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之孤身犯险

第十二章 爱琴(1)


周苦毅、林卫民不知道邢天到底和陈默有什么事情非要单独商量。周苦毅心里更是焦急:“陈默毕竟是一个孩子,怎么能应付这么多事情。那个邢经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葫芦里面不知卖的是什么药。陈默别吃了他的亏才好。”他暗自决定,再过五分钟不见他们人,自己就会冲进邢经理病房去了。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陈默率先出来,眼神有些游离,脸色十分苍白,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或者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邢经理在他后面,脚步蹒跚,但是表情还是相对轻松愉快。
    周苦毅率先走上去,还想问些什么,陈默却突然抬起头,笑道:“周大爷,真的谢谢你。应该没什么事情了,邢经理都和我说好了。”
    周苦毅惊道:“说好了?说好什么了?他——”
    邢天笑着插话:“这个小伙子做事不经过大脑,据我考虑,曾经是有一些犯罪活动在我的酒吧里面发生过。我还是会要求派出所把这个小伙子关押拘留的。”
    林卫民皱眉道:“陈默,你——?”
    陈默盯着他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我自己做了事,那我就得承担、得负责。林警官,我只想跟你说,我知道昨天在那个酒吧胡越礼肯定对辛玥本人进行了严重的侵犯,直接威胁到她的生命。还有前不久在‘集天餐馆’胡越礼对辛玥以及我的迫害,不知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林卫民愣了愣,看着陈默,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他闪躲着陈默的目光,样子颇为尴尬。周围的其他警官似乎也被点到了痛处,一个个面色都开始变得阴沉。
    陈默见他半天不说话,更加不依不饶了,质问道:“林警官,是不是不了了之了?”
    林卫民长叹一声,说:“胡越礼势力惊人,我们别说证据,就连证人都找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甚至只能拘留他一下午,就得放人。”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你放心吧,这次你报的案,胡越礼涉及毒品,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陈默摇了摇头:“我看不一定。”
    他的这句话,几乎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到了。所有人都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这种话出自他的口——要知道,他是如此痛恨胡越礼,痛恨这个社会的毒瘤和阴影。
    周苦毅沙哑着嗓子:“陈默,前几天我不巧在外地,没法作证人——哎,这都怪我缺乏应有的常识,不知道证据对于定罪的重要性——你不能丧失信心啊。别说昨天那一次了,就是在餐馆那一次,我现在就可以作证人,叫他跑不掉。林警官,我可以再次作证人吗?”
    林卫民点点头:“可以。您真的这样想?”
    陈默听罢,有点急了:“别,您不怕他报复吗?”
    周苦毅“哼”了一声,倔强地说:“就是怕报复和威胁,所以才没人敢站出来,所以那个坏蛋才会这么猖狂!你别管,我一定要作证人,他还反了!”他转向林卫民,嚷嚷着说:“林警官,我们现在就到警局去。”
    陈默真的急了:“这——你何必趟这趟浑水呢?这不关您的事啊!”
    邢天呵呵笑道:“老人家我觉得陈默同学说的很对啊,我担心就凭您一人,还真的告不倒我们老板。您还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何必呢?”
    周苦毅瞪着他,似乎随时就要扑上去揍他:“你给我闭嘴!”
    邢天“嘿嘿”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陈默指着周沐雪,问周苦毅:“好吧,你可以不管你自己,可是你孙女怎么办——雪儿怎么办,您想过吗?”
    周苦毅犹豫道:“我......我......”心底最柔软处忽然被陈默这席话残忍地从浪漫的侠义带回了冰冷的现实。他低头看着周沐雪,看着孙女清澈如一泓泉水的眼睛里面荡漾着的无邪,竟无语凝咽。
    陈默连忙说:“不说为了谁,就算是为了雪儿,您也得平平安安的。”
    周苦毅叹了口气,愤然不语。陈默对林卫民说:“林警官,周大爷不做证人的话,还有人吗?”
    林卫民苦笑着反问:“周大爷有他的孙女,难道别人就没有妻儿老小吗?”
    陈默顿了顿,表情淡然:“那你们还会查下去吗?”
    “查,当然查。”林卫民说,“就算上次在集天餐馆的事不了了之,这次你报的在酒吧的案子我们一样会查,不管希望有多少。但是陈默你注意了,在酒吧的案子不仅牵扯到胡越礼、邢经理、辛玥,还有你自己。”
    陈默点点头。如果胡越礼的罪行可以被纠察出来,那么辛玥就有救了。自己行凶伤人不管罪大罪小,认了也无怨无悔。但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胡越礼手眼通天、势力过大,连人民警察都拿他没办法。
    邢天却冷笑道:“很好啊,都得查,只不过不同的人被抓的概率是不同的吧。”
    周苦毅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陈默却清楚邢天是在提醒自己,现在警察帮不了他,让他胜利的几率微乎其微。他只有与邢天本人合作,按照邢天刚才告诉他的几天后的“绝密计划”行事,才有击败胡越礼的可能。
    众人散时,心里都纠缠着错综复杂的结。林卫民提醒陈默,有最新进展随时会和他联系。周苦毅、周沐雪祖孙本来想和陈默一齐离开医院,但是陈默坚持要留下来陪辛玥,直到她醒来——也许直到她醒来,陈默给出的答案,还是流连忘返。他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似乎辛玥现在就是一个孱弱的婴儿,急需照顾,自己若离开她半步那她就随时会陷入深不见底的危险。周苦毅便带着孙女离开了,并对陈默再三嘱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决不推辞。
    待到众人走后,邢天说:“我现在要去休息了,记住这几天做一下准备,思想上的。”
    陈默的思绪已近穿越到了辛玥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没心情听邢天此时此刻的箴言。
    邢天最后问他:“你就非要经过警察这一手吗?”
    陈默说:“我们说好了的,无论是多么微渺的希望都不要放弃。如果这次胡越礼能被定罪,那就是最好的了。据我所知,他现在按照理论是背负着贩毒罪、蓄意谋杀罪、绑架罪,让他上十次绞架都绰绰有余了。只有当林卫民不行时我才会跟你合作。而且假如案子真的被破了,我也不会说出你的名字——作为回报,你也不会追究我敲你大脑袋的这一下、并且帮我掩饰U盘的消息。”
    “那是说如果林卫民能破案。”邢天对陈默的天真实在非常无奈,“可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胡越礼在江湖上这么多年,遇到过很多比这次都凶险的情况,最后还不是好好的。这次我觉得他还是可以金蝉脱壳,所以你还是做好思想上的准备吧,一旦林卫民没有被定罪你就得配合我,实施我的计划。”
    邢天关上病房的门之前,突然笑着说:“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戒心,因为——相信我,我和你一样仇恨胡越礼。这几天我知道你要来看辛玥,顺便来我这儿坐坐吧,我告诉你一些胡越礼的情况。”
    陈默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可是邢天已经把房门关上了。陈默摇了摇头,大步流星地走进辛玥的病房。
    她醒了。
    她转头看着陈默,看着这个为伊消得人憔悴,为她出生入死、彻夜不眠、殚精竭虑、五内俱焚的男孩,看着这个和她一起无力地卷进罪恶的漩涡的男孩,她的脸色是那么苍白、表情是那么茫然。
    虽然陈默想象过很多次,在她醒来时自己会怎么面对她,她会对自己说什么。但是此刻,陈默还是感觉到一种驾驭不了气氛的混乱。
    辛玥看见他,下意识地问:“发生了什么?他们呢?我怎么在这儿?胡越礼,他、他——!”
    陈默走到她枕边,心情第一次放松了:“你醒过来了,你醒过来了。你放心吧,胡越礼那个坏蛋再也不能伤害你了!我......我真的很担心你。”他紧绷的弦忽的一下放松,疲惫立马如潮水般汹涌连绵。
    辛玥伸手抚了抚头发,挣扎着想坐直身子。陈默道:“你慢点。”连忙扶着她,帮她把枕头垫在背上,让她靠着更舒服些。
    “谢谢。”辛玥的声音有气无力,她勉强地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似乎清醒了许多。
    一会儿她问陈默:“我这是在医院吧?嗯......咱的情况是不是反过来了?现在你是探病的,我是生病的。”
    陈默看着她的笑容,觉得这就是命运给自己最好的奖赏。他一时间怔怔地看着她,心里面百感交集——不只是对她苏醒后的庆幸,更是对她以后坎坷不平的命运的担忧。
    辛玥明显还很虚弱,不得不将体重全部托付给墙壁和枕头。
    陈默耸了耸肩:“我会每天来看你的。”
    辛玥突然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声音漠然:“你是不是全部知道了?”
    陈默感觉心里一阵刀绞的剧痛,他避开她的目光,避开着在这一瞬间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你在我面前枯萎,我却无能为力。
    辛玥明察秋毫,立刻猜到了自己心中最想掩埋的恶魔,已经无情地出卖了自己。她惨淡地一笑,心如死灰:“你又怕什么?对,没错,我是吸毒,而且都大半年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没事、没事,你现在走吧。”
    陈默嘶哑着嗓子问:“你之前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个吧?”
    辛玥掩住面颊,不语。
    陈默说:“辛玥,你把手拿开,我想对你说话。”
    辛玥没理他。
    陈默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就听着吧,我是不忍心强行把你的手扒开的,因为我爱你。无论你是什么样,我爱你。”
    辛玥浑身一激灵,双手颤抖,垂落在膝前。
    陈默说:“你这就对了,你双手能遮掩的只是你的视线,而不是血淋淋的事实。”
    辛玥再也忍不住了,热泪夺眶而出:“没用了,没用了!从那些可怕的白粉化成一丝丝魔鬼的烟,侵入我的肉体时,我的精神也就下地狱了!吸毒的人怎么会有未来?你......你......”
    “我要帮你。”陈默坚定地说,“尤其是在经历了这恐怖的一夜后,我的决心一点也没有被冷却,它反而已经沸腾了。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当一个男子汉爱上一个女孩后,这个女孩已经不单单是一个人那么简单了。这个女孩是他发誓要用今生永恒捍卫的信仰,直到他这普通的生命最终停息,不再和她属于同一个世界。但即使是这样,他还在独自为她的灵魂祷告。”
    辛玥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泪珠滚滚而下:“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陈默摇摇头:“我没疯,你也没疯!咱们会挺过去的。”
    辛玥抽噎着:“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你是什么人啊?你才认识我多长时间啊?”她再也忍不住,又一次捂着脸,失声痛哭。
    陈默心潮澎湃,似乎想把心里每一句话都对她讲,全部对她诉说。他再也忍不住,抓着她的双肩,喘着气说:“这是我唯一给不出你答案的话!你问我为什么爱你?我为什么爱你?要是你爱问这一句话,那么你为什么不试着问问——问问为什么太阳每天都要东升西落?为什么没有人能避免死亡?为什么大海永远抚摸不了蓝天?再问问,为什么极光略不过无尽的夜?也许要很长时间我才能回答你,但是我会用实际证明这是不需要回答的。相信我,求你了,相信我!”
    辛玥尖叫道:“疯子!你这个......这个......把自杀当做英雄来歌颂的疯子!”
    陈默怒道:“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你为什么就没信心呢?你为什么就不信——是的,命运已经快给我们下死刑通知了——但是你为什么就不信,我们可以成功逃亡,让那个绞架为更多像胡越礼这样真正该死的人效劳呢?”
    辛玥抽泣着,忽然抱住了他,趴在他肩膀上无力的发泄着绝望和忧伤。陈默紧紧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抚摸着她的秀发。
    两个人,一个用眼泪,一个用安慰,在进行灵魂的交流。
    陈默心里的大海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深深知晓,这股浪很大,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平静,也许他还没准备好,但是这是他必须面对的。他要告诉辛玥,自己有多爱她。
    因为爱情,在公开后,是会发生质变的。
    似乎是半个世纪,两个人逐渐平静下来了,身体似乎也变成了永恒的雕像。两人在此刻,似乎同时希望,就此再也不分开。
    但是陈默还是放开了她,静静地、轻轻地帮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
    辛玥问他最后一次,声音小的似耳语:“你真的不后悔?”
    陈默凝视着她的双眼,淡淡地笑道:“绝不后悔。”
    辛玥愣愣地说:“上帝喜欢戏耍我,但是你是他给我的礼物,尽管我感觉他还是在耍我。”
    陈默笑着反问:“还是很划算是吗?”
    待到两人情绪完全稳定时,他们才意识到此刻他们之间的相处到底发生了多少微妙的变化。陈默向辛玥表露了爱意,而辛玥似乎已经把陈默当做世上最亲近的人了。直到很多年后,陈默回想起今日之事,甚至还有点不敢相信爱情的速度,但是陈默永远都会说,她就是这样来了。至于陈默为什么会为了一面之缘疯狂地爱上她,不顾自己生死,却不是辛玥能够料知的了。
    辛玥跟陈默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的原委。胡越礼昨晚把她叫到酒吧,说是要给她一个最后的了断。辛玥对胡越礼近乎变态的狠毒早就是恐惧、反感至极,听到胡越礼要给她一个最后的交代,她也是认为摆脱他的时机到了,因此毫不犹豫地去赴约。胡越礼把她带到了那个小房间后,却跟她说要是肯回心转意做他的女朋友,他就可以不计前嫌,供她一辈子的货。可是辛玥早就受够了胡越礼,其实早在集天餐馆,她就已经表露出自己的态度。
    辛玥明确地跟胡越礼说,自己要永远离开他,打算去戒毒所戒毒。胡越礼见她依然“冥顽不化”,不禁卑鄙下流起来,逼她把上次找他新要的三小包海洛因还回来。辛玥哪有钱还他?可是辛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做胡越礼的女朋友。胡越礼盛怒之下,杀心顿起,和兄弟们一起虐地她,还把她弄晕了——辛玥曾强烈反抗,她也就是在那时给陈默打的电话——胡越礼给辛玥注射了过量的海洛因后,就把她锁进了那个房间的小柜子里面,打算就这样活活闷死她。而且胡越礼还跟酒吧经理邢天交代,要封锁房间三天,不准与外界有任何消息。他可能个人认为陈默胆小怕事,因此没把他放在眼里,觉得他肯定好敷衍。
    “要是没有你,我就真的死定了。”辛玥感慨道。
    陈默现在想到胡越礼的罪行,依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他问辛玥:“你可以跟我说说有关你的事吗?你是怎么认识胡越礼的?你有父母亲人吗?”
    辛玥看着他,踌躇着。
    陈默说:“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没事。”
    辛玥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咱们现在这样,难道我还能有事瞒着你吗?”不知她是不是话里有话,现在这样?陈默心脏不禁狂跳了几下。
    辛玥说:“其实我从小生长在马来西亚,不是在国内。”她看了看一脸惊讶的陈默,接着说:“我实在马来西亚的一家孤儿院长大的,我没有父母。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一天夜里我在孤儿院后院内的灌木丛后面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完全昏迷。我吓坏了,连忙向我们的护士长报道了情况。那个男人被送到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接受了治疗。医生说,情况很危险,病人要是晚被送来五分钟就没命了。
    “那个男人醒过来时,护士长跟我传了消息。我很高兴,因为他昏迷这么多天中,我一直是在恐惧中度过的,我做梦都梦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很可怕,我怕他会死。他醒了,我的心里似乎就像被上帝特赦了一样。
    “我看他时,他很高兴。他虽然还是一动也不能动,但是就算躺着,笑容也很慈祥:
    “‘是你救了我,对吗,小姑娘?’他问,没想到他会说中文。因为他是一个很明显的西方人长相,鹰钩鼻、深褐色的眼睛,笑得时候抬头纹特别明显。
    “‘嗯,我很怕你死了。你醒过来了,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我笑着说。
    “‘嗯,’他说,‘你很善良,我喜欢。’
    “从此以后,去探望这个神秘的外国人就成了我的日常功课。他自称斯内克。他好像也只喜欢我去看望他,嗯,似乎我也是他的唯一客人。他真的很慈祥,而且很风趣,跟他聊得久了,我知道了很多以前闻所未闻的奇闻轶事。我在孤儿院没什么知心朋友,从来就没有跟人这么聊过。认识他我很开心,觉得他就是我在世上最好的朋友。
    “我问他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时,他笑道喝醉酒,被车撞的。
    “时间一久,他几乎把我当成他的女儿来看待了。他也很伤心地跟我说他的女儿在前几年因为意外而去世了,我那时还很天真地劝他别难过,要是他愿意,我就可以当他女儿。不料他竟然很认真地说:‘好,有你这个女儿是我斯内克这些年最大的快乐!’
    “大概过了两个月左右,斯内克的伤已经痊愈了。我以为他就要走了,心里十分难过。他来到我们孤儿院,跟我们护士长商量着什么,我以为他是要和我来告别的,我心想唯一的朋友就这样离我而去,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难过的竟然哭了出来。
    “不料护士长竟然兴高采烈地过来跟我说,斯内克决定收养我,我从今以后就跟他一起住,再也不用呆在孤儿院了。我有父亲了。
    “还来不及反应,我就又有了一个生命。我随着这个男人移民到希腊。我长大懂事后知道,这个男人全名叫斯内克.克达尔斯,是希腊当地有名的房地产商,家财万贯。从此以后我就进入了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斯内克视我如己出,对我百般疼爱呵护,他不只是给我最可口的食物、最华丽的衣服、最宽敞的房间、最优良的教育这些物资,最关键的是,他只要一有时间就陪我说话,很温柔,从来没有责备我过半句,即使我犯了错也是温和的提醒我。
    “我在精神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安全,这个男人如山一般为我遮风挡雨,开导着我还可塑造的灵魂,使我不再孤单、不再彷徨。他告诉我,人生下来不能只是贪图享乐,应该有自己追求的和信仰的东西。他的观点给了我人生一个新的视野,一个清晰的指标。他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我想了半天,说我从小就喜欢花,想拥有一个自己的花园。他却说如果我想要花园的话,他现在就可以给我一百个希腊最好的花园。但是我必须得有自己可以追求与创造的东西,于是他给我请来了最好的老师,教导我世界各地方的养花之道,使我受益匪浅。
    “说句实话,我在马来西亚刚认识他时,只是把他当一个很好的大朋友。至于答应做他女儿云云,只是见他伤得重实在可怜,才信口敷衍。但是后来他强壮的肩膀为我遮风挡雨,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爱,那是一种让你每分每秒仰望的强硬、却无时不刻暴露出来的温和的爱。
    “那是父爱。
    “这个男人让我体会到了人世间最宝贵的情感之一。
    “我记得斯内克没事总是喜欢带我到固定的一个海边散步,跟我讲故事。那里的天似乎是透明的,阳光特别温柔,风特别温暖,沙滩美丽如画,最特别的是海水,平静而威严,蓝蓝的有一种让人眺望不尽的高尚。
    “斯内克说,这是爱琴海,是世界上最蓝的、最透明的海,相恋着世间最古典而浪漫的海风。是文明的交界,是神灵的安息。他还跟我讲了好多有关像日落、数风车等当地的风俗,还有古希腊、古罗马文化,凯撒大帝、亚历山大、阿喀琉斯和悲戚的特洛伊木马、荷马以及他的荷马史诗等故事。当我问及爱琴海名字的由来时,斯内克却是笑笑就把话题转开了。因此我那时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典故传说。但是斯内克却说:‘其实传说就在你的身上。’
    “我真的理解不了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那件可怕的事发生,直到那个神秘的少年在海边告诉我了有关爱琴海的传说。”
    陈默皱着眉头问:“那件事?神秘的少年?”
    辛玥点点头,脸上忽的蒙上了一层阴影,似乎想起来最可怕的事情:“我永远忘不了六个多月之前的那一天——2月14日,国际情人节,却是我与斯内克说再见的可怕一天。
    “早在情人节两天前,我就察觉出斯内克情绪很不对劲,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跟谁讲话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很多次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可是他总是笑着搪塞过去。和斯内克相处这么久,我明白,只要是他不想说的秘密,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够套问出来。而且他不想告诉我,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于是我就没再问。
    “2月13日的清晨,斯内克忽然问我:‘辛玥,你是华人,你想去中国吗?’
    “我吃了一惊,问:‘您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好啊,反正我没去过这个文明古国呢。您跟我一起去吗?’
    “斯内克笑笑,说:‘不,我不和你一起去。我在法国有一个大生意要做,估计要11月份才能回来。’
    “我听说他不肯去,心里就有点不乐意,就说:‘那算了吧,你又不陪我去。我还是留在家吧。’
    “斯内克摇摇头,劝道:‘这次是我在中国的一个朋友要接你去玩,他们听说我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很想一睹你芳容,连护照都跟你办好了。你就别驳我面子,好不好?我最晚11月份中旬应该就可以把你接回来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当然是不会反对的。第二天清晨斯内克就亲自开车要把我送到雅典的机场,可是他在出发时接到一个电话。我想那个电话对他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儿紧张过。
    “他皱着眉头,跟我说要换下午的飞机,现在要去爱琴海旁边一个小岛上的社交会所——其实就是酒吧。我很惊讶他为什么带我去那儿,可是我的问题都被他的沉默回答了。
    “他带我到酒吧点了一些喝的,然后就这样坐着,一句话也不说。本来一大清早酒吧的人是不多的,可是那天是例外,挤满了好多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太喜欢酒吧的气氛,就不停地催斯内克能不能快一点。不料斯内克很不耐烦地说:‘你耐心点,就快了!’
    “我很吃惊,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对我从未如此没有耐性,所以我想斯内克可能真的遇到麻烦了。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在观察着寻找着什么,我看得出他十分紧张。我只好默默地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不敢出声。
    “忽然在我们后方不远处,一个戴着墨镜的褐发男人突然对着天上开了一枪,将五颜六色的背景灯打得粉碎,顿时引爆了酒吧里的混乱与恐慌,人们尖叫着,互相逃窜。我站了起来,慌张地看向斯内克,他把我往向酒吧后面的出口逃窜的人流中狠命的一推,吼道:
    “‘快逃,快逃!’
    “我叫道:‘怎么回事?你.....你跟我一起走!’
    “可是我立马就被那些向生还飞奔的人们的挣扎给带走了。人们互相推搡着,场面极其混乱,我对斯内克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他看我最后一眼的慈爱,然后转身面向反方向。我重重地跌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呼唤却被尖叫声、咆哮声、哭喊声和枪声给吞噬了。
    “我当时脑子里面一片混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斯内克到底在干什么?他现在在哪儿?突然,我感到有人对着我开了一枪,但没有击中我,却将我身后一桶酒打翻在地,玻璃瓶‘砰’地摔成一地残渣。
    “这一枪带来的死亡恐惧唤醒了我,赶快逃命!于是我疯狂地向酒吧西南门的安全通道飞奔。可是我还是晚了一步,一群戴着墨镜的人挥舞着手枪朝我这边冲过来,对着我们这边用英语喊道:
    “‘不准动!谁动我就打死谁!’
    “跟我一路向西南门安全通道逃命的有几个结伴的黑人,他们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动,看上去比我还害怕。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当时我说什么都是不敢动的。
    “这时我突然听见酒吧大厅的打斗声中传来一阵喊叫声:‘兄弟们别慌,国际刑警的人不多,咱们今天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要找到子夜之鹰!情报说他参与这次行动!’
    “我看见那几个——应该是五个——戴墨镜的男人举着枪朝我们走过来,其中走在最前面的矮个子用嘶哑的嗓音喝道:‘都跟我靠在安全通道的墙上,举起双手!你们有谁是子夜之鹰?’
    “我和那几个黑人心惊胆战,但是实在不知道什么什么鹰,都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就在我们缓缓向墙面移动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如鬼魅、似闪电一般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那五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身影飞起一脚就踢倒了一个。其他人大惊,对着他又是疯狂开火又是拳打脚踢,把那个黑影却左闪右躲、上蹿下跳,快速灵活之极,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见到过。他躲开了他们的全部攻击,赤手空拳地几下子就把他们全部打晕了。
    “我们都吓傻了,看着他——他是一个身高差不多一米八零左右的人,一身黑衣,体格消瘦,因为面部蒙着黑布所以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不过他的发色是黑色的,而且是柔顺的直发,这在希腊不常见。他只是扫了我们一眼,也没理我们,就从我们身边似疾风一般快速跑过。我和那几个黑人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他的脚步在西南安全通道里面向外面跑去。可是他的速度实在快的可怕,我们几乎被他越甩越远。我是女生,自然跑在最后面。
    “我当时跑在最后面,等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将酒吧那充满死亡气息的五光十色抛在后面、沐浴在爱琴海岸朝阳的充满生命希望的温暖时,却猛然间听见几声剧烈的枪响,紧接着是一阵痛苦的*声和叫喊声。
    “我吓得连忙躲在出口转角的门后面,紧张万分地偷偷向外面探望着事态的发展。我看见那个救我们的神秘蒙面黑衣男子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手中握着一支银色的手枪,躲避着‘砰砰’射来的子弹——那些子弹打在岩石上激荡出很多火花,情形特别惊悚。蒙面男子看上去很紧张急迫的样子,那几个黑人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由于他刚才对我出手相救,因此我对他自然是很有好感,不禁暗自向上帝祈祷,保佑他平安无事。同时又很怨恨自己没有本事帮助他。”
    “你在那个危急的时候还能有这样的想法,我想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感激你,觉得救你很值得。”陈默笑笑说。
    辛玥道:“你就知道安慰我,我先谢谢你了。其实他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人,我想他一定是什么特种部队队的。他救我也是顺带着吧,主要是为了自己逃脱。”顿了顿,她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极其美好的事物,在心情如此恶劣灰暗的情况下,她的表情竟然还透着点淡淡地微笑。她接着说:
    “我估计枪战持续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由于当时我头脑逐渐清醒过来,对周围的情况有了主观意识,可以说那十分钟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十分钟。我就像看着救世主一样看着那个‘超人’,他以藏身处的大岩石作为屏障,躲避着子弹、然后再探出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对面开枪。就这样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下,直到对面再也没有枪声响起,他才算松了一口气,将手枪丢下,背靠在岩石上仰天喘着气。
    “我还是不敢出去,留在原地动也不动。他忽然拔腿向海岸线跑过去——我前面说了,这是一家爱琴海边的沙滩酒吧——于是我再也忍不住,想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我将身子完全探出去,虽然前面激烈的枪战给了我剧情预告,但是看见剧本正式上演时,我还是吓的浑身肌肉绷得如雕像般僵硬。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刚才那个人藏身的大岩石对面不远处,有十来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全是各种各样的枪支。我捂着嘴惊讶地发现,刚才和我一起逃命的黑人,全部都瘫在大岩石的旁边,没有一个动弹的。
    “我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双腿完全不听使唤,一直在发抖。我情不自禁地想远离这个地方,可是我脚下不争气地一打滑,身子在沙滩上重重地摔了一下。
    “我也看见他快到海岸线了,那里有几艘白色箭头快艇静静地停泊着。他的耳力出奇的好,我自认为我当时已经和他离得有些距离了,我跌一跤产生的沙粒飞扬的声音他应该听不见。
    “不料他一个激灵,飞快地转身,用银色手枪凶狠地指着我。
    “我吓得大叫:‘别——别开枪!我——我不是坏人!’声音里已带有明显的哭腔。
    “他看着满面恐惧的我,愣了一下,忽然向我伸出右手招了招,很明显是在示意我过去。”
    陈默听到这里,惊讶道:“他叫你过去?他不是坏人?”
    辛玥忽然瞪了他一眼,说:“他才不是坏人呢!不过他这人神秘的很,什么也不肯跟我说。”
    陈默皱了皱眉:“后来呢?”
    辛玥支吾了一下:“后......后来?嗯......”她深呼吸了一下,脸颊竟然有点红:“后来我就过去了,他什么话也不肯跟我说,就示意我跟他一起上快艇。嗯,然后......他乘着快艇带我赶上了行驶在海域里面的游轮,几个小时后我们就到了雅典市的火车站。他一路上什么也不肯跟我说,到了离海岸线最近的地铁站就一声不响地走了。
    “这真是我平生最大的奇遇,我在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忽然想到斯内克在2月13日晚宴上跟我说,明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千万不要回家,一定要在下午5点之前赶到雅典国际飞机场,在去中国的航班的3号厅等着。我但是还很奇怪问他难道你不陪我一起去吗?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当然陪你,就把话题扯开了。其实他平常就喜欢突然扯一些其他的的话题,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我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所以当时也没在意。
    “但当我在雅典火车站面对斯内克这个我视如父亲的靠山却杳无音、甚至是生死不明的情况时,我呼吸的空气都充满了无助地味道。因此斯内克那些话立马在我记忆的湖面浮了出来。我用我身上仅有的钱买了去雅典国际机场的地铁票,在大约下午4点时来到了斯内克说的3号厅。
    “我但是真的很焦急,因为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我心里面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从未骗过我,他一定是觉得有什么事了。就在十分钟后,一个深褐色皮肤的短发、大概四十来岁的印度男人来到我身边,用略微有点蹩脚的英文问:
    “‘你是不是辛玥?’
    “我又惊又喜,回答说:‘我就是,请问您是?’
    “他点了点头,忽然掏出一个黑边银牌的证件说:‘我是国际刑警队里昂总部法国国家中心局的阿诺斯.希尔少校,你就叫我阿诺斯吧。我是你父亲斯内克.布莱克.克达尔斯的私人好友,也是战友。”
    “什么?”陈默惊讶万分,“国——国际刑警队?”
    辛玥点点头:“我当时比你更吃惊,我反问:‘你是国际刑警队的人?那斯内克——?’
    “他回答:‘你父亲是国际刑警队里昂总部秘书处的上校,军衔比我大两级。’
    “我当时真的吃惊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可——可——他从来就没有——’
    “阿诺斯说:‘我想你父亲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吧。’
    “我摇摇头,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只是我养父。’
    “阿诺斯一边把我往航班那儿领,一边说:‘可是斯内克经常跟我说,你就是他的亲女儿。嗯,他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
    “阿诺斯点点头,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土黄色的信封,递给我说:‘看来你是有点信不过我,没事,我理解要你意识到你父亲是一个做着大生意的上校,还是要一点时间。可这是斯内克留给你的,说只能你一个人看。你看看吧。’
    “我接过了信封,撕开胶带,抽出了里面的信纸,手还有点颤抖。信上写到:
    亲爱的女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想阿诺斯已经告诉了你我的真实身份。很对不起,这些年来
    一直瞒着你,这也是我这么多年唯一一件对你隐瞒的事情。我只是想在你纯洁的心灵
    中,留下一个资产家父亲的形象,充满的是小资的典雅与高贵,而没有国际刑警的紧
    迫与压抑。当我在马来西亚看见那个善良的、美丽的你时,我不禁想起了我那个去世
    的女儿黛西.克达尔斯。她跟你一样美丽善良、特别喜爱鲜花,她对于中国的茶、花之
    道尤其痴迷,因此还给自己起了一个中国名字,叫凝熏逸。这也是为什么我极力推荐
    你去中国的原因。我承认,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黛西的影子。
    但是我是真心把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的,真心的爱你。你放心,我真的是去法国做
    一笔很重要的生意,11月份我一定去中国接你。
    至于今早在酒吧的事,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因为我不负责任地让你处在极其
    危险的环境里,可是我想西南处应该没有希腊分会的人——就是坏人。我多么盼望你
    能读到这封信,因为如果你不能,那就说明你出事了——要是你出事了,我也就不会
    再独自活下去了。我得向你坦诚,我因为国际刑警的职位关系,得罪了不少黑社会的
    人,因此你再在希腊住下去是会有危险的。
    我以前在法国有很多基业,而且那里有我的很多朋友,我计划在11月份前创出自
    己在法国的产业,那时候我就可以把你接过来,送你去读法国最好的大学。这段时间,
    我想在中国已经生根站住脚的阿诺斯可以更好地照顾你。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切安好
    为了彼此,我们都一定要保重
    到了中国,阿诺斯会想办法让你和我联系的
    最爱你的父亲斯内克.布莱克.克达尔斯
    听着辛玥将信件的内容倒背如流,陈默不禁感慨道:“你——你一定读过很多遍吧?”
    辛玥眼圈红了,沙哑着嗓子说:“我自己保存着,我每天黎明、中午、黄昏、午夜都要读。我——我已经快半年没见他了,没有见我的父亲了!他——他要是知道——知道我——”
    她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后来呢?”陈默机敏地察觉到了什么,“后来肯定出了什么事吧?阿诺斯帮你联络上了你父亲没有?”
    辛玥低着头,半响,才缓缓地说道:“这是我噩梦的开始。阿诺斯带我来到了中国,我就住在他在北京的公寓。阿诺斯只是孤身一人生活,他的行踪更是让人捉摸不透,每天我醒来他已经出门,睡着后他才回来,一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我想问他怎么跟斯内克联系,但是一直都没有时间。
    “一天周末他难得回来了,我再也忍不住,问他有关斯内克的音讯。可是阿诺斯却要我先跟他去一个地方。我只得听他的。在路上他一遍遍慎重地警告我,待会儿他说什么我千万不要多嘴,只要应和就行。我听着虽然感觉到不太舒服,但是还是答应了,毕竟他是斯内克最好的朋友。
    “可是他竟然带我去了北京三里屯的维克斯酒吧,自从上次在希腊的海岸线酒吧出事后,我对酒吧一直就存在着恐惧和反感的心理。我当时用眼神跟阿诺斯表现出了最强烈的抗议,但他却熟视无睹,故作不见。
    “他带着我到了一个二楼包间,会见了一些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为首的人,各个看上去都不像好人。相反那个为首的带着眼镜的老男人还最有风度。后来我知道,他就是胡越礼的父亲胡冰。”
    陈默吃惊地看着辛玥。
    辛玥点点头:“其实我就是这样认识胡越礼的。当时我只是想,阿诺斯是国际刑警少校,会见的人应该是他同事之类的。可是我听着他们的谈吐,觉得越来越不是那回事。不用说警察了,感觉完全像是黑社会。
    “我开始有一点坐立不安。胡冰却也一直没怎么注意到我。直到他们谈话谈到一半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男人走过来了,称呼胡冰‘父亲’——没错,他就是胡越礼。我看见他流里流气的打扮,心里就有股莫名其妙的厌恶感。
    “胡越礼只是照着套路就和阿诺斯寒暄了几下,那一双贼眼就骨溜溜地游到了我的身上。我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就转过脸躲着他的目光。
    “胡越礼突然笑着问:‘阿诺斯,你身旁的这位是?’伸出手指着我。
    “阿诺斯忽然伸出手搂住我肩膀,哈哈大笑到:‘这是我新小蜜,你看怎么样?’他说罢,全场的人都用惊讶的眼光看了我们两个一眼,接着哄笑起来
    “我虽然不知道‘小蜜’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见全场所有人淫邪的表情,以及阿诺斯对我做出的亲昵动作,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什么?”陈默问,“他在玩什么花样?”
    辛玥表情尴尬而厌恶,接着说:
    “我看见周围人一双双疑问的目光将我推到焦点,又想起阿诺斯之前的话,只得不做声响地点点头。胡越礼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招呼大家说:‘阿诺斯是我父亲老胡的好朋友,也就是我的叔叔辈。刚来北京,咱们怎能不招呼一下印度分会的朋友呢?’
    “众人起哄着,阿诺斯好像也没有丝毫的推辞之意,于是也只得跟随着他们一起来到了海淀区的一家KTV。我们在那里唱着歌,我先开始不想唱,但是胡越礼拼命地交换他们的弟兄怂恿着我和跟在他们身边衣着暴露的女人一起唱,有的还劝我热舞一段。我虽然在希腊受过良好的舞台舞剧教育,但这等低俗的舞蹈却是头一次见到。我当时真的不知所措,求助性地看向阿诺斯。
    “阿诺斯也想说点什么,胡越礼有笑着抢话了:‘阿诺斯,要是你舍不得你女人,那也算了,我们兄弟......嘿嘿,懂得。’
    “阿诺斯连忙笑着说:‘不是兄弟舍不得啊,只是我这个小蜜啊,实在不会跳什么舞,比不上你那些风情万种的妞儿啊!’
    “胡越礼哈哈大笑,和阿诺斯举杯共饮。阿诺斯正饮下那杯三色鸡尾酒,胡越礼忽然把杯子“砰”地摔了个粉碎。阿诺斯停杯不饮,惊异地看着他。胡越礼身旁的几个高大的汉子将我们围了起来,其中一个红头发、左边脸颊刻着三道血红的伤疤的男人,忽的掏出枪指着阿诺斯。
    “当时我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所措,一动也不敢动。
    “胡越礼缓缓走到阿诺斯面前,冷笑道:‘印度分会的杀人魔王阿诺斯,怎么喜欢跟法国的国际刑警称兄道弟?’
    “阿诺斯愣了一下,强笑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转头看着胡冰,问:‘胡总,你们就是这样招待别处的兄弟的吗?’
    “胡冰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门口,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当他把门重重地关上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我们的生还的希望也被拒之门外了。
    “胡越礼狞笑道:‘我爹的态度已经这么明显了,哈哈哈!现在我可以随便处置你。’
    “阿诺斯忽然飞出一脚,踢翻了其中一个最近的、拿枪指着自己的大汉,并掏出了自己的枪。其他几个人惊地同时对着他‘砰砰砰’开了几枪,但都被他躲开了。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冷笑一声,飞快地掏出枪,干净利落地击中了阿诺斯拿枪的手左手腕。阿诺斯大叫一声,痛苦地捂住鲜血淋漓手腕,手枪掉在了地上。
    “胡越礼笑道:‘国际刑警,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身边最能打的空手道宗师方刀,江湖人称“刀哥”,你们多亲近啊。’
    “阿诺斯喘着气,瞪着方刀。方刀面挂嘲讽地看着他,把手枪满不在乎地丢在一边的沙发上,伸出食指对着阿诺斯勾了勾。
    “阿诺斯大叫一声,对着方刀一个凶狠地飞脚。方刀一闪身躲开,几乎是同时一记弹腿。阿诺斯滑步闪开,挥拳向他脖子打去。方刀侧身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大喝一声,一个过肩摔就将阿诺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阿诺斯还要反抗,方刀顺势对着他的手臂狠命地踩下去,只听得可怕地‘嘎嘎’声,他竟然活生生地将阿诺斯的右胳膊踩断了!
    “阿诺斯大叫一声,接着只剩在地上无力地*了,痛的连打滚的力气也没有。
    “方刀在对着他的额头又是一脚跺下去,将他彻底打昏,冷笑道:‘就这种无勇无谋的货色,还是国际刑警?’
    “胡越礼笑道:‘老胡说情报显示他还是少校呢。’
    “方刀摇摇头:‘少校也就如此?国际刑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都是一帮窝囊废嘛。难怪他们这么多年对我们组织根本没办法哈哈哈。’
    “胡越礼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嘛,他刚才将阿发踢倒的身手不弱嘛,主要是你刀哥太强了呵呵。’
    “方刀得意万分,谦虚地笑道:‘胡少太过奖了,太过奖了。’他说着忽然指了指我:‘这个妞怎么办,干掉?’他说着还将手做成刀的形状在脖子处比划了几下。
    “胡越礼笑得更加猥琐了:‘刀哥你身手是天下无敌的,但是对待女孩子还是得温柔的。’他的目光盯着我,那是*裸的下流与猥亵,让人毛骨悚然,恶心万分。
    “我当时除了害怕还是害怕,缩在角落里面发抖。
    “方刀哈哈大笑:‘我跟了胡少这么长时间,这点味还是懂的哈哈!胡少请便就是。’
    “胡越礼走到我面前,蹲下来,凝视我的脸,轻声问道:‘妹子,你浑身发抖呢。你是不是很怕?’
    “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胡越礼假意叹口气,故作无奈地说:‘妹子啊,我父亲这个人,是不好,古板而且脾气坏,他刚才的态度你也看到了。照理来说,我现在应该是把你和你的男人一起干掉的。’
    “我再也忍不住,抽泣道:‘他——他不是我的男——男人。’
    “胡越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啊。’
    “我哭道:‘不关我的事,别——别杀我。’当时我真的是吓坏了。
    “胡越礼得意地笑道:‘杀你?我可是好人啊,我怎么舍得呢呵呵?’他说着,手竟然在我身上乱摸起来。我尖叫着疯狂挣扎,想躲开他......”
    辛玥说到这里,泪水又夺眶而出。陈默听着,狂怒的火焰在他心里仇恨地燃烧着,烧红了他的眼睛,使他咬牙切齿、目瞪欲裂。
    “胡越礼他——他又装作不高兴了,说:‘你看看,我说自己是好人你还不信吧?哎哟,我了解你在想什么,我懂!这样的男人,跟了有什么用呢,是不是?’
    “我只是哭道:‘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觉得此时,世界上谁都不能救自己了,那种绝望,那种彻底的绝望,无情地吞噬着我的理智,让我陷入疯狂。疯狂,可怕的、带着剧毒的疯狂,现在还在我心里某个懦弱的角落回荡着,久久挥之不散。
    “胡越礼冷笑道:‘要是我这么好说话,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立足?你放心,我不杀你们,那样太便宜你们了吧。刀哥,拿家伙!要这位妹子见见我们的手段!’
    “方刀狞笑道:‘得令!’冲着身边的一个光头使了一个眼色,那个光头立马从皮甲里掏出一个针管,走向昏迷不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阿诺斯。然后他蹲下,将针头里面的液体从阿诺斯的手臂静脉注入到他身体里面。
    “‘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胡越礼高兴地说。
    “我当时对毒品缺乏应有的知识,不知道他们已经给他注入了液态海洛因。但是我从方刀他们兴奋的表情感觉得到,阿诺斯肯定完蛋了。
    “胡越礼抽出一根烟,旁边的趴在沙发上的那些女人中有一个连忙站起来——刚才那场枪战,她们吓得也不轻——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想给他点燃。
    “不料胡越礼‘啪’地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吼道:‘谁他妈要你多事?’他对着我招了招手,神情傲慢:‘妹子,你来。你来点我的烟,点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过来!’
    “我真的是被他的威势吓住了,竟然乖乖的走上前,细声细气地说:‘我......我没打火机......’
    “那个被胡越礼扇倒的女人连忙爬起来,将打火机递给我。我伸出发抖的双手,点了几下才点燃。
    “胡越礼表情享受地吸了一口,一口烟喷在我脸上,呛得我眼睛都差点睁不开。他赞道:‘好爽,好爽!你漂亮,我带出去有面子啊,现在就跟我走吧。’他回头又说:‘把这个少校带回去,咱们好好伺候他!收工完毕!’几个大汉连忙应声,其中一个高大的光头将阿诺斯背了起来。
    “我结结巴巴地问:‘去——去哪里啊?’
    “胡越礼皱着眉头看着我,说:‘去我家啊,你是我的女人,今晚跟我一起睡。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我吓得哭了出来:‘我——我不跟你走,求求你,你——你放过我,求你......’
    “胡越礼大怒,喝道:‘你说什么?你是逼我发飙是吧?’
    “我哭着摇摇头,向后面疯狂地闪躲着。
    “方刀在一旁淫笑着劝道:‘妹子,你这个态度可不好啊。你可知道,社会上想做胡少女人的,可以从故宫天安门一直排到八达岭长城啊。呵呵,你今晚把胡少伺候好了,以后你要什么胡少就会给你什么。’
    “我才不管什么胡少不胡少呢,我当时只想逃出这个KTV,逃出北京,逃出中国。去法国,回到斯内克身边,父亲肯定会保护我的。
    “见我态度依然不妥协,胡越礼拖着腔调,声音里是毫不遮掩的威胁:‘喂,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我可真的要发飙了啊!’
    “我只是不断地说:‘求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胡越礼好像真的生气了,他对着我吼道:‘想想你在跟谁说话!我数三秒,三、二、一!你跟不跟我?’”
    “你暂时跟他妥协周旋啊,”陈默忽然插嘴道,“生命安全第一。”
    辛玥忧伤地摇了摇头:“我当时就是没妥协,因为我心里认定他是一个大坏蛋,肯定不会对我好的。胡越礼真的气急了,他猛地从旁边的人的口袋里抽出一根注射管,我吓得尖叫着想夺门而出,但是胡越礼像一只野兽一样咆哮着,把我按倒在沙发上。我尖叫,对他又踢又踹,但是还是阻止不了他把那罪恶的针头扎进我的手臂,让我的挣扎在那一刻由于梦幻般的无力停止,让我的生命之花从根部无可救药的开始枯萎。就是那一天,我和恶魔签下了没完没了的绝望的契约。”
    陈默再也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一拳仇恨地锤在了墙上,震地白色的灰尘碎片嗖嗖下落,洒满一地。
    辛玥红着眼圈,抽泣道:“那些禽兽!那些人渣!那些变态!他们全都无情地、残忍地大笑,离开了我,将我一个人仍在包房里。我在被他们注射了海洛因溶液后的几分钟内,便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一下子模糊一下子清晰,有的事物一下子放大一下子缩小。我感到全身发冷,一直在抽搐,怎么也停不下来。我脑子里面似乎有无数的蜜蜂在嗡嗡乱叫,吵得我头痛欲裂。我想要叫喊,嗓子却好像堵住一样,耳朵也似聋了一般,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摔倒在地上,就像喝醉酒一样,彻底失去了平衡。我开始呕吐,逐渐昏迷。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来的,醒来时我感到头疼,昏昏的,全身的力气好似被全部吐出来了一样。我摇摇晃晃地出了KTV,乘计程车回到了阿诺斯的家。第二天我醒来,见一切如昨,恍惚间我还以为只是做了一场可怕的梦。我叫唤着阿诺斯的名字,回答我的只有我自己的回音。如铅一般重的头告诉我,这是真的,所有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正坐在床上,望着墙壁发呆。这时电话响了,我好似触电一般跳了起来——在那一刻,我真的在期盼奇迹,是阿诺斯或者斯内克打的电话,说在中国的一切都结束了,我能去法国了。可是电话的另一头,却是亲手将我推下深渊的恶魔。
    “听见胡越礼的声音,我才彻底心灰意冷了。他的声音很好辨,因为在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哪一种声音完全不夹杂任何良心。他问我:‘滋味如何?’
    “我颤抖地反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胡越礼只是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怒道:‘阿诺斯呢?’
    “胡越礼冷笑道:‘既然我能查到他家的电话号码,那就说明他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妹子,我是狼,一头战无不胜的狼,你们是羔羊,软弱无力,被宠爱或是被吃掉全取决于你们能否让狼开心。所以现在最好别再说一些让我失望的话。’
    “我不理他,问:‘阿诺斯呢?你们再这样,我——我就报警了!’
    “胡越礼喝道:‘你敢!看来你还是没尝到苦头。阿诺斯在我们手上,你要是敢轻举妄动他保准第一个没命!要是你这么不在乎你男人的性命的话,我们要你的命也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的!’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挂断电话,好久才平静。我真的是手足无措,孤立无援,就如孤岛之余大海的茫然。就在此时,我的第一次毒瘾犯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撒旦猛地拜访你一样。我突然很疲惫,直打哈欠,怎么也停不下来。视线恍恍惚惚,犹如眼睛蒙了一层水雾一般。我的双手一直在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头也越来越昏。我安慰自己说一定是累了,要睡一觉。可是我躺在床上,依然是头痛欲裂,心中烦闷不已。我大喊大叫,想把这种烦闷给宣泄出去。接着我浑身忽然发冷,我连忙裹了两层厚被子,身子都出汗了,可还是很冷很冷。我尖叫着,哭喊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这时我感觉浑身越来越麻,好似有无数的蚂蚁在我皮肤里面爬。我刚开始还觉得舒服点,可是后来我越来越痒,痒的我只是想撕烂自己的皮肤。我再也受不了了,疯狂地撞着墙,把自己抓地流血,撕心裂肺地尖叫着,跟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没什么两样。
    “这时电话响了。我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传来了胡越礼不怀好意的笑:‘怎么样,妹子?感觉如何,我怎么听见你在哭呢?’
    “我再也受不了了,在那一刻忘记了自己是谁,胡越礼是谁,斯内克是谁,这个世界的存在似乎已经和我再也没有关系。我疯狂地哭喊:‘救我!求你了,救我!’嗓音都是嘶哑的。
    “胡越礼不急不慢地笑问:‘我救你,你要是我的女人,我就救你啊。’
    “我连忙说:‘我愿意!我愿意!’那一刻,我早就不是辛玥了,而是疯狂的肉体,没有意识的丧尸。
    “胡越礼嘿嘿笑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信号不好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哭道:‘我愿意......愿意成你的女人!我愿意......’这时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因为我在同时忍受着精神与肉体的折磨......我甩开电话,在地板上尖叫着,翻滚着.......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人把我抱在床上,掏出一包白粉,盛在小金属片上。他接着掏出打火机在金属片下点燃了,白粉立刻就化作了徐徐升起的白烟。
    “我朦胧地看着他,表情迷茫地近乎痴呆。
    “那个男人笑了:‘闻一闻,你会舒服的!’见我还在迟疑,他连忙催促道:‘快啊,快啊!吸进去就舒服了,你就解脱了!’说着,把金属片放在我鼻子底下。
    “我闻了一下,浑身一激灵,刚才那种奇痒难忍的感觉忽然消散了好多。我连忙贪婪的用力吸着余下的白烟,这时头痛也减轻了,一股暖流在身体里面游走,麻麻的好舒服......我感到全身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四肢似乎也舒坦了,懒洋洋地一点力气也没有,眼前都是五颜六色的光,很美、很美,我似乎要融化了......”
    陈默低下了头,双手颤抖。
    “我接下来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天旋地转,什么都不知道。等我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昏黄的天花板。我没有任何感觉,除了无力,浑身无力。一时间我感到凉凉的,忽然意识到我是赤身裸体,什么都没有穿。我愣了几下,转头看去,却是——却是胡越礼那一张下贱的嘴脸,在淫笑地看着我!
    “我羞愤难当,意识到我已经被他羞辱了。我举起手想打他,不料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他看见我的表情,哈哈大笑:‘你何必——’”
    “我不会放过他的,不会放过他的!”陈默感觉到心里有一条毒蛇在撕咬着自己,把一种叫做“仇恨”的毒液注满了自己浑身血液!他牙齿咬得自己嘴唇都出血了,双目通红。
    辛玥几乎是可怜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转头看着窗外,神情黯然:“从此以后他就用毒品控制了我。我试图报警,但是他的势力完全控制了我。我的住宅,几乎成了他软禁我的牢笼。当我有报警的冲动时,他就用一连串的暴力和恐吓把我的反抗扼杀在了萌芽中,我无能为力,就是洪流中的断木,漂到哪儿就是哪儿。再加上我实在摆脱不了毒品,越陷越深。我——我为自己的懦弱和浅薄的毅力感到羞耻!在某种程度上,我几乎就是胡越礼的玩具!
    “我不是没有试图过自己戒毒,甚至胡越礼都嘲讽性地给了我机会,因为他知道没人能做到。我在家里,什么都试过了,甚至把自己用铁手铐铐起来。但是当那几千只蚂蚁开始吞噬我的精神时,无端的寒冷开始冰冻我单薄的意志时,我是那么不堪一击!我是那么没有骨气!最后还是像狗一样去求胡越礼!我知道自己是永远离不开胡越礼了,只有他能无偿给我提供那一包白粉。而我交换的代价,就是我越来越肮脏的肉体,和堕落地再也没人能看见的灵魂。无数个清晨我醒过来,窗透初晓,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悲伤、羞耻和无奈,可是就是摆脱不了这日益加重的毒瘾。
    “我的健康在下降,精神在崩溃。每天活在迷惘与恐惧中。
    “终于有一天,我对生命已经——已经失去了兴趣。”
    辛玥说这句话时声音低的几近耳语,眼睛躲避着陈默惊恐的、慌张的眼神的质问。
    “那天在集天餐馆,我本来想向那个恶魔道别,也同时想向这个世界道别,向再也见不到的斯内克——我的好父亲道别,叫他忘了这个已经沦落为垃圾一样的女孩。可是,”辛玥忽然勇敢地迎上了陈默怜悯的目光,柔声说,“可是你却留住了我,告诉我不能走。当时你和胡越礼拼死对抗给了我很大的震撼。你是那么顽强地在抵抗,即使整个饭店的人们都躲在懦弱的寂静中!你昏迷的那一刻,我在想,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子都可以为了你的生命去搏斗,你自己有什么理由放弃?”
    陈默看着她,心酸、骄傲与欣慰,百感交集。
    “所以,”辛玥说,“你不用再担心我,无论怎样,我都会勇敢地活下去的。我说这些,只是为了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我是一个怎样堕落的女孩子,我的内在与我的外表是怎样的不配。那你——你还愿意拯救我吗?”
    陈默不假思索,想也不想,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睛里面只有不放弃的坚定:“我会用我的余生陪着你。”
    辛玥再一次留下了感动地热泪。
    只是你再怎么高尚,你也无能为力,辛玥心里却在悲哀地想,胡越礼是个大魔头,你无能为力啊。
    我不是个值得你爱的人,你为什么这么傻?
    但是......但是如果是他的话,辛玥忽然想到,一定可以。
    她的思绪,恍恍惚惚地连绵到了那蓝蓝的海,蓝蓝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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