦,所以你就心甘情愿的摸老鼠啊。”好伟大的精神,好高尚的情操。
    翠浓充满怨气的脸孔愤愤抬起:“小姐你再说!你再说,我就告诉宋嬷嬷窗子是你弄坏的!”
    好恐怖!
    桂花倒退一步,犹犹豫豫递出食袋:“……分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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