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宁妃

232 情之一字随君行


    “皇贵妃万福金安。”
    禾青坐在榻上,微微扶手摸上手腕上的玉镯,“都起来吧。”
    玉镯是前几日册封之日,雍正特意送来,拿了皂荚净手,顺着戴在她手上的。大小是按着她的尺寸做的,只是雍正说禾青身子不宜发胖,过些年说不准更是消瘦。便吃准了要禾青以后一直戴着玉佩,掐着手腕做好,戴上去后更难褪下。
    蒹葭切切,禾青怀着一腔暖意的将手送到雍正手里。玉镯温润,禾青既是小心又是稀罕,常常自觉地去摸一下。不过几日,更是习惯了。
    裕妃站起身,顺着坐在一侧,抬头打量禾青神色,“娘娘近日似乎神色有些憔悴。”
    禾青怔忪回神,敛回眸里温情轻抚面颊,眉宇落下一丝无奈,“若是没有你二人协助,只怕我更是难看了。”
    “娘娘的意思是,要提点哪位妹妹?”齐妃细眉高高一挑。
    齐妃语气含满了稀奇,淡淡的很不以为然。禾青听了莞尔,“难不成齐妃有什么建议?”
    “娘娘素日操持,近日又替礼贝勒婚事繁忙。只要一声令下,要我二人做什么都好。我这是榆木脑子,还能有什么好的建议?”她就是有,也不好说。
    禾青徐徐噙起笑意,若有若无,“齐妃此言实在过谦,你办事稳妥,从没出过什么差错,倒不必如此谨慎。不过嫔妃之中,就咱们三个知根知底,底下的都还年轻,眼皮子也浅,扶起来只怕更费工夫。”
    齐妃颌首,她就接了一些零碎的差事,若还出差错,可是贻笑大方了。不过对于禾青没有扶持嫔妃的打算,她也很是满意,“娘娘说的是这个理。贵人常在只晓得争宠,年轻身份也低,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保不准就出了个歹笋,破费娘娘心意才是不值。”
    在一侧很是安静的裕妃却是突地笑了,“瞧齐妃这话,好着急。”
    齐妃窘迫,突觉自己的反应过度,赧然的勉强笑了笑,“我这不是替皇贵妃着想。”
    禾青手上动作一顿,突然觉得玉镯有些灼烫,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轻轻将长袖拉了拉,将其掩盖完全,轻道,“齐妃这是关怀皇上,这份心意才是最真的。”
    论起来,齐妃才算是第一个正式以雍正嫔妃,进入后院的女人。一生脾性泼辣爽快,走到今日反而只能束手束脚,对着钮钴禄氏也只是暗自发泄往日不满。行径之下,更添了后院女人一贯手法。当年得宠的时候,不无雍正斟酌皇后的缘故。走到今日,即便也有私心,却不能就此抹去齐妃发自本心的情意。
    这一点,和她的小心考量,是全然不同的。
    或许这就是皇家的悲哀,哪怕是这样一颗炽热之心放在雍正面前,雍正也不敢真心接受。甚至连齐妃的三子一女,一个都没保住。
    禾青蓦地有些戚戚的心境,哪怕面上颇为揶揄打趣并作安抚,却很难忽略心头的那点惆怅。
    齐妃颜色秀丽,好些时候郁郁寡欢,哪怕近年强自撑着又有保养,却也早早露出老态。站在雍正跟前,更是大上好几岁的模样。说及这些情分,齐妃也没有原来那样皮薄爱现,反而矜持的抿着唇,甚至避讳的不肯应下禾青的话。
    禾青见此,心头对自己又微嘲起来。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近来日子太过安逸,反而操起了这等酸意。到底自己也不是十来岁的姑娘家,心里扭捏一些,又一如以往。只是对着二人也少了那份闲情,言语两句,便散去请安。
    三儿体贴的把转扇放在帘门处,清清凉风,禾青的心神也可才算缓过神来。抬眼看着这个老朋友满眼关怀,不由苦笑,“你看我做什么?”
    “主子虽说是有些累,可近日兴致都是很好的。可齐妃说了两句后,主子脸色看着,竟是差了许多。”三儿低声道。
    禾青皱了眉,“很明显?”
    三儿摇头,“倒也不是,齐妃没惊觉。裕妃性情稳重,倒是难说。”
    回忆裕妃一如以往恰到好处的辞退,对比往日体贴的行径,禾青悻悻然的瞥了三儿一眼,“齐妃才是大起大落,是个明白人。”
    三儿心头一动,见禾青神色淡淡,并不见怪,“齐妃毕竟比主子年长,好坏都见过,平日里看着是浅薄急躁了些,又何尝不是一层好的掩饰?”
    宫里头,哪个就是真面孔见人的?裕妃那副处处稳重,通情识趣,也不过是不曾碰情,家中卑微无所求得,反而无牵无挂的。弘昼很得其中妙处,自小就惯会这一招,两母子看着就是一届闲人。若仔细,便知二人逆骨便是彼此。
    当真是让人艳羡之极的母子之情。
    禾青只是微微感叹,说出来好受了,深思一转,便想到了弘昰的婚事。
    礼贝勒府下月就建成,而弘昰的婚事也定在了中秋之月。弘昫院里又添了两位庶福晋,还有永玚永珏也娶妻纳妾,来往一众禾青不用处处去理,但瓜尔佳氏也会来往宫中,让禾青帮忙掌眼。
    一时之间,禾青底下的奴才走动勤快,日日都有新鲜大小事宜说给禾青。为了考察清楚,那些福晋侧福晋在府中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待谁何等礼仪等等,尽数上报。
    禾青好不容易才把手上的事务齐整好,每日里都能腾出一些时间来,偶尔多的时候几家姑娘并着其中的家人行事,零碎要紧的挑出来也听得两眼冒金花。刘氏为此笑说禾青这是自己寻来的麻烦,可禾青不想让自己的子孙都太受皇家规矩严谨。虽然孙不如儿亲,但慈心却是不可抑制的不断滋长壮大,不盼所谓夫妻情深,却也不想将后院弄得太过乌烟瘴气。
    以至于少有留神之人便发现,如弘昫是位列亲王,才有一福晋,一侧福晋,四个庶福晋。自然而然的,永玚永珏一流也是按着弘昫当年的安排,准备一个唐佳氏一般的使女,而后迎接嫡福晋入府。若是年岁大了,有了建工,这才谈及抬一位侧福晋入门。
    很是延续雍正当年的做派,却又没有被德妃把持的窘迫。
    雍正也是看中这一点,才随意禾青对于子孙方便的安排。因为禾青心里有准,雍正也很是放心。男人心胸不可拘于府院,不可太过滥情以免后院祸乱,不可太过纯情以免懵懂被欺。可以有情,但不能独情。
    譬如禾青周全一生,也只是得到雍正在男女□□分之上。尽量不沾惹朝前,不沾惹是非,故而禾青可以胡乱脾气。禾青自认,也是恰好占得天时地利人和。
    禾青又如此通了一通,刘氏把手上的册子递了上来,“这是主子前些日子吩咐的器具,奴才将其从私库寻出来。主子再翻阅确认,若是无错,奴才这就去一一分清备好送到端亲王府和礼贝勒府中。”
    左侧一碗茶,清香氤氲。禾青端起浅酌一口,眯着眼睛翻起了册子。
    殿外啪啪几声静鞭,禾青闻声当即坐起,把鞋子穿上。
    门帘让镜儿撩着挂在一处,禾青畅通无阻的走到门口,一队仪仗由着一身明黄色的身影远远走来。
    禾青早已将脚下这双愈发高挑的花盆底踩得滚瓜烂熟,见雍正这个时候竟然过来,便连忙走了上去,待到十来步的远处,才施施然福身,等着雍正过来道,“四爷今日真是难得过来。”
    雍正好笑的伸过手,拉着禾青的一只手,“爷哪日没来看你?”
    自从册封之后这小半个月,雍正哪怕是忙,也会抽着用膳或是旁余的时候过来看禾青一回。若是雍正实在累紧了,夜里睡着也总是日夜所思夜有所梦很不安眠,也要过来钟粹宫留宿。为此,禾青按摩的手法也是愈发熟稔。睡前,总会对着雍正念一手。
    只是如今晚膳时辰都不到,雍正今日过来,禾青实在是诧异,点了点头,“四爷是不曾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夜里要忙?”
    “是有点。”雍正也没有多遮掩。
    禾青闻言仔细的瞧着雍正,手下还捏了捏,笑道,“还不容易才养回来的身子,可不能累着了。四爷夜里还吃什么做宵夜?说一声,我届时做了送过去。”
    “哪要你这么麻烦!”雍正轻笑,并不当真。
    禾青却是实打实的起了这个主意,自己早早睡了固然是好。可自己常常也能感到身子不适,夜深难眠的滋味。越是如此,禾青越是上心,语气更是笃定,“可不是麻烦,四爷还忙着,我哪好意思睡?左右四爷说个准的,我这处热腾腾的吃食送过去,填了肚子睡一觉,次日上朝也精神些。”
    雍正当下眉开眼笑,点头不再拒绝,“也不会太晚,”说着顿了顿,“走吧。”
    “恩?”禾青惊疑看着雍正,不太明白的眨了眨眼。
    雍正轻轻的泛起涟漪,说着就拉着禾青转身往回走,对着身边的三儿吩咐道,“把你主子的衣裳要用的,都收拾着带过去。”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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