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已成翕

两天后木林森借故离开，临行前木槿问过他，她说：“木林森，你到底在躲避什么，为什么如今我勇敢了，你却节节后退？”
    他不说话，给了她一个长久的拥抱，转身离开，任凭她站在他的身后泪流成河。那是木槿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见过的决绝，人人都说七年之痒，难道他们之间就连达到第七年都要如此艰难？
    而从上次木林森与程翕见过面之后，程翕也忽然退回到了最初两人的关系，而这个最初还得倒回六年前两人相识的那个夏天。有的感情即使是重来，即使花费更多的力气，还是希望你能再爱我一次。木槿很满意如今两人的距离，这似乎是从情人变成陌生人再到朋友的必经之路，微笑打招呼，至多互相问候简单寒暄。爱过恨过之后，所谓的渐行渐远，是大家都不曾离开，也不敢向对方靠近一步。
    半月后，木槿回到C市，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老头子的办公桌上，急不可待想要冲回家，想要立马见到那个人，老爷子在办公室里咆哮着：“木槿，你看你那猴急的样子，知不知道女生太主动都不会有好结果。”
    “哟，老爷子懂得挺多的。”木槿调笑着。
    “顺应潮流，避免死在你的手里。”
    木槿点头，笑着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现在要回家见我老公了，小别胜新婚。”说完，将白大褂往老爷子的衣架上一扔便冲了出去，老爷子低头看手上的文件，忽然那人不知道为何择了回来，她对着老爷子笑的灿烂，她说：“喂，老头子，他已经主动了六年，我们的人生中也没有多少个六年了，如今该换我了。”老爷子还未反应过来她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人啪的一声将门拉上，闪的没影儿。
    木槿拖着行李，走在小区，给木林森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接，隐隐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加快脚步，到家门口敲了好几次的房门都没人，木槿还在想着周六日的怎么会不在家，艰难的将背包翻了一个底朝天终于找到钥匙，打开房门，屋里一尘不染，干净到过分，干净的似乎缺少了一些什么。而这些所有不安和患得患失的感觉都被即将要见他的欣喜遮蔽。
    木槿换好鞋，走到客厅，客厅的桌上好像放着一份什么文件，木槿寻思着走了过去，想着是不是他出门走得匆忙忘记带了，当她打开文件夹看见上边的一行字，瞬间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凝固，就连空气也变得粘滞，她只知道那个被称之为心的地方好疼，疼的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这么短短的十天未见的他到底做了什么，一份完整的离婚协议，将他名下所有的不动财产全部转到她的名下，落款处漂亮的行楷签着他的名字，只是有的笔画出似乎被水晕开了，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眼泪。
    木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不哭不闹，安静的就像他还在身边一样，就像他随时会出现一般。她合上文件夹，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将其放在床头柜，仰头将要溢出的眼泪全部逼回去，她想一定是自己不够好，一定是他太累了，所以兴许只是出去几天，之后会回来的，只要她乖乖的等着。
    她走到阳台，寒风一刀刀毫不留情的刻在脸上，望着远处街道上匆忙赶路的行人，猜测着他们的身边都有谁，他们又都被谁拥有着，他们又将和谁相遇，又将擦出怎样的火花。雪地上的汽车缓慢的滑行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着谁，是不是也害怕途中错过了谁。
    寒风带走最后一点白昼，木槿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身体，缓慢的向屋里挪去，她猜测着若是她生病了，他会不会因为心疼回到她的身边。屋里一片漆黑，她和衣躺在床上，是他躺了很多年的地方，隐约还能闻到他的味道，将被子死死地裹在身上，假装是窝在他的怀抱，可是，却怎么也温暖不起来。
    第二天早上，木槿从睡梦中惊醒，天依旧暗沉沉的，她冲出房间，找了屋里的每个角落，无比期望他曾回来过，而一切照旧，什么都没变。她坐在玄关处的地上，望着房门，想着会不会在下一刻他忽然打开门，然后说：“喂，木木我回来了。”然后开始责怪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而直到她被电话铃声从臆想中唤醒，才惊觉早已过了该上班的时间。
    快速的洗漱好，对着镜子捏捏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色，说着：“小六，你看，我以为我生病你便会出现，没想到，身体忽然变得这般好。嗯，我现在要乖乖的去上班了，你记得回家。”
    时间飞快，已是等他归家的一月之后，木槿刚出手术室，就见程翕皱着眉头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望着她，见她出来，起身，提着身边的一个食盒走到她身边，叹息道：“这是某人转交给你的，那人说你瘦了。”
    木槿愣住，随后笑着点头，抱着食盒像是抱着心爱的宝贝：“谢谢。”看他一身休闲装，寒暄道：“今天休息吗？”
    “嗯，曾经欠某人一个人情，所以受人之托给你送过来。”
    “那你可以告诉我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吗？”她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程翕摇头，说道：“抱歉，那人约我出来，我并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倒是好奇你们之间怎么了？”
    木槿低下头，望着怀中的食盒，笑着答道：“没怎么，挺好的。对了，我还有事，所以先走了。”
    “等等。”
    木槿转过身，狐疑的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阿离回来了。”
    “那不是很好吗？祝福你。”
    “我可不是来听你的风凉话的，我是想告诉你，若是可能，一定不要见她。”他眉头深锁，担心着眼前人。
    木槿咬着嘴唇，半晌，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要见便好。”他走到她身边，揉揉她乌黑的发，笑道：“我会处理好那些事，不让她打扰你，最近好好照顾自己。”
    木槿点头，转身离开。
    回到科室，木槿打开食盒，轻轻地皱了皱眉头，随后盖上食盒，随意的放在了旁边，五年了，他做的东西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而这个，她能肯定一定不是。
    “哟，木槿，谁送的？”艾希夹杂着病历，走进科室，凑到食盒面前嗅了嗅。
    “你男神。”木槿盯着电脑屏幕，为即将出院的病人整理着病历。
    “我靠，我就说你和程翕之间有什么，你还不承认。”艾希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她身边。
    木槿深吸一口气，笑道：“有什么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五年前？”艾希瞪着眼睛看着木槿，问道：“你们五年前就认识了。”
    “不，五年前是分开，六年前认识的。”
    “我靠，这么复杂的关系？”艾希指着食盒，问道：“你不吃吗？”
    “没胃口，你吃吧。”
    “你最近总说没胃口没胃口，人都瘦了一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艾希拖过食盒，拿起勺子毫不客气的吃起来，忽然看向木槿问道：“以前记得你有个男朋友吧，经常来接你，怎么最近一个月都没见到来了。”
    “什么男朋友，那是我老公，我结婚了。”木槿转头，嫌弃的看了一眼艾希。
    艾希因为木槿的一句话，被东西呛住，咳了半天，红着脸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年前。”
    “又是五年前，你还真是一个有故事的姑娘啊，忽然好想知道这么多年你都发生了什么。”她笑着看着她，双眼周围就差几个闪烁的星星。
    “爱了一个人，分开，被一个人爱了，分开。”木槿回答道。
    沉默半晌，艾希拄着脑袋，脑子里似乎出现了一列小火车，自动增添着途中的画面，她问她：“那现在你爱谁？”
    木槿顿住，她爱谁？现在，似乎都爱，又似乎都不爱。她爱程翕，不管多久那都是她心底的一个伤疤，人类对于爱情这种东西，只要是未曾得到的好像永远都是生命中最好的。她爱过程翕，那是她青春岁月曾疯狂爱着却没能走到最后的恋人。那么对于木林森，起初，她视他为最好的朋友，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程翕走后，他是将要陪她走过一生的人，她不确定自己到底爱不爱他，但她知道她不愿意失去他，不愿意离开他。如果这能被称之为爱，那么她想她是爱的，倘若觉得她的这份情还是太单薄，还是太肤浅，还是太自私，那么，这也算不上是爱吧。
    “喂，木槿，怎么了？”艾希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木槿缓过神，笑道：“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很傻吗？爱谁，当然是我老公啊。”
    “有个那么帅那么体贴的老公，还要和我抢男神你对得起我吗？”
    “你在说什么？”她看着艾希，说道：“你不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其实先来后到很重要吗？”是啊，就是因为木林森晚了一步，所以，她花费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他爱了她那么多年宠了她那么多年，也没能真正被她所爱，至少没能在她身上换去同等价值的爱。
    “那么陪伴算什么？”艾希盯着她的眼，说道：“我的爱情观似乎陪伴更胜一筹呢。”艾希起身，将食盒放在她面前，说道：“好了，我还有事，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你老公看见会心疼。”说完，留下木槿一人愣在原处。
    陪伴？她念叨，若是陪伴真的能赢，那似乎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吗木林森耗费了那么久她都为全心全意去爱他。所以，这也许也是她始终不愿意相信她伴了程翕短短一年，他愿意为她放弃阿离这件事吧。
    距离过年的时间越来越近，而木林森始终未曾出现，他的电话也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她也去他的单位找过他，无果，得到的消息是早在她那次会议回来之前他便辞职了。她询问他的友人，同样的结果，即使木槿看见他们的眼神有着点点的逃避。她不敢向两人的亲友提起这件事，她去过两人经常去的地方，想着他们会不会忽然在某个路口遇见，可是，在有生之年遇见他，就已经花光了所有运气，如今想要再见也变得好难。
    陆离曾见过她，他说：“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爱你。”她本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所有的事实都苍白无力，只能接受。
    她问他：“我什么时候能再见他？”
    “等到你爱他的那天。”他说。
    她点头，离开，终于决心学着去爱那个已不在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