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老天似乎要和这个甜蜜的青年作对似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健伟家教结束后只好回到宿舍。刚放下书,宿舍电话铃就清脆地响起了。靠近电话的是小康,他懒洋洋地放下一条长腿,伸手拿下电话。健伟,你的巧克力。小康挤眉弄眼地喊道。
健伟知道男生背地里喜欢把小玥叫 “巧克力”,大概是因为小玥肌肤的颜色吧。两人没有公开恋情前,小玥还经常收到外系男生送的鲜花、精美的零食以及各种可爱的玩具。你该不会让我和其他男生决斗吧?有些女生就喜欢看到男人为她们打得头破血流。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有一次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健伟问小玥。你会决斗吗?你一定会躲得远远地。小玥歪着头看着健伟说道,主要是我不喜欢他们,否则倒真想看看你会怎么处理。健伟笑着不说话。
健伟拿起电话,压低了嗓子和小玥聊天。知道他们这一聊时间会很长,宿舍里有两个男生借口到其他宿舍串门去了。
你先挂电话吧。
一听见健伟说这句话,看书听音乐的小康立马抢下健伟手上的话筒,“啪”地一声挂了。健伟和小玥有几次为谁先挂电话,反复催对方,小康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这对恋人做决定,自己也图个耳根清净。
健伟笑呵呵地爬上自己的床,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一阵欢喜,一阵惆怅。
爱情是折磨人的。?
☆、第三章
? 第二天上课健伟就发现夹在自己笔记本里的纸条,是小玥鼓励他自信地参加系里毛笔字比赛。
健伟心头一热。
好在健伟在读大学期间也没放弃练习毛笔字,平日里还是有一些功底的。这次系里毛笔字大赛,健伟获得了二等奖。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健伟觉得就像他自己一样,没什么特别突出的优势。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一天晚上去家教时,健伟忍不住问小玥。他们旁边是一间咖啡吧,咖啡吧里有几位年轻男女在喝咖啡,看书,聊天。轻快柔和的音乐通过时不时打开的门飘荡出来。你说呢?小玥笑眯眯地反问道。看到街对面有个熟人,健伟立马松开拉着小玥的手。绕过咖啡吧,是一家小超市,一个小男孩拉着他母亲的手,高兴地舔着手上的冰激凌,突然冰淇淋掉在地上了。小男孩哇哇大哭。他母亲没有办法,拉着他又走进小超市。小玥望着这对温馨的母子,突然对健伟说道,我没有你那么爱我。健伟把这句绕口令一样的句子在脑海里过了几遍,才终于明白,忍不住笑了,伸手又握住了小玥的手。
听到健伟获奖的消息,小玥高兴得手舞脚蹈,嚷嚷着要请客。于是周五下午课程一结束,健伟就带着同宿舍的利宏和小康,小玥拉着同桌惠桢,五个人浩浩荡荡走进后校门“川蜀火锅”店里大吃了一顿。
随着大家慢慢熟悉起来,按学号排座位的事早就取消了。现在或恋人坐在一起,或室友同桌,或好朋友同桌。小玥宿舍里其他女孩对她挺冷淡,除了惠桢。大多数男孩喜欢的女孩,却不大招同类欢迎。健伟是从图书馆借来的小说里读到这句话时,他觉得这个作者一定非常了解女孩的心理。
健伟奇怪小玥和惠桢怎么会走到一块?惠桢人高马大,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秀美。从背后看,倒更像男生。惠桢比小玥大一岁,却总像个老大姐似的管着小玥。
更让健伟无法理解的是后来小康和惠桢谈恋爱了。小康自由散漫,而惠桢整天严肃地绷着脸,当然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照小康后来在宿舍里讲的,他受不了女人对他管头管脚。若为自由故,爱情皆可抛。小康学着革命者的样子,头一甩,高声地说道。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几瓶啤酒下肚后,大家的话就更多了,连一向成熟稳重的学生会主席利宏也面红耳赤地和小康划起了拳。发人来疯的小玥更是兴奋得像打了鸡血,跟着两个男生学起了划拳。健伟觉得小玥跟男生太随意了,缺乏少女孩应有羞涩。不像淑兰。健伟心想。
这次聚会在学生会主席利宏的心中悄悄种下了暗恋小玥的种子,两人成了好哥们。这次聚会还给形同陌路的小康和惠桢牵上了“红线”。只有健伟置身事外。健伟从来都是热闹场景的旁观者,他不喜欢参与,只是远远地看着。
年轻异性的聚会,看似吃饭喝酒,实则眉目传情、暗流汹涌。多少的分分合合就在这觥筹交错喧嚣叫嚷声中有了定局。
爱情是残酷的,是折磨人的。?
☆、第四章
?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健伟和小玥已是大三的学生了。健伟已不是刚到上海那个羞涩而拘谨的农村青年了。身体长结实了许多,脸上时常带着微笑,说话声音响亮了,同班的外系的朋友也不少,从阴郁沉默逐渐转变为有一些开朗和阳光的青年。对于这种转变,健伟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对健伟来说,唯一没变的是始终对热闹场景的置身事外,只有在这个时候,健伟才意识到自己是孤独的,内心是无力的。身边越是喧嚣热闹,这种孤独和无力感就越强烈。少年时贫穷的农村生活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生病的父亲、劳累的母亲、怨气乖戾的大嫂、忍气吞声的大哥……自己穿着补丁的衣服,露出脚趾头的塑胶鞋,为节约纸张在沙地上演算数学题,幼年时常常坐在村口大石头上抹着眼泪盼望着母亲回家……这些苦难的生活是出生富裕家庭的小玥根本无法理解的,而这种生活却深深地烙刻在健伟的脑海里,是他成长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
每当回忆起自己贫穷的农村生活,健伟总是感到胸口堵得慌。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真正融入到这个繁华忙乱的国际化大都市。川流不息的车辆、行色匆匆的人流和错落有致的摩天大楼都在不停地提醒着他的渺小和未来的不确定性,而这种渺小感和迷茫感给他的生活逐渐增加了沉重的色彩,沉重的思考。健伟明白,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感和事业心。
有了责任感和事业心,做人才会有分量。健伟对此深信不疑。
万丈高楼平地起。健伟要求自己首先做好手头上的事。健伟成绩优异年年拿奖学金,每年寒暑假都应聘到公司做实习生,平时晚上和周末做家教和企业兼职销售人员以增加收入。健伟能全部承担自己的学费和生活开销,还经常给父亲寄一些日常用品、保健品和药品。健伟还想做更多,为自己的未来。?
☆、第五章
? 尽管每天都很忙,但健伟还是会抽出时间陪小玥。周五晚上和周日晚上是铁定了接送小玥回家和返校的时间。学校里热门的电影,也会和小玥一起去观看,激烈地讨论。校园里有一片幽静的竹林,那里也留下了两人青春的脚步和笑声。有时在竹林里小憩,会看到小康骑着自行车大声招呼他们,自行车后面坐着微笑的惠桢。知道小康和惠桢的秘密后,四人干脆经常搞“集体恋爱”,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下馆子、一起看电影。
这天是星期天,健伟结束了在商城门口发放促销广告单的工作后,钻进附近面馆匆匆吃了一碗重庆小面,就急急忙忙往小玥家赶去。虽然忙碌了一整天,但健伟感到很轻松,因为马上去接小玥!熟悉的路线,熟悉的街景。走出地铁站,健伟没有走主街而是快步穿过一个安静的小弄堂,嘈杂的喧闹声在身后逐渐隐去。
弄堂里的房子上歪歪斜斜地写着 “拆”字,很多居民已经搬离了这个破旧的弄堂,只剩下零零星星几户人家还住在这里。黑漆漆的散发着陈腐味的雕花门窗,有些已经脱落,斜挂在墙上,时不时随风发出“啪啪”的声音,像是在诉说这古老弄堂的凡尘往事。昏暗的路灯像慈祥的老人虽历经风霜却还坚持在这深秋的寒风里为路人提供暖心的光明,尽管这光明有些暗黄黄的。未搬走的几户人家房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老人的咳嗽声,小孩的哭声,柴米油盐的声音,给这孤寂沉静的小弄堂增添了生活的趣味。健伟很喜欢这样的小弄堂,感觉它是农村和城市的过渡地带,让他感到舒坦和放松。小弄堂平易近人,有人情味,不像摩天大楼,高傲冷漠地矗立在繁华街道却又无法融入人间烟火。
走出弄堂,又到了主街。只觉眼前一亮,灯火通明,嘈杂声迎面扑来,恍惚中觉得刚才在弄堂里只不过打了个盹,做了场梦。穿过主街,绕过咖啡吧、酒店、超市和几家服装店,映入眼帘的一大片法国梧桐、白玉兰树和银杏树,树下的花圃和草坪也是经过人工精心修葺和养护的。这是一片别墅区。威严气派的大门旁是站得笔直的保安,大门左边是会所,会所下面是室内游泳池。大门前面是几座欧式雕像 — 女神和勇士,都赤身裸体。女神浑圆的胸和臀;勇士厚实宽阔的肩膀,夸张的股二头肌,感觉有女神的胸那么大。
健伟从未去过小玥家,尽管小玥多次邀请他。健伟对这里是敬畏的,胆怯的,也是羡慕的。
这片别墅区让健伟体会到了他和小玥之间的“阶级差别”。
他从未走进别墅,他也不了解小玥的过去。?
☆、第六章
? 健伟此时站在别墅区大门侧面的一个花圃前等小玥。就是在这里,就在小玥父母亲的眼皮底下,健伟第一次吻了小玥。当时健伟的心情是喜悦和复杂的。健伟听说过上海父母精明、傲慢和算计的种种传闻,听说过他们是多么的瞧不起乡下人,而他这个乡下人居然在他们眼皮底下亲吻了他们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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