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救赎

第29章


两名协助单志杰抓获老曾的民警大为不满,当晚便把情况向金田区负责案子的副局长做了汇报,副局长指示他们抓紧询问。他们接到指示,也不管单志杰的交代,清早七点就电话通知老曾十分钟内赶到金田区刑警队。
    老曾久历世事,跟公安打过多次交道,虽然老老实实到金田区公安分局接受询问,但坚持必须有单志杰在场,否则绝不开口。金田区的民警没法,只得报告乔争春,想以乔争春这个更大的官来压老曾。乔争春听了老曾的解释,当即拨通了单志杰的电话。
    单志杰一看询问室内的架势,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假装不知道,一边电话安排赵昭远带民警询问老曾,一边跟着乔争春去了临时指挥部。
    指挥部里只有郑文军一个人,单志杰进去时,看到他正在数钱。乔争春说:“郑区长,大清早数钱啊,是不是昨天贪污的?”
    “这是劳动所得。”郑文军说,“局长大人抬爱,让我跟单局长共财赢了点儿柴米钱。”
    “我不在现场,不见没份。”单志杰说。
    “那不行。共财就是共财,你不能反悔,输了你也要出钱的。”郑文军说得斩钉截铁。
    电光石火之间,单志杰心里冒出很多疑问。他早就听说郑文军是一个送礼高手,他送礼的时候,不仅不让你觉得是在收礼,而且是你理所应得的,或者纯粹是在为他解决难题。让单志杰不解的是,郑文军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客气?又是极力撮合自己与乔局长的关系,又是喝茶打牌,又是分红,难道他还有必要巴结一个小小的分局副局长?
    因为有乔争春敲边鼓,“分赃”时单志杰不好过分推托,毕竟乔争春也是直接参与者,单志杰如果不要,本就在乔争春那里留下的心结会缠得更紧。可是,钱在单志杰手里就像刚出炉的山芋。他忙不迭地举着钱说:“今天中午我请客,到恒天大酒店撮一顿。”
    乔争春却轻轻地握住单志杰的手,摁进他的口袋里:“钱收着吧。中午不要你请客,省厅有重要客人,委屈郑区长在这里陪兄弟们,我们现在去接人。”
    单志杰只得跟着走,心里却在盘算着,周末的时候把这笔钱捐到养老院去。
    驾车来到高速路口,单志杰问:“我们到这里接谁?”
    “检测羽毛的彭工。”
    彭工五十来岁,一袭中长的风衣,戴着无框眼镜,头发修剪得很整齐,鬓角有些灰白。他是清早从相邻的庆戎市过来的,一见面便要直接去刑侦物证室。
    范友才已经在物证室等着,待彭工的助手把一个大箱子搬进痕检室,范友才打开一个牛皮纸封套,取出两个透明塑料证据袋。一号袋里装着史晓梅指甲缝里的羽绒,二号袋里装着包裹过夏茜的暗红色毛毯上的羽绒。
    彭工把一号袋的羽绒取出,用镊子从羽绒里抽出几根丝状物,放在载玻片上,滴了两小滴化验药水,待药水完全浸泡羽绒,再盖上玻片,装进连着摄像机的电子显微镜下。
    “鸟的羽毛基本结构都是一样的,有羽轴、羽枝,羽枝再分叉成羽小枝。但不同种类的鸟又有其特殊的羽毛结构,关键在于羽小枝的结。”彭工解释说,“结的大小、形状、数目、色素形成,以及它们是如何沿着羽小枝排列的,不同的鸟都不一样。”彭工打开手提电脑,将摄影机的数据线连接上电脑的USB接口,接着点开一份资料,屏幕上出现了几张放大的羽毛图像,“你们看,这个结是星形的,表示是鸽子毛。这个结是圈形的,表示是鸡或火鸡毛。去年珠沙市一个养鸽专业户被害,犯罪嫌疑人在银行存钱时,飘落一根羽毛。他坚称自己是鸡贩子,那根毛是鸡毛。但检验结果表明,那是鸽毛。侦察员在搜索他家时,发现他家一双胶鞋底部的泥巴里有细绒毛,经检验,也是鸽毛。这就形成了证据链,他不得不供认自己的犯罪事实。”
    这时,摄影机开始工作,显微镜下的羽毛图像呈现在电脑屏幕上。彭工指着屏幕说:“这些结是很明显的三角形,表明这是鸭子的羽毛。但全世界的鸭类也有几百种,这到底是哪种鸭子的羽毛呢?羽毛的作用在于留住空气,羽小枝愈细、结愈呈流线型或愈是逐渐变细、结的位置愈近末梢,羽绒就愈能有效地留住空气,就愈能保暖。这样就能够分辨出生活在热带、亚热带、温带、寒带的鸭类。这个羽小枝上平均有两个结分布在末梢,而且有着绝佳的流线型——显然,它生活在极寒地区。”
    与资料进行比对之后,彭工得出结论:“就是它,绒鸭,生活在冰岛等极寒地区的海岸或岛屿上。这种绒鸭的羽绒是质量最好的羽绒,有极佳的保暖效果。绒鸭是被保护的候鸟,只能在不打搅鸟类的情况下手工从鸟巢中收集羽绒,因此特别珍贵。拥有这种羽绒制品的人非富即贵。”
    接着,彭工又把二号样本进行了比对。“是同一种鸭绒。在东洲这种比较偏僻的地方,如果这两个样本取自两起案件现场的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两起案件是一个凶手做的。”
    “还有一个羽绒样本。”乔争春说着,从身后一个民警手里接过一个封套递给彭工。
    “有三个样本,更好印证。”彭工说着,再次进行对比,“还是同样的鸭绒。”
    “你以前碰到过作为证据送检的绒鸭羽毛吗?”乔争春问。
    “没有,这是第一次。”
    “那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是科学鉴定,就像DNA,走不了火的。”
    
    第十七章
    
    费长忠从榨油坊转移到这家破烂的招待所里。在这里,监督严多了,不仅周围都是眼睛,手机也不能打。他装出一副尽情享受生命的样子,每天都想方设法泡在女人身上。在全志展看来,玩女人,是任何像费长忠一样的男人都有的唯一正常状态。
    为了转移周围人的注意力,除了泡女人,费长忠便帮着招待所老板修补破损的家具。他不会木工也不会电工,但很卖力气,所以干得也不差,深得老板的欢心,有时便带着他做些食材采购的活。
    当冷文彪出现的时候,费长忠没有显示出特别的兴趣。他同全志展有言在先,除了全的指示,他不受任何人的指挥,任何人都不得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费长忠正在加固一把松了腿的椅子,他掏出烟来点燃,然后示意冷文彪去阳台。他当然可以放下手头的活,但他又做了十分钟,同时细心地聆听走廊的声音,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费长忠把木椅放好,试着坐了一下,又环视了一遍四周。彻底放心之后,费长忠才走到阳台前,脸朝窗口坐下。他坐的地方正好能看到阳台下面招待所的出口。冷文彪讲了他接受的任务——带了少许毒品过来,放在宾馆里,想请费长忠联系个下家,送过去。当然,是少量的。费长忠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个胆大妄为的疯子。
    他听说,就在前不久,阿彪送出去一批摇头丸,接货的是四个以贩养吸的家伙。阿彪虽然全身而退,但那四个家伙三死一伤,受伤的被抓进了公安局。
    费长忠在圈子里混得久了,知道贩毒的人都不会轻易把毒品示人。如果告诉你,那是经过慎重考察的,而且他们有武器垫底,拿得出,收得回。他与冷文彪彼此完全没有信任基础,忽然提出交货给他卖,冷文彪心里有什么底?会不会是让他拿着毒品跑出去,傻傻地跟人交易,然后被冷文彪的人举报,落入公安的手里?还有,这会不会是全志展指使冷文彪出面,对他进行的考验?
    应该远离这次毒品交易!
    决心已定,费长忠不动声色。他的任务不是要拿到多少毒品,而是应该从他们那里打探所有毒品的消息,提供给警方。但贩毒团伙的知情情况是分层级的,每个人都有分工,每个人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可以,比如费长忠,主要负责后勤和保卫,只要带好小弟,让他们保护好大哥就行了。
    冷文彪问:“我怎么去跟全大哥讲?”
    费长忠耸了耸肩:“我按照大哥的吩咐带好小弟们,至于出去交易的事,涉及到钱,我还是少参与。”
    接下来,费长忠的心一直悬在空中。全志展对他避而不见,其他人见到他,除了讪笑,语言有些不尴不尬,似乎都在对他实施孤立。这种状况使费长忠深思熟虑的防御和进攻行动全都失效了,但费长忠不会轻易放弃。他时刻关注着团伙里的人,最后把视线落在阿彪身上。
    阿彪曾是他最亲信的小弟,投靠全志展后,很受器重,接触了许多毒品方面的事情。阿彪不跟他住一层楼,但正好住在他楼下,就时刻关注着楼下的灯光。灯光一亮,他便跑了下去。
    “阿彪,你好拽啊,守了两天才见到你。”
    “四哥,对不起,我有难言之隐啊。设身处地想想,您不也是这样吗?”阿彪有些尴尬。
    “快别叫我四哥,还是我叫你哥妥帖。”费长忠转身关好门,像参观豪宅似的打量着房间,摸摸这儿,摸摸那儿,“我来这里,连杯茶也讨不到了吗?”
    阿彪赶紧找杯子,找茶叶,一通忙活。费长忠仍在四处张望。窗下的角落里放着一只大旅行箱,也不知这里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