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已成翕

刚结束一台手术，木槿脱下无菌服和沾满血迹的手套，准备就地而坐，在等待下一个病人来的这会儿空隙时间休息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坐下，手术室的电话响起，巡回护士告诉木槿下台手术让艾希来接她的位子，她的老板让她赶回科室，说有重要的事情找她。
    木槿无奈，到更衣室洗了澡换了衣服，匆匆赶回科室，走进主任办公室。
    “哟，大师兄也在啊？”木槿关上门，走进屋，随意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老头子找我们来有何贵干啊！”
    “你看看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到哪里都想坐着趴着啊！”对面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精神矍铄，一边指责着木槿，一边将手边一杯早已准备好的睡递给她。
    “刚下手术台，有点累啊！”她接过水，咕噜噜灌下去，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的严肃的男人，小心翼翼的用手肘碰了碰那人，问道：“大师兄今天又是被谁得罪了，一副恨不得杀了所有人的样子。”
    男子无可奈何的看了木槿一眼，每次他见她她都会因为他的表情调笑一番。他就不明白为何都是同一个老师，带出来的学生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她是他们中最小的，是他们中也最为活跃的，一张毒舌总是把其他几个师兄师姐打击的无地自容，却又总是在老师面前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哄得老头子团团转，让他们想在老头子面前诋毁她都难。
    “好了，不要在开玩笑了，我要说正事儿了。”老头子一本正经的推了推挂在鼻尖上的眼镜，认真的说道。
    木槿朝着老头子伴了一个鬼脸，端坐，等着他将要说下去的话。
    “我手上有两个名额，一个是去美国静修三个月，一个是明天和我一起去首都开一个学术会议，历时半个月。现在你们两个自己选吧。”老头子说完，低下头钻研着手上的学术论文。
    木槿愣了愣，转头对着师兄笑的那叫一个谄媚：“大师兄啊，你看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
    被称之为大师兄的男子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问道：“你说吧，你想选什么？”
    “嘿嘿，你看啊，大师兄，我结婚了有家庭了，我婆婆催着我给她生个大胖孙子，要是我去美国，我家先生要独守空房三个月，回家就春节了，那时候没有宝宝我怎么交代啊！”
    “你结婚几年了？”
    “五年啊！”木槿狐疑的看着大师兄，不知道为何他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五年都没怀上，指望三个月？”他一本正经，一只手比着五一只手比着三。
    木槿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在她师兄脸上，可是还是要表现的格外的亲切友好，不然她可没有本事让她师兄无怨无悔心甘情愿的跳入她的设定中。
    “师兄，你看啊，说不定去三个月美国，你还能找个洋媳妇儿回来，你这都在奔四的道路上走了这么一大段路的人了，再不赶紧的头发都秃了。”木槿说的那叫一个欢，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人越来越黑的脸色。
    “咳咳~，木槿，你还是让你师兄先选吧。”老头子适时的打断木槿的话，为了显示自己对他每个学生的公平，也为了安慰某人那颗受伤的心，他害怕她再说下去，再戳旁边人的痛楚，那人会跳起来和她拼命。
    “哦。”木槿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老实的坐在位子上，她就是嘴毒，每次说完话，才知道自己的玩笑过火，然后追悔莫及，可是到了下一次，她依旧如此，不长记性：“我服从您老的安排。”
    大师兄不满的站起身，和老头子点点头，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木槿，起身气冲冲的走了。
    木槿看看大师兄离开的背影，又看看老头子似笑非笑的脸，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指着自己的鼻子兴奋地问老头子：“老头子，我又赢了，是吗？”
    老头子一边宠溺的笑着点头，一边口是心非的抱怨着木槿没大没小，让她赶紧滚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早上准时到机场。木槿开心的跑到老爷子身边，牵着老爷子的衣角撒娇道：“老头子最好了，最喜欢老头子了。”说完，笑着跑出去。
    木林森下班回家，桌上已经摆着一顿丰盛的晚餐，厨房里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听见看门的声音，大声说道：“小六啊，你去收拾一下自己，然后出来吃饭。”
    木林森笑着，温柔的应着。
    他轻轻的从后面将他揽入怀，温柔的耳语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明天要去外地开会，半个月呢，今天才被老头子告知的，所以提前回来收拾东西。”她一边盛饭一边向他解释道。
    “那你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半个月吗？”他将头靠在她的肩上，问道：“有谁要去啊？那个人，也去吗？”
    木槿愣住，转身挣脱出他的怀抱，将碗筷放在桌上，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到餐桌旁，说道：“小六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和他不属于一个科室，而且就我和老头子两个人，真的，相信我。”她盯着他的眼，想看清他到底在想什么，自从他知道程翕回来了以后，总是疑神疑鬼的，她想，也许还是她没有给够他足够的安全感，他才会如此，所以最近总是事事迁就他，为他解释。那五年，他就是那么哄着她过来的，所以即使他如今有点孩子气她也决计不会责怪。
    他看着她，忽然笑道：“既然木木都这么说了，我怎能不信。”
    他看着满桌的佳肴，都是他喜欢的，这几年其实怎么说，她确实如她自己所说那般努力的学着去爱自己，从曾经只会煮泡面的姑娘到如今能做一桌满汉全席，从曾经只会躲在他怀里伤春悲秋到如今能帮他撑起半边天，从曾经事事依赖自己到如今……这个倒是没变，她还是如过往一般黏着自己，什么都等着他来帮助她，他有时候怀疑到底自己是娶了一个媳妇儿，还是养了一个闺女。
    “小六吃了饭后我洗碗，你帮我收拾行李好不好？”她问道。
    “木木，你应该学着自己收拾的，万一某天我没在怎么办。”他皱着眉头，拒绝她。
    她放下碗筷，叹息一口气，起身，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就如这几年他给她温暖的时候的样子，她说：“小六啊，我不知道最近你怎么了，总是患得患失，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我想要变成让你骄傲的人，我也曾说过，只要你说不放弃我，我便会坚持下去。第一次见你，我觉得你是个轻浮的男子，但是我没想到就是你这样一个看似不靠谱的样子给了我最好的温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程翕离开之后，整整五年，我本以为我活的很辛苦，但是夜以继日守在我身边的你呢？一定比我更辛苦吧，我知道我任性，我毒舌，我不近人情，甚至很自私，但是你一直守在我身边，忍受着我的种种。你了解我所有的爱好，你原谅我所有的错误，甚至包容我喜欢着另一个人，你的这些退步我全都知道。二十二岁那年，异乡的冬季，你给我过了最温暖的生日，其实，我知道你为何知道我的作息时间，曾听人说，隔三差五能在学校见到你，只是为了不打扰我所以便站在我的身后默默关心着我。”
    “但是这些都过了啊，木木，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是我任性了，抱歉，让你难过了。”他伸手揽住他的腰，闭着眼，静静的享受着她给的温暖。
    “我都任性了那么多年了，我的小六在我这里也可以一直任性下去。”她低头，在他的脸上印上一个大大的吻，她说：“好了，我都在你脸上印了标记了，所以你是我的了，乖，我们先吃饭。”
    他点头，心满意足，从来都是她对着他撒娇，如今，能从她的身边感受到一点点的温暖也是不错的。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程翕回来他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那种感觉很微妙。
    饭后，木槿洗碗，他拿出行李箱为她整理这段时间外出需要带着的东西，这么多年，不管离家多远，她的身边都有着他默默地帮着她，即使是简单的收拾东西她都能十足的放心，因为他考虑的总是比她多。
    晚上，木林森一个人躺在床上，自从苏美淑走了之后，木槿再次搬回了她的小屋，你看，她总是如此，给的爱也好，关心也好都是恰到好处，不多不少，你想沉迷其中发现她给的不多，自己无法做那个溺水的人。可是你说她给的太少，但是她面面俱到，你又完全找不到说她到底做的缺陷在哪里。
    木槿抱着枕头，光着脚丫子，拧开他的房门，钻进他的被窝。五年来，他从没有锁房门的习惯，就是想着某天她要是害怕了，他可以尽快的出现在她身边，亦或是只要她想他了，能随时随地不经允许的找到他，清楚他在干什么。
    “木木，你怎么来了。”他吃惊的看着身边的人。
    木槿使劲的往他的怀里蹭，黑暗中无法看清她早已红透的脸。
    “这么久没有一个人睡，发现不太习惯，而且一个人睡太凉了。”
    “我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啊？你不怕出事？”
    “那不管，你是我老公啊！”她紧紧地抱住他：“小六，我想过了，我们是夫妻，不就应该睡在一起吗？”
    “可是君子了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他笑着，从未听见她那样叫过他。把她搂在怀里，将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窝，双腿夹住她冰凉的脚：“大冬天的还不穿鞋，你这样去外地我怎么放心？”
    “又不是第一次，好了，我困了，晚安。”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紧张，她想让他感到绝对的安心，才不辜负那么多年他的爱。
    “嗯，晚安。”他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满足的闭上双眼。
    意外的，那个人抬起头快速的在他嘴上印上一吻，又快速的缩回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