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鸣神色复杂地看着二人,似感慨似遗憾似欣慰,他沉默半响后说道:“既如此,请原谅在下先前的无理。”
“无碍。”钟离谦理解何忠鸣这么做的初衷,如果是他必须同一个陌生人说一些秘密,自然也不希望旁边有人在。因此,他很在意何忠鸣的话,“方才你提到我爹娘,你知道他们的事?”
他面上镇定自若,但握住舒锦和的手忽的变紧,已然暴露出了他的心情。
舒锦和也加重力道回握回去,心里酸涩。钟离谦鲜少提及他的爹娘,并不是不想提,而是不知道如何提,因为那些记忆太模糊,身边人又都不愿意同他说那些往事。若不是钟离沣还留下了一本册子,或许他连自己有爹娘这件事都快要忘的一干二净了。
何忠鸣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拿出了一样东西摆在桌上。
钟离谦看到那样东西的时候,有一瞬呆愣,他惊疑地摘下系在自己腰间的玉佩也放到桌面。桌面上,两块玉佩相对而放,一样的大小,一样的纹路,若用双手将玉佩笼进暗中,一样可见玉佩周身散发出的浅浅荧光。
“少爷手中这块寒光玉佩原是一对,是我与我未婚妻子的定亲之物。当年老太爷寻到我,希望我能割爱,拿出一块玉佩陪伴尚且年幼的曾孙……”
“……”钟离谦不知该接什么话,原来自己佩戴了多年的玉佩是这样的来历,幼时他的所有心安都基于眼前这个男人的忍痛割爱。他的手指按在寒光玉佩上,将它朝何忠鸣的方向推了过去,“我一直不知……既是定亲之物,必定有诸多回忆在其中,是十分重要宝贵的东西,如今再见,便物归原主吧。”
“不!”何忠鸣止住钟离谦,反倒将自己这块玉佩推到钟离谦面前,“这对玉佩原是我主子的所有物,后来我的主子将它们恩赐给我与我的未婚妻子当定亲之物。如今物是人非,我早已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枚玉佩在我身边留的够久了,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钟离谦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一对玉佩,竟有些反应迟钝地问:“你的主子难道是……”
何忠鸣站起身来,行下单膝叩礼,“在下何忠鸣,曾任钟离沣暗卫。”
“你!”钟离谦身子猛地一震,手用力按在桌上,才不至于自己失态,“……请起。”他示意何忠鸣坐回去,重重呼吸一下,又问,“你要同我说的不光是这个吧?你既在这间铺子,那这铺子应是我爹的产业?”
何忠鸣点点头,“不错,这间铺子其实是……”他将铺子作为暗卫据点一事说出,又把铺子从热闹到冷清的往事徐徐道来,“在下身份低微,无权干涉少爷的决定,但作为守着一色食铺几十年的旧人,这间铺子于在下而言已经不是一个谋生活的地方,是家。即便再逾越,在下也要厚着脸皮恳请少爷手下留情。”
“所以说,你应当感谢我坚持让我夫人留下来了。”钟离谦笑道,松开握着舒锦和的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拍,“我虽接手这间铺子,但日后全权打理的并非是我,而是我的夫人。”他说罢,又转向舒锦和,开着玩笑,“夫人,手下留情呐!”
舒锦和嗔了他一眼,而后宽慰何忠鸣道,“何叔放心,既然此处是公公的旧产,我这做儿媳的自会好好爱护。这些年辛苦你了,若不是你还留在这不辞辛劳守着这间铺子,我们真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往事。”
“如此,在下也放心了。”
三人进屋谈了很久,冬小瓜和齐小罗知道何忠鸣的脾气,他既要与钟离谦夫妻二人单独谈,就是不希望让人偷听,是以他们再想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也没那个胆子去听墙角。
比他们更紧张的是董掌柜,他一会坐一会站一会在院子里打圈圈,边不停地擦着额头不断冒出来的汗。哎,真不晓得何厨子跟少爷少奶奶说了什么,能说这么长时间,比上次少爷少奶奶问他话还要久……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不!不可能……难道何厨子说服了少爷少奶奶,让他们听信于他,稳固这后院的一方天下?!
齐小罗本就心烦,被董掌柜这么转悠来转悠去搅的更烦,不由骂道:“姓董的,你安分点!”
董掌柜肩膀一抖,招惹不起这个小祖宗的他只好撤回前堂,搬了张凳子在门口坐着,远远观察何厨子寝屋的动静。
终于,何厨子寝屋的门微微颤了几下,而后自内打了开来。门外三人都“刺啦”一下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谈笑自如的三人。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董掌柜岂止是额头冒汗,连胖宽的背也冷汗津津,最不好的想象变成现实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个心术不正的何厨子老早就惦记着他的掌柜之位,老早就想把他赶出铺子去,如今铺子易主,正是撬位子的好时候,那何厨子岂不乐哉,胡说八道一通?!
“何、何叔?”冬小瓜和齐小罗围上去,又不敢离得太近,紧张又奇怪地看着进去和出来画风完全不同的三人。
“何叔,你们在谈什么?可真是谈了好久!”齐小罗憋不住,壮着胆子问道。
“聊些家常罢了。”何忠鸣淡淡应道。
钟离谦也没多说,倒是一眼看见躲在门帘后头探头探脑的董掌柜,朝他招招手道:“董掌柜,怎么跑到那么远去了,来,来。”
钟离谦的笑容越是灿烂,董掌柜的心头就越是发苦,他咬咬牙,强打起笑容,硬着头皮一步当做两步走地慢悠悠走过去。
“董掌柜,你怎么腿跟隔壁中过风的王奶奶似的,走路都打颤呢?走快点行不行?”齐小罗看着董掌柜这副懦弱皮子就恼,忍不住拿话刺他,已然忘记了此时他还是董掌柜“信任的活计”。
“董掌柜可是身子不舒服?”钟离谦也关心道。
“不不不……仆无碍、无碍!”董掌柜手忙脚乱解释,“少爷找仆所为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钟离谦让站在他身后的舒锦和走上前来,“往后铺子的一切都由我夫人全权负责,你对铺子熟悉也懂经营之道,多帮衬着些。”
“诶,是是,这是仆应尽的本分。”董掌柜连忙应着,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掌柜之位还在。
钟离谦见时候也不早,昨日书院的入院文书已经送至睿安王府,他们还得回去做些准备,也不再多说,简单交代了一些事后便与舒锦和一同离开了铺子。
“何叔,你们到底谈了什么?”齐小罗又问,他见何忠鸣与钟离谦态度亲切,怎么看怎么像茶馆说书先生里说的“招安”模样,他可不信他的何叔会甘心听命于才比他大几岁的人。
何忠鸣看出齐小罗的心思,他揉揉齐小罗本就乱糟糟的头发,道:“那人会是个好主子。”
“什么?”齐小罗面露惊色,难以置信,“何叔你、你……你竟然真的被招安了?!你就甘心你被一个小鬼压在头上,还要对他点头哈腰拍马屁?”他心里说不出是气愤还是委屈,总觉得以往困时晒太阳闲时欺负欺负董掌柜的好日子就要这么到头了。
“招安?”何忠鸣好笑地看着齐小罗,“你想太多了,重要的从来不是我,重要的是这间铺子,一色食铺会一直都在。”
“可……可……”
冬小瓜是随他的意思,而齐小罗……何忠鸣知道这个孩子对自己有崇拜之情,是在替自己委屈,但更深的话又如何能说出口呢,他只又拍了拍齐小罗的肩膀,道:“没酒了,我去买些酒来,晚上炒两个好菜!”
他说罢,去寝屋拎了个大酒葫芦出来,也不再与其他人多说什么,径直走出铺子朝酒铺走去。离一色食铺大约五间铺子的距离,就有间生意很不错的酒铺,铺子里头酒的种类很多。
何忠鸣是这间铺的常客了,他进店还未开口,酒铺掌柜就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忠鸣,你可是好久没来了,这是打算戒酒了?”
“我们几十年邻里,你觉得我能戒了酒去?喝的少些罢了。”
“这就对啦,你要是不喝酒,我可就又少了个酒友咯!今日还是喝烧三刀?”
“不了,”何忠鸣把酒葫芦往酒铺掌柜面前一放,“今日喝桂春风。”
“咦?奇了,烧三刀这般烈的酒你都说喝不上劲,今日怎么倒改喝柔的了?”
“呵,我家那两个半大小子也到年纪该尝尝酒味了,先给点柔的度度劲头。”
“哦,晓得了!没问题,前些日子铺里头刚到了几坛新出的桂春风,绵柔味甜劲缓着呢,我这就给你装去!”
酒铺掌柜边说边拿起酒葫芦准备进酒窖里去装酒,便见又有一人进了铺来,忙停下动作招呼道:“这位小哥来打什么酒?”
来人是个身材欣长结实的男子,手里拎着个双耳陶制小酒坛,他把酒坛往桌面一搁,道:“掌柜,打坛烧三刀,要劲头最足的。”
“小哥豪爽,这天冷了就该喝些暖身子的好酒!”酒铺掌柜连声说好,一手葫芦一手酒坛乐颠颠地进酒窖装酒去了,留下打酒的两人在柜台前等着。
铺子里有供等候时歇息的桌椅,何忠鸣是常客,知道掌柜装酒速度很快,他也坐不了多久,索性就站着等,后进来的男子也挨着他站着等。虽说天冷旁边有个大活人挡挡风增增暖是很好的,但何忠鸣心生怪异,不由偏过头去用余光打量那男子。
谁想那男子也很敏锐,几乎是同时朝他转过头来,手掌摊开,一个黑而圆的东西从袖筒里滑了出来。
那是一枚表明身份的令牌。
何忠鸣见到令牌后眉头一紧,又听那男子用低至只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的一举一动,老太爷都看在眼里,不要妄行。”
何忠鸣斜上眼睛看那男子,“这是警告?”
“这是提醒。”
“担心我伤了那位尊贵的小少爷一根汗毛?”何忠鸣极轻地嗤笑一声,“尊老太爷是老了吧,连我这个小小的百姓也怕。”
男子放在桌面上的手骤然一紧,青筋突起,发出迫人的气势来,“对于一个有前科的人来说,某认为这个提醒不过分。”
谈及这个,何忠鸣脸色变了变,“那不过是个意外。”
“也是条人命,李耀可是你曾经的兄弟!”
“你也是我曾经的兄弟,结果主子走后你就立即投奔了别的主子,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何忠鸣的拳头抓紧了又松开,这个秘密或许可以伤钟离家大半元气,但并不是他所想要的结果,“你大可放心,今日之后我能与他接触的时间几乎没有,更别提如何去伤他。”
“最好如此。”
男子话音正落,酒铺掌柜便打好酒回来了,他把葫芦和酒坛放到对应的主人面前,“都打好了,可以开盖闻闻,绝对是正宗好酒。”
“不用打开也闻得见酒香,有劳掌柜了。”男子一改刚才的狠戾,露出一个浅笑,他拎起酒坛往外走,在与何忠鸣擦肩而过之时,又极轻在何忠鸣耳边道,“如若你有一点动静,我们也不会手软。”
何忠鸣弯起了嘴角,笑着拿起酒葫芦,与酒铺老板道了谢告了别。
不会手软……吗?
这正是他要说的话!
他曾计划利用被逼疯的熊伤人,却害死了自己曾经的朋友。继那之后,他在内心折磨中躲了数年,渐渐被磨的心灰意冷,谁想又盼来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这一回他不会再手软,不会退缩。钟离谦就是不该降临到这世间的人,那本就是个错误,如今他不过是把这个错误终结而已,他没有错!
他当然不会去伤钟离谦,因为在那之前,钟离谦已经死了。
就像十八年前本该如此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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