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锦绣

88 悲


    太子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跪在皇后跟前,悲痛的叫着“母后——”
    可惜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了。
    文锦绣一把抱住了太子,拿着帕子给他擦了脸,“载澄别怕,皇后娘娘去天上了。去了天上就不必再忍受病痛。”
    周载澄泪眼朦胧的看着文锦绣,一把推开了她,嘶哑着喉咙吼道:“你为什么不哭?孤母后死了,你为什么不哭?”
    文锦绣吃痛,面色苍白的捂住了肚子,她笑了笑,眼中蓄积的泪水流了出来。
    不知道是真的悲伤,还是因为疼痛。
    周载澄拿着袖子抹了一把脸,小心的上前,轻轻的捻开了文锦绣盖在皇后脸上的帕子。
    皇后脸上的笑容让他一怔。
    他抚摸皇后的脸。没有他小时候摸着光滑了,也没有小时候那样富有弹性,却和小时候一样不施脂粉。
    周载澄扑进皇后怀里,捉住皇后的手恸哭起来。
    身后一片拜倒迎驾的声音。
    周承寅抓过周载澄抱在自己的怀里,看着皇后安详的面容,叹了口气。
    “蔡德忠。”周承寅叫道,“小殓罢。”
    蔡德忠应了声,带着宫女太监收拾了皇后的身子。玲月三人哭闹着要上前跟着,蔡德忠急道:“贵人如今也是主子,哪能干这种活计?”
    玲月不肯,跪在周承寅脚边哭求:“皇上!奴婢心甘情愿给皇后娘娘守陵,您就看在皇后娘娘与您结发多年的份上,看在奴婢跟了皇后娘娘十几年的份上,答应了罢!”
    周承寅蹙眉,对着俆妃道:“皇后的丧事就交给你处置了,这个宫女你也看着办罢!”他挥手屏退了众位妃嫔,只留下父子俩。
    小太监利落的给坤宁宫换上白色布幔与灯笼,大大的“奠”字黑漆漆的印在上头,明明是快夏天了,却萧瑟的紧。
    宫女给皇后沐浴容颜、括发,玲月亲自替皇后换上寿衣,并在坤宁宫陈设祭奠物。太子穿着丧服,跪在皇后灵堂前哭的格外悲伤。
    皇后殡天,皇帝罢朝三天。谁也没想到皇后就这样薨了,皇城又是一片缟素。先帝的国丧还未除服,又添新孝,只是苦了原先已经定了亲的人家,婚事又要往后推一年了。
    文锦绣换下嫣红色的褙子,穿上素色的衣裳,朱钗也一并卸了。让青杏传令下去,整个泽秀宫的下人都换上了丧服。
    “娘娘,太子在坤宁宫推了您一把,奴婢叫小福子去请了太医来看看罢?”青杏担忧的看着文锦绣的肚子。
    文锦绣点头,青杏忙叫了小福子跑腿。
    半大的小子手脚没个轻重,还好那时文锦绣跪在地上,周载澄一推,也只是跌坐在地毯上罢了。
    太医来请了脉,也只是开些安胎药。文锦绣心烦的很,药也不想喝,去了寝殿睡了一会子。
    醒来的时候周承寅坐在床边,面容憔悴的看着文锦绣,有些愧疚的问“你好些了么?听青杏说,载澄推了你一把,你还好罢?”
    文锦绣摇摇头,问他:“你还好罢?”
    周承寅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抿嘴道:“我还好。”
    文锦绣捉住他的手,挣扎着起身,坐在被子里道:“我饿了,你用膳了么?咱们一块吃些罢。载澄呢?他还好罢?”
    周承寅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由有些心烦意乱的蹙眉道:“载澄在仁智殿守着,不肯出来。”
    先帝于中秋驾崩,皇后薨逝于端午。好好的喜庆日子,生生成了丧事。换了谁心里也不痛快。
    周承寅拿过衣裳给文锦绣披上,文锦绣下了床,二人一同坐在了桌边。宝燕上了膳,是些清粥小菜,还有一碟粽子。
    文锦绣觉得粽子腻歪的紧,让宝燕移开了,周承寅干脆让宝燕把粽子撤了。两人一言不发,就着小菜吃了半碗粥。
    “你去瞧瞧载澄罢,他还小。”文锦绣拿帕子擦了擦嘴,劝道。
    周承寅叹了口气,道:“他已经十岁了。更是太子,有些事需要自己看明白才是。就让他好好静静罢!”这样说着,却吩咐了蔡德忠给太子送些吃的去。
    文锦绣叫了宝燕进来,“厨房不是做了很多粽子?我不想吃,你挑些给太子送去,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罢。”
    宝燕应下,带了蔡德忠去了小厨房。
    “后日便要哭灵了,启安怎么办?她的身子,可不能跪久了。”文锦绣问。
    周承寅低头抓着她的手,“你怎么不担心你自己?”
    “我长得比牛还壮,哪怕这些!”文锦绣皱着鼻子,又吸了吸鼻子,才说。
    周承寅看着她,终是一笑,“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和启安露个脸,去暖阁歇着就好了。”
    过了小殓,就是大殓。玲月将皇后整整齐齐的收入棺内,京城三品上的命妇该进宫哭灵了。
    因着天气渐热,不像建永皇帝已是深秋,所以只能停灵七天,便要下葬。周承寅即位陵墓才刚开始修,只能先葬于乾陵,日后再挪动棺木。
    五月初七,京中的马车四面八方驶向皇城。众命妇陆续入宫,在思善门外三两聚着。
    “去年瞧着还好好的,谁知道今年...!”一位身着三品命妇服的中年女子,在永熹侯夫人面前叹息道。
    永熹侯夫人拿帕子抹了抹眼角,一阵喧闹声传来,有小太监唱道:“德顺公主到!”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德顺公主走到永熹侯夫人面前,永熹侯夫人正要跪拜,德顺公主拦住了她,握着老人家的手道:“您节哀!”
    永熹侯夫人哽咽着点了点头,谢过公主。
    启安公主坐着轿撵来了,德顺公主和永熹侯夫人寒暄两句,就走到启安公主的轿撵前,“太医怎么说?你身孕不过两个月,怕是不好。”
    启安公主小心的下了轿撵,德顺公主扶住了她,启安道:“这是家国大事,我还能不来?皇兄派了太监说了,我露个脸就成,和文妃去暖阁歇着。”
    德顺公主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忍住道,“你和文妃就这么好?你知不知道...”
    启安公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和文妃怎么了?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德顺公主靠近了这个妹妹,小声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皇兄给皇长姐下了手谕?弄得京城人心惶惶的,章家的老夫人都亲自跑到我府上问我。”
    德顺公主的驸马姓章。
    就在昨日,蔡德忠带了一道皇帝口谕前去了长福公主府。念及武平侯老迈,长福公主虽为皇室中人,却已为王氏妇,命长福公主好生服侍武平侯,不必进宫哭灵了。
    启安公主一听事情不对,问她:“皇长姐又做什么了?”
    德顺公主苦笑道:“皇长姐直接去武平侯府大闹了一顿,还说什么‘既然本宫没了体面,王家也别想要体面了!’,王五夫人拦都拦不住,武平侯夫人直接气病了。”
    “蔡德忠就在当场,就说‘武平侯夫人病了,王家子孙孝顺,想必谁要侍疾的。’进宫禀了皇兄,皇兄直接下了手谕,说王家有品级的命妇都不必进宫哭灵了。”
    启安公主大惊。先是君臣,再是父子,皇后是国母,可没有为了侍疾免了哭灵的。她思量片刻,皱眉问德顺公主:“是不是王芸昌和长姐闹起来了?”
    德顺公主无奈的看了启安公主一眼,道:“就顶了长姐一句,把长姐气的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启安公主冷笑道:“王家又想要好处又想要名声,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听说旁支早些年娶了文家一位姑奶奶,还想沾内务府的生意。王家也就武平侯和五夫人是个明白人,武平侯管不住下面的人,活该如此。”
    “你说的文家,该不会是...”德顺公主失色道。
    启安公主微微颔首。
    德顺公主闭上了嘴,忧心忡忡道:“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人群中再度喧哗,命妇中此起彼伏的叫着“姜夫人”。姐妹二人回首,只见一位瞧着二十许人的妇人,却穿着一品夫人的服制,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可不是为了这个么?”启安公主向着小女孩努嘴道。
    德顺公主叹了口气。
    文锦绣带着宫女太监来了,给了启安公主一个眼神,她笑着和姜夫人寒暄几句,就牵过小女孩的手,往仁智殿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文锦绣笑着问。
    小女孩还有些扭捏,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臣女名令媛。”
    文锦绣惊叹一声,夸奖道:“你规矩学的很好。”
    姜令媛羞赧的道了谢,安安静静的跟着文锦绣往殿内走。到了仁智殿门口,文锦绣松了手,帮她整整衣裳,笑道:“里面有个哥哥,现在很伤心,你去看看他,安慰安慰他好不好?”
    姜令媛抿着嘴,小声问:“文娘娘,是不是太子殿下?”
    文锦绣摸了摸她的头发,“令媛很聪明,就是你太子哥哥。太子的母后去世了,太子很伤心。你们都是小孩子,你去和他说说话,他就不会这样伤心了。”
    姜令媛握着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