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琉璃雪

157 记忆抽除


浮生殿上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在观望,既为墙头草便要审时度势才行。
    鸿琰出现后丁妙余倒没声了,他掌中凝火只道了一句话:“放奉虔出来,他还有他的事没做。等此事圆满解决了,旭阳峰之巅我陪你打!”
    “放人?”我仰头笑得痴狂,“鸿琰,你现在是用什么口气跟我讲话?命令吗?”
    鸿琰的决定在我意料之外,我未料到他当真敢与我一较高下。且莫说孩子和丁妙余,除此之外他还有大仇未报,与我斗得两败俱伤便宜天帝他也甘心?
    他的瞳又复了从前的冷漠张狂:“青儿需要人照顾,除非你找出一个比奉虔还要稳妥的人。”
    我不答话算是默认了,带丁妙余入殿的妖兵即刻转身往雷火狱传令奉虔。
    鸿琰扬袖遣走了浮生殿中所有的妖魔,玉阶下仅剩我、他和丁妙余。
    我指尖敲打着扇尾铜铃掩饰心里的隐隐作痛,丁妙余鼓足了勇气咬唇攀上他的袖:“夫君……”
    鸿琰垂眸脸色沉冷的可怕:“孤说过你不许离开玉镂殿,听不懂吗?”
    丁妙余惊愕他不留情分的模样,良久后松手望着我笑:“看到了吗,夫君怕我受到伤害不让我出来呢,应琉璃,输的人终究还是你!”
    鸿琰盯紧她的笑攥拳怒,想要开口却终究合上了唇。
    他搂住丁妙余的腰身回头望我,眼中眸中尽是挑衅:“对,你是孤的爱妻,孤怎么能让你被外人伤害?”
    外人?
    我心中一惊立刻又复平静,抬手轻轻为他们鼓掌庆贺:“二位果然伉俪情深,琉璃真想祝福你们白头到老,啧啧啧……只可惜啊。”
    我说着还愁眉紧锁摇头叹惋,鸿琰不再开口护着她的肩转身离开了浮生殿。
    行到门口时我听他以极大的声音向妖兵下令:“孤要陪着妖后回去休息,见到奉虔后让他去玉镂殿!”
    妖兵低头回应他的命令,我坐于王榻低头望着玉阶下的一片空旷。
    殿中静地可怕,应琉璃,你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吗?
    奉虔到后妖兵依鸿琰的话做了转告,他愤愤朝殿中望过一眼便往玉镂殿的方向去了。
    我一个人守着空旷的浮生殿实在无聊,扬开迷音扇行到花草丛生处悠闲自在。
    或许将青儿交给奉虔是最好的选择,他虽助丁妙余害我,可他足够忠心。
    为了这份忠心,为了青儿,饶过他也无妨。
    魔殿外传来熟悉的气息,我一路步向东门远望天边,是慕容书和鬼婆驾云来了。
    他从云上跃下带了些歉意:“仙箫幻影没能瞒住他,你这边处理的怎么样?”
    我微笑打消他的忧虑:“出乎意料的事太多了,出去说话吧。”
    鬼婆倒是警惕:“鸿琰已经回来了,你这样放心离开不怕前功尽弃?”
    我回眸望了望驻在东门外的守卫妖兵毫不在意:“昨夜我在扇中施了剧毒,他们不怕死的话可以试图暗度陈仓。此毒不会发作也没有解药,除非我想然他们死!”
    那些妖兵听了这话皆是不由得一颤,我视若无睹从鬼婆与慕容书的肩侧擦身而过:“走吧,我有话要跟你们讲。”
    我领他们去了旭阳峰,这是我诞下扶青的地方,也是我死过一次的地方。
    那夜救我的积云定是慕容书施法变的,从他第一次唤我妖后娘娘我便猜到了。故,我回头向他道了一声谢谢。
    慕容书未料我突如其来的致谢:“为何谢我?”
    我答非所问:“鸿琰要跟我决斗。”
    慕容书怔住:“他要决斗?你不是说他不敢吗?他不怕你伤害扶青难道不怕你伤害丁妙余?还有天庭,他能甘心让天庭在你们之间钻空子?”
    我摇头望尽天地广阔:“我也没想到他竟会真的无所顾忌要与我一战,他说我若赢了就把东南山和真相一起送给我。虽然我不知道他说的真相是什么,可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慕容书不免忧虑:“那你输了呢?”
    我耸耸肩:“那就死呗。”
    慕容书转过我的肩:“不行,我不许你去!”
    我别开他的手:“这是杀鸿琰的好机会,你不想报仇了吗?”
    慕容书咬牙挤出五个字:“我不报仇了。”
    我的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只很快便又将这心情平复了下去。
    为什么?
    我没有问这种问题,因为我能猜到。
    “也好,平平静静的过自己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
    慕容书话到口边不由得顿了顿:“你不许跟他打。”
    我勾唇无力一笑:“你说过会帮我报仇的,我现在有这个能力了。”
    我被他攥住双手发泄着怒火:“我后悔了,我不许你跟他打!”
    “慕容……”我哽咽着道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我话音落他便倒地晕厥了过去,鬼婆上前扶他的身子唤个不停:“慕容书,慕容书?”
    我蹲下身轻抚他的额:“别喊了,让他睡吧。”
    鬼婆茫然:“是你让他昏倒的?”
    我覆于他额角的手暗暗生光似在往外抽除什么东西:“鬼婆,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鬼婆抿唇看我施法的手有些不安:“你说,我一定答应你。”
    我眼角落下一滴泪淌入他的手心:“我不想他跟殊彦和仙尊一样有事,你带他走吧。天大地大去哪儿都可以,只要安然无恙便好了。”
    鬼婆不然:“走得再远又如何,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我撤手起身:“我向你保证,他不会。”
    鬼婆望了望他又抬头看我:“你……你抽除了他的记忆?”
    我凝指生光在他们身下聚出积云:“走吧,去个太平的地方过没有争斗的日子。没有仇恨他才会快乐,没有我他才不会受到伤害,他该是一个全新的慕容书。”
    鬼婆扶他肩侧的手不由得一紧:“那你呢?”
    我吸了口气:“只有心里又恨的人才知道仇恨的可怕,我不敢恨却不得不恨。我自己自会有自己的去处,从此以后你们便当从未遇见过我吧,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一个叫小草的人,更没有纠缠一生的杀父之仇。”
    鬼婆眼眶已经泛红,丢下仙箫到我脚下声音颤了许多:“这只箫只会让他想起过去,你留着吧。好好保重,我一定照顾好他,我不会让他为仇恨而难过,更不会让他记得小草。”
    我点头笑的舒心,一百年了,这是我头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鬼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积云越浮越远,鬼婆向我摆手作别时轻喃着嘴唇:“月华容。”
    “月华容?”我看着他们隐入云海不自主哭出了声,“慕容书,月华容,我们……永不再见。”
    一锦衣老者忽而行至我身后抚须道:“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为感情留下的眼泪最为廉价。”
    我蹲下身拾起仙箫回头厉目:“谁?”
    老者不答话也不惧我的眸子:“听说昨夜的东南山上演了一场好戏,我是来瞧瞧魔界新君的。不曾想……”
    我沉下身警告意味甚浓:“不曾想什么?”
    老者靠近我身前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不曾想,这位新魔君让我觉得眼熟。”
    “我不认识你。”
    我冷淡一声越过他身侧就要回去,老者回头对我的疏远视若无睹:“九重天上,我们见过!”
    我驻足回头:“我想你记错了,九重天……我从未去过。”
    这是我向他道的最后一句话,此人的眼神藏得太深,深到我不敢对他轻易动手。
    玉镂殿中,鸿琰摊手向她递了一颗药丸:“这是解药,吃了吧。”
    丁妙余接过丹药一阵欣喜:“夫君肯原谅我了?”
    鸿琰依旧冷漠:“别叫夫君,你不配。”
    丁妙余捏药的手僵在唇边:“既如此,为何给我解药?”
    鸿琰回头再不看她:“吃过药后自己了结吧。”
    了结?
    丁妙余扔下手中解药心痛到无以复加:“你要我去死?”
    鸿琰闭眸:“本想叫你生不如死的,可是孤累了。你想用什么方式走都可以,不要逼孤找人代劳。”
    丁妙余垂下一行泪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凉:“我给你做了一百年的妾,我们还有过一个孩子。鸿琰,你可以折磨我,让我受青火灼心之痛我也认了。我只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我不怕死,我怕我爱的人亲自下令让我死!”
    鸿琰睁眼苦笑:“满是谎言毁灭一切的爱,孤承受不起。”
    丁妙余啜泣过后伸手擦干了泪渍,她从背后环过鸿琰的腹:“那你杀了我吧,死在你的手里我心甘情愿。”
    鸿琰决绝掰开她的玉指青葱只道了三个字:“你、不、配!”
    丁妙余揪紧胸前的衣衫仿佛倾塌了全世界:“我爱了你一百年,从伏城那夜你救我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无法自拔了。我连坠崖的那一刻手中都抱着你的画像,我告诉自己画就是你,我拥有画就是拥有了你,不管身下是万丈悬崖我都不怕因为有你在!可到头来我换来了什么?我爱的人连杀我都不肯亲自动手!”
    鸿琰终于回头望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喊:“你的爱毁了她的一切,孤只能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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