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坝

18 第十七章 段清莲病来病去


段清莲病了。这些天在家休息,没有上工,就连王国成结婚的喜酒她都没有去吃,只派了桂生和桂花去赶礼。
    她一生病,就讨厌骑马子了,无论他怎么叫,她都置之不理。一听到骑马子叫,她就心烦,就想冒火!
    她三天两头跑到马中岭的医院去看病,每次都抓回来几付药,每次都弄在锅里熬得咕嘟咕嘟山响,弄得满屋子都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道,熏得她的侄女隔几层壁头都直叫好难闻。而她呢,一口也不曾吞下去,都倒毛厕里去了。
    她自己有时都在笑自己,明明不是病,却要装出真病了的样子。可她不这样子也不行。白天,她把自己关在屋头,不敢见人,生怕那些眼睛比锥子尖的婆娘们看出她是假病。晚上,天见黑就关门睡觉。她专门拿了一个盆子放在她的房里,呕吐的时候,尽量压着声音,生怕被她儿女们和隔壁的哥嫂听到。
    幸好,她不是第一次,三五天以后,病就好了。她也就照常上工了。你别说,病好了以后,她倒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倍佳了。渐渐地,她心中默默地又想听到骑马子的叫声了。她想,反正不遭已经遭了,又抓不下来,就连太医都不会跟她开打药,再冒火也没得用,还不如走一步说一步,好好耍耍再说。有时,她自己也觉得这想法不好,有点以乱为乱,破罐子破摔,不顾及自己和娃儿大小的名声了,这是很危险的。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这样想还能咋样?
    真是事随心愿。骑马子又叫起来了。
    这天,全中队都在公房里撕玉麦苞苞。队长杜文龙说,今天大家加个油,无论如何都要把苞苞撕完,将就这几天太阳好,明天好安排人晒,晒干了再搣。明天除了晒场里头的人以外,全部掰苞苞。掰完收拾规矩,要打谷子了。
    段清莲带着她的小家仁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桂生和桂花也都回来了。她叫桂花宰猪草喂猪,叫桂生煮饭,把弟弟看好。饭做好了不要等她。她拿起一张帕子和一快香皂出去了。
    月亮从玉屏山后面升起来了,照得地下一片雪亮。她象往常一样来到棲蒿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来。眼前是一片闪着光的流水,沙洲上无数的大大小小的白得发亮的石头,以及石头之间那些看上去黑黑的嫩草和草堆似的水麻柳。她没有立刻洗澡。她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月亮太大,她怕被别人看到,只是抹了抹脸上手上颈上的汗,而没有象以前那样脱下衣服裤子尽情地洗个舒畅。抹完后,她把脚伸进水里,让清亮而闪光的河水尽情地冲刷,尽情地享受那份凉爽。
    对面的漕滩里闯进来一个黑影,划着船向高车滩去了,丢下一串骑马子的叫声。她等那黑影远去之后,站起身来,也向高车滩走去。
    她坐在高车滩的河坎上,借着明亮的月光,看着王国林将三条隔网放进深滩里,划着船举起篙杆击打水面,来回跑了一圈后划到她这边来,停在河边,三步两步跳到她面前来。
    还没等他坐稳,她就迫不及待地抱着了他。她今天特别想,现在,现在她就想要。她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咋的了,或许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这孩子,成就了他们之间不可分割的亲情?或许是因为她想告诉他喜讯?总之,她特别想抱着他。
    他也迫不及待地施以十分粗暴的行为,而她,也给予积极配合,共同把那种激情推到了颠峰。
    “我有了。”待一切平静之后,她对他说。
    “啥?”王国林一惊,提高声音问道。
    “啥啥啥?我有了,我肚子里有了,有你的种了!你装嘛你!”她娇嗔地喊道。
    “哦,呵呵。”他含糊其词地应道。
    “咋,你不高兴?”
    “高兴啊,高兴。”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是言不由衷。
    “你又有儿子了。”她靠在他的胸前,仰脸看着他,脸上露着幸福的笑。
    “……不能要。”过了许久,王国林说。
    “啥,你说啥?”她一下子挣起来,吃惊地看着他。
    “打掉吧。”他冷冷地说。
    “啊?打掉?你说得轻巧,咋打?你来哇,你来,你来把他打掉!”段清莲有些生气了。
    “不打掉还能咋?生下来?”
    “咋打?你来打!”
    “生下来,说得轻巧,扛根灯草。”
    “你怕了?那你早点在整啥子?”
    “……”
    “老子就生下来,生下来,抱给你老婆去供养。”
    “不行哈,那不闹翻天才怪。”
    “哪咋整?你晓得的,这个东西揣起了,要去医院拿下来得两个人一起去,还得带上结婚证,你有没得?别的地方整死人家都不敢跟你做。现在就只有生下来了嘛,还有啥子办法呢?再说了,你的儿子,你就舍得把他整死?反正我舍不得。”段清莲说。
    “别闹别闹,我想办法,我想办法,行了不?”他有些不快地说。
    “这还差不多。”她抱着他的手臂,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时间差不多了,”王国林说,“再不去捞,鱼就会挣脱跑掉。”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其实王国林心里想的并不是鱼跑不跑的事。从他一得知段清莲怀上了以后,脑壳里头一直都在想,这娃娃不能生,要打掉。咋打呢?找哪个医生去开药呢?他晓得一般的医生是不会开出这种虎狼之药的,因为那是伤天害理的事。这事该咋整呢?
    “不,跑了算毬,我就想你多抱一会儿,”段清莲紧紧地抱着他不放他走。
    “你别闹,鱼当真要跑的。”说完,他推开段清莲,站起身来朝船上走去。他站在船上,用篙杆从水里捞起网头,慢慢收网,那船也和着收网的动作慢慢漂向对岸。忽然,水面上发出叭嗒叭嗒的响声,啊,好大的一条鱼啊!他把那条大鱼从网上取下来,放进笆笼里,又继续收。当他把三条网收完的时候,笆笼里已经有四条大鱼了。
    他把船划到高车滩的滩口,靠在长满巴地草的沙滩上,把鱼网整理好,提出两条鱼来,取了一根麻柳树的细枝条串起来,递给刚刚走过来的她。她接过鱼来放在地上,一把把他拉在身边坐下。
    “我想请郭银河吃顿饭,你说要得不?”段清莲问。
    “为啥?”王国林问。
    “前几天他救了桂花啊,要不是他,桂花早就变鬼了。你不晓得啊?”段清莲翻了他一个白眼。
    “晓得啊,咋会不晓得。只请他一个人?”王国林问,言语之间,有些醋意。
    “还有你啊,少得了你?其实从内心说,我最想请的是你。还没有和你一起吃过饭呢。”段清莲说。
    “这还差不多。”王国林满意地笑了。
    “你们两个,一个是大队会计,救了我女儿。一个是中队会计,陪大队会计来吃饭,合情合理嘛。再请上他大伯一起,你们好喝酒。”段清莲说。
    “哟,没看出来,你做事想得还挺周到的嘛,”王国林夸她道,“你先跟他约好,把时间定了,我逮几条鱼,买个鸭子来烧起,再打两斤酒来。你就不用管这事了,只需把你的手艺显出来,弄得好吃点就行了。”王国林看着她说。
    “嗯……哎,你又哪来的啷多钱?你家你在当家?”段清莲问。
    “我才懒得管哦。她们那么多人,还用得着我管?”
    “哪,你哪里来的钱?”
    “哎,这个,你就别管了,保管把桂花的救命恩人招待好就是了。”王国林说。其实,对王国林来讲,这是一个和郭银河拉关系的极好机会。有了郭银河罩着,就什么事情都好办了。这时候,在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想法。同时感到他马上就要有一招好棋,他心头一阵高兴,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你咋啦?”段清莲问。
    “没咋啊。”说完,他再一次抱紧段清莲,把自己的嘴堵住了段清莲的嘴。段清莲心中再一次涌上来一团火,把她烧得浑身上下滚烫滚烫的。她翻起身来,把王国林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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