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之孤身犯险

大概走了三分钟左右，他们穿过了林子来到了高速公路边。陈默瞧见对面有一辆黑色的北京现代小轿车停靠着，便转过头看着丁文若。丁文若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他上了车。
    一路上他们没有讲过多的话，陈默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外表平静，心事汹涌。他时不时偷偷地打量丁文若一下，在反光镜里看见他的表情远不如和自己讲话时笑得那般灿烂，甚至可以说是愁眉苦脸。
    劫匪放了我，还是刑天的熟人。
    陈默想起最近的一些事，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之至，都有些不敢相信。
    进了市区，陈默问：“你要把我送到哪儿去啊？”
    丁文若转过头，恢复了热情的笑容：“你是人民大学的学生吧？我这就把你送到人民大学去。”
    陈默想了想，连忙说：“不！还麻烦你把我送到XX医院。”XX医院正是刑天所住的医院。
    丁文若赔笑道：“陈公子啊，真不好意思，我必须得如实按照老板的嘱咐把你安全地送到他给我交代的位置。不然……那个，我很为难啊。真不好意思！”
    陈默点了点头，也不忍为难丁文若。他潜意识地觉得，一个人卑躬到如此地步，也是一种悲剧。在胡越礼、黄庭惜这种人的手下，能有什么好下场？
    丁文若把他送到了人民大学西门，看着他安全地进了学校才驾车离开。陈默忽然想起自己可以给朋友们打一个电话报个平安信，再到XX医院去。他掏出手机时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无奈之下，只有回宿舍一趟。
    他推测这个时候同学们应该还在上课，因此当他发现丁文强正坐在床铺上玩电脑时，不禁吃了一惊。可是他的吃惊跟丁文强的比起来不算什么：丁文强一看见他，大叫了一声，双眼瞪得滚圆。他冲过来拉住陈默，上下不停地端详着，好像以前就没有看清他似的。
    “今早很多警察来到学校了，整个系的同学都议论疯了！”丁文强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没事吧，啊？”
    陈默故作轻松地笑道：“死不了，趁绑匪没注意就逃出来啦呗。”他回到自己的床铺，将充电插头插上手机。
    丁文强跟着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陈默，你……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呗！你怎么突然出现在那儿？你胆子怎么那么大？那个绑匪到底把你怎么样了？”
    面对他连珠炮似的问题让陈默难以招架，陈默正要整理思绪回答的时候，丁文强电脑的QQ提示音响起来了。丁文强看了看，笑道：“是林嘉！哈哈，我要告诉她你已经活着回来了——知道吗，我们都很担心你！”
    陈默心里只想知道辛玥现在到底在哪儿，他相信她也和林嘉一样担心着自己，因此他此刻不想再多耽误时间。他一边从书包里掏出移动充电器，一边说：“文强，我现在有些急事，我晚上回来了再跟你和嘉嘉详谈好吗？”
    “不是吧，你又要走？”丁文强瞪着他，“你要去哪儿？”
    陈默急匆匆地打开宿舍的门：“我不好说，麻烦你跟嘉嘉报一个平安吧。”
    他正要走，忽闻丁文强一声暴喝：“你等等！”
    陈默愣愣地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丁文强皱着眉头快步走到他面前，说：“陈默，我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你每天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似的——自从那次你和别人发生冲突后受伤、住进医院时，就是这样了。你平时就和同学们接触不多，最近更是奇奇怪怪的——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陈默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丁文强接着说：“你知道吗，班里、班外的同学们最近都在议论你，都议论疯了！”
    陈默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议论我什么？”
    丁文强阴沉着脸说：“什么都有！其实以前同学们只是觉得你这个人不爱讲话、特立独行一点而已，但很有礼貌，成绩也是最棒的。最近他们却说你与一些校外不良分子有频繁交往——因为上次在XX餐馆的事件！还说你是为了一个女生才这样的。”
    陈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耸了耸肩：“接着说。”
    丁文强摇摇头，哭笑不得：“昨天的事情让你在同学中间扬名立万啊。很多同学都说你是英雄，嘿嘿，李可可、李惜惜她们平时对你一向有偏见你知道吧？就连她们也开始称赞你真的很勇敢，可是……”
    陈默笑道：“我的形象变得高大光辉了，不是好事吗？嗯——可是什么？”
    丁文强看着他，表情十分别扭：“你知道她们对林嘉说什么？”
    “说什么？”
    “她们感叹道，说要是她们以后找的——找的男朋友能有这样勇敢就好了，还说林嘉好福气……”
    陈默听罢心里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地看着丁文强：“什么乱七八糟的？”
    丁文强咬牙切齿道：“这几个八婆就是嘴碎，女人大多数都有这个毛病，喜欢八卦！这流言的速度快到你无法想象，你不知道林嘉现在有多尴尬！”
    陈默暗暗咒骂了几声。
    丁文强看着陈默，忽然问：“你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对吧？”
    陈默说：“当然不是，难道你相信我喜欢嘉嘉？别人不知道也罢了，你可是很清楚的啊。”
    丁文强却摇摇头：“不，我不清楚。”
    陈默皱了皱眉头，在一瞬间突然觉得很无力，说：“我很累，我解释不了。嘉嘉对你我的感情和对她所有的女性朋友一样，你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都这么喜欢八卦——是不是生活太无聊了，所以她们想找一些乐子？可是她们想过当事人多难受没有？像李可可、李惜惜这种人，是为了挽救自己无可救药的空虚，才将自己无聊透顶的乐趣建立在嘉嘉的尴尬上！”
    丁文强语气生硬：“嘉嘉？你从来都是这么叫她的？嘿嘿，嘉嘉、小默，真亲切。”
    陈默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丁文强表情变得无比认真，语气很严肃：“我没有权力管你，但是你以后能不能在我面前提起林嘉时直呼其名？不然我可不知道‘嘉嘉’是谁。”
    陈默越听越觉得蹊跷：“以前我这样称呼她，你没意见啊，怎么现在听着不舒服了？”
    丁文强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陈默，你如果还把我当兄弟的话现在就跟我说实话吧，我就想听一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林嘉？”
    陈默有些不耐烦了：“没有！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你到底——”
    “因为我喜欢她，我喜欢林嘉。”丁文强轻轻地说。
    陈默愣住了，看着他，目瞪口呆。
    丁文强咬了咬嘴唇，转过头，一声不响地从他身边快步走开。
    过了好一会儿，陈默才缓过神来，突然笑骂了一声：“神经病！”就带着移动充电器和手机，飞奔着出了校园。
    在地铁上时，手机的电已经充到了百分之十，便自动开机了。开机后，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陈默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嘉嘉”。
    不知为什么，他此刻不想接她电话，或者说他都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了。他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装作没看见。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又响了。他心烦意乱地拿出来，却是刑天打过来的。
    他连忙接通了。
    刑天笑问：“你小子还没死？”
    陈默笑道：“你还没死，我是不会死的。”
    刑天笑道：“老子救了你，你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还诅咒我。有你这种恩将仇报的吗？”
    陈默收敛起笑容，急忙问：“辛玥呢？”
    刑天哈哈大笑：“你小子真的是色迷心窍了！刚刚死里逃生，现在却三句话离不开这个妞儿！好吧，我告诉你，我今天凌晨已经派人把她接到T戒毒所了。”
    陈默听罢，沉吟了良久，认真地说：“谢谢你。”他这句话中的感恩之情，确实是发自肺腑。
    刑天笑问：“你怎么谢我？”
    陈默懂得他的意思，说：“这样吧，我马上就要到‘知春路’站了，你能不能派人来接我去T戒毒所？我到了以后就把U盘给你派来的那个人。”
    刑天满意地说：“一言为定。一刻钟后会有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那个站前，车牌号是……”他交代清楚后，就挂了电话。
    陈默按照他的指示，一刻钟后上了一辆黑色奔驰。
    行驶了大约两个半小时后，他们到了。司机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短发男子，他嘶哑着嗓音对陈默说：“陈兄弟，老板吩咐我陪你一起进去。但麻烦你先把东西给我，可以吗？”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椭圆形的U盘，递给了他：“有劳您了。”
    司机满意地接过，小心地放回口袋里，点点头：“咱们这就走吧。”
    他们来到一个红色瓦墙招牌、横着自动伸缩“推车型”铁门的大门前，侧门的绿制服保安问道：“您好，请问干什么的？”
    司机给了他一张单子：“这是我的预约单，我们来探望亲属。”
    保安接过单子，看着上面拨通了电话，问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开了侧门：“好了，你们请进吧。”
    司机领着陈默从右侧绕过了在他们面前正对着大门的第一栋三层来高的灰色建筑，推开右后方五层高建筑的大门，走了进去。
    这时一个穿着淡淡的粉红色衣服、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人走了过来。陈默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与众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相貌绝美，甚至要胜过辛玥三分——她的皮肤没有辛玥那样白皙如牛奶一般，却是一种很健康活泼的小麦色，她的鼻梁很高，眼睛很大，瞳孔透着一股如水般淡淡的棕红色，一看便与寻常的东方人不同。
    “你们好。”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一样冷冰冰的，没有半分笑意，“你们是八号辛玥的亲友吗？”
    “是的。”陈默走上前急忙地说，“请问她在哪儿？”
    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不是陈默？”
    陈默有些讶异：“你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拿起手上的一张纸看了看，说：“辛玥说你是她的男朋友。我是看护辛玥的工作人员，你们叫我小凝就好了。我这就领你们去她的病房。”
    陈默点点头，耳边还回响着“辛玥说你是她的男朋友”这句话，心里感觉甜甜的。他回头看了看那个司机，却见他呆呆地看着小凝，有点忘乎所以了。
    陈默心里暗暗好笑，清了清嗓子，问：“嗯——您和我一起上去吗？”
    司机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摇了摇头，说：“不必了，陈兄弟，我就在下面等你。”
    小凝把他领到二楼转角向左的最后一间屋子，就自己走了。陈默敲了敲木门，听见辛玥的声音：“请进。”
    陈默推开木门，笑道：“嗨，感觉怎么样？”
    辛玥穿着一身蓝黑相间的连体条格状制服，头发柔顺地披着，陈默进来时，她正靠在枕头上看书。一见到陈默，她高兴地扔下书，笑问：“是你啊！我一直挂念着呢，你没有被那个劫匪怎么样吧？”
    陈默听到她如此关怀自己，心中温暖无比，笑问：“多亏你机智，联系上刑天，你猜怎么着？那个绑匪居然和刑天认识，是老交情，就放了我一马。”
    辛玥听他这话，不禁愣住了：“你叔叔——他怎么会跟那种人有交情？”
    陈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知道，我叔叔嘛，他做生意的，跟各种人都有打交道。他们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交情，就是以前在生意上合作过之类的吧。至于绑架我的人平常干些什么，都跟我叔叔没关系。你放心，我叔叔做的都是合法生意。”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都是虚的。
    辛玥看着他，将信将疑，但还是感激地说：“真的谢谢你叔叔，没有他我还得不到专业的治疗呢。”
    陈默走到她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笑问：“是吗？她们对你做了些什么治疗呢？”他说着打量了一下四周，房间大概二十来平方米，一张床，一扇拉动式的大窗户，木质地板，墙壁上下分别刷上了白、绿色油漆，对着床的墙壁还挂着一个崭新的海尔牌空调。整个房间环境干净整洁，让人神清气爽。
    辛玥笑道：“我才刚刚来呢，早上我见过我两个治疗师和总管理员了，他们只是问了我一些问题，还对我做了一些心理辅导，给我介绍了以后的一些计划章程。然后就让我休息，没有别的什么了。”
    陈默笑了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辛玥凝神望着他，轻声问：“你以后经常来看我，好不好？”
    陈默连忙说：“那当然，肯定会！我有时间就来看你。”
    辛玥看着他，忽然调皮地笑了：“你以后不来看我也说不过去了。”
    陈默问道：“为什么？”
    辛玥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笑道：“你是我男朋友啊！你说，你是不是有责任看望我的病情？”
    陈默看着她，脸红了。两人对视着，不约而同地一起笑出了声。
    辛玥感慨道：“你要是不来，估计就真的没人来看我了。”
    两个人接着聊了聊别的，陈默觉得这是认识她以来，和她聊得最开心的一次。直到一个中年医师走进来说时间到了，陈默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看了看表，发现竟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这个季节天色已近黄昏。他心情大好，想到顶楼去俯瞰一下这儿的全景。等走到四楼时，他忽然听到了一曲箫声，曲调非常的慢，显得非常的悠扬。
    陈默凝神听了一会儿，曲调渐渐地转向高亢尖锐，却依然婉转，连绵不断，犹如汹涌的大海拍打着沙滩、呼啸的狂风抚摸着花瓣，透着一股热烈的相思。到了最后，箫声低沉，近似呜咽，似乎在诉说着和心爱的人此生天人永隔的凄婉与无奈。
    他不知不觉走到五楼，看见了吹箫之人。
    她眺望着天边，目光深情，夕阳金黄了她的脸颊，拉长了她的影子。
    小凝都没有注意到陈默的到来。
    “我心永恒。”陈默轻声说。
    小凝没有转过头来，没有说话。
    陈默笑了笑，说：“小凝姐姐，你的曲艺真的很高超。这段时间还麻烦你照顾辛玥了。”
    小凝看了看他，说：“这是我的工作。你的女朋友遭遇很不幸，很可怜。”
    陈默心里感激：“谢谢你了。”
    小凝看着他，问：“你爱她吗？”
    陈默愣了一下，笑了笑，认真地问：“姐姐你说呢？”
    小凝冷冷地说：“我看倒还没有爱到‘我心永恒’的地步。你要是真的爱她，就不会让她染上这个了。”
    陈默点了点头，淡淡地说：“姐姐你说的没错，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小凝重新转过头看着窗外，叹了一口气。
    陈默也俯瞰着窗外的风景，说：“所以在我得知了她的不幸后，我在心里就已经暗暗发了誓，要倾尽我一生来敬她、爱她、照顾她，和她不离不弃。”他说到这儿，心里都感觉到有些奇怪。他和这位叫小凝的女人只是初见，自己为何可以把藏在心里面最深处的话说给她听，而且没有一丝丝不自然？
    或许，是小凝身上的某些自己说不清楚的气质，让他有一种同为性情中人的情感。
    如果他没看错，小凝嘴角微微上扬着，应该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话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说出的。你放心好了，就冲你这句话，我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照顾的。”
    陈默笑道：“姐姐你人真好。”他顿了顿，又小心地问：“姐姐，你不会是在……想你的男朋友吧？”
    小凝看着天边发愣，问：“你说我吹的这首我心永恒，他听得见吗？”
    陈默说：“听得见，他一定听得见的！哪个大哥能得姐姐这样才貌俱佳的好人的垂青，真的是三生有幸。”
    小凝淡淡地笑道：“你为了你的心上人，就拼命地讨好我。”她说着，收敛了笑容，脸上又蒙了一层阴影：“可是你说的不对，他今生要是没有碰到我，那才叫幸运呢！”
    陈默看她的脸色可怕，就不敢再说什么。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却是刑天打过来的。他连忙和小凝道了别，一边下楼一边接通了电话。
    刑天笑问：“满意了没？”
    陈默说：“谢谢你。你要的东西我也给你的司机了。”
    刑天说：“还没完呢。现在就是时候了，我已经给司机打电话了，他现在就把你送到那个地方，我们可以开始实施我们的计划了。”
    陈默吃了一惊：“现在？”
    刑天说：“对，就现在。司机现在就带着你去见你的替罪羔羊，你可得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