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深处无怨尤

第35章


  “天啊!”大太太和三姨太都惊得捂住唇,“快叫医生!”
  王贺蹲下/身把她扶起来。她的脸和头发都沾了血,显得脏乱不堪。长长的睫毛无力的垂着,面容惨白异常。
  也许是因为她的手突然垂在地上,惊了他一下,王贺这才猛然醒过来,立马抱起她,一路下楼:“备车,去医院!”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快备车!”
  他一路喊着下来,“生生,你不会有事的。”
  坐在车上,他想给她压住伤口止血,可她一直在流,一直在流。温热的血液流在他的身上,穿透他的衣物,他的躯体,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也被这血液包围了。
  “周生生,我叫你不准睡听到没有?!给我睁开眼睛,睁开眼睛!”
  医生查看了伤势,并不很严重。剪刀很短,并没有伤及到重要的器官。只是伤口太多,她流了太多的血。如果晚来一会儿,人很可能就扛不住了。
  当然,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医生给她处理完伤口后,挂了输血袋。
  血液一滴一滴流进她的身体里,正如她刚刚刺伤自己,让它们全流出来一样。
  王贺站在床边。
  大太太招呼医生,一行人全都出去在门外。
  王贺仍然看着她,他军装上她的血液已经凝固了浸透了冰冷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如此极端的地步?仅仅是不想怀他的孩子?
  她瘦了好多。
  王贺坐下来,摘下帽子和沾了她的血的白色手套,始终注视着她沉睡的面容,而后轻轻伸出手,触摸了一下她的眼睛。
  他的手指头粗糙又冰凉,她的面颊也微冷。
  于是他想起了带她去审常媛媛回来后,她对他说的话。
  那时候在路上,她把脑袋靠在车窗上抱着双臂一声未坑。
  而后上楼时,她突然停住了。
  就站在楼梯上,比他高出三个台阶的位置。
  在黑暗中,在只前院传来的隐隐光线中,她说:“你高兴了?”
  他高兴了吗?
  他并不知道。
  他报仇了,他让她备受折磨,生不如死了,然而为什么他心头一点轻松的感觉也没有,反而是沉重的压抑呢。
  像是陷入一片淤烂的沼泽,他握着旁边唯有的一根树枝。树枝被他扯着扯着,越来越弯曲,越来越撕裂,最后出现裂口,啪一声断了。
  于是他也就这样沉沉地坠了下去。
  王贺给她掖了掖被子。
  之后,重新戴上军帽起身,叮嘱门口的大太太:“你好生照顾她。”
  “你要走?”大太太很惊讶。
  王贺点了点头。
  大太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依然搞不清楚他了。
  下午,大太太在旁打瞌睡。
  突地听到了声音。
  她在眼皮下的眼珠子忽然滚动了一下,微弱的呻/吟,“水……”
  大太太想起来医生说过,手术后是不可以喝水的。于是她用旁边的棉花棒,沾了沾杯中的水,涂在她唇上。
  “生生,有意识吗?”医生交代过,手术后刚醒,极容易陷入沉睡,一定要让她保有意识。
  “爹,妈……爹……”
  大太太有点心疼她,“醒了就能看到你家人了。”
  她似乎交错在某种情境里,“爹,妈,大哥欺负我……大哥欺负我!”
  “爹爹……打大哥!打大哥!”
  “王贺,王贺,大哥抓死老鼠吓我,他吓我……王贺……死老鼠在我床上……”她似乎很惊慌。
  王贺?
  大太太纳闷,那时候王贺就跟她在一起,家人吗?
  “带走,你把它带走。”她虚弱的说。
  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梦到一个死老鼠?
  “看,老鼠已经带走了。”她安抚她。
  “王贺,我怕……老鼠在那里……王贺……王贺……”她一直在叫王贺,好像王贺是她某种依靠似的。只要他来了她就不怕了。
  大太太摸摸她额头,“好了,没事了。他来了。”
  周生生似乎又冷静下来了,“好渴……”
  周生生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期间王贺一直没来看她。其实大太太知道,他每天都很晚才来,在门口看她一眼就走。
  他们真正见面是周生生伤好后一个星期。离她出院已经过了十五天。她正一个人坐在院子内的花圃入口处发呆。
  也是因为难得的好天气,大太太让她多出来走走,反正她的伤差不多已经完全好了。
  她坐在台阶上,观察着花圃里的一株迎春花。
  冬去春来,花儿都在结花苞。
  远处的屋顶打出一方斜斜的阳光。
  她就这样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起身转头的时候发现他就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只不过一个物理上的的眼神碰撞——戛然而止。
  她很快就移开,走过他身边。
  周生生发现王府里少了一个人。
  连续三天,她一直看不到她,也再没有人提起她,好像这个人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在了这栋大房子里。
  周生生问了照料她的丫头阿萍。
  阿萍支支吾吾的不敢说。直到周生生保证了自己不会把她告诉她这件事说出去,这小丫头才压低了声音说出来:“她们都说二姨太被将军杀了。”
  “什么?”
  “我也是听来的。有人看到二姨太在一个咖啡馆里跟一个男的搂搂抱抱,然后就禀告了将军。后来查出来那男人是二姨太以前的客人,最近不知怎么好上了。没过多久,二姨太就不见了。”小丫头说得煞有其事,一点惊恐。好像王贺也会从哪里出来拿把枪把告密的她也给杀了一样。
  周生生挥挥手让小丫头退下了。
  周生生并没有把这件事拿出来跟大太太求证,更不可能跟王贺求证。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她只要管好她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她没有闲心管“他家”的事。
  夜里。
  黑暗中。
  床上。
  王贺久违的出现了在她房里。其实周生生早就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她不怕。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无所谓。
  王贺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确切地说是没有碰过周生生。他无法否认自己在她身上能感受到在别的女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的欲望和冲动。
  以前他并不信。
  别人送他女人他也接受。
  二姨太红玉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出身百乐门的她很擅长勾引男人,与之调情。他觉得自己会被她所吸引。三姨太平平也是,面容清纯可爱,像头温柔的小鹿,大多数男人最喜欢这种型,他也以为自己会喜欢她。
  可惜都不行。
  只有碰到周生生,他才能感受到那种如火烧燎原一般的欲/望。她是一个火种,他只要靠近了,立刻就能燃尽自己。他甚至于憎恶于自己对她的这种欲/望。
  以往每次来这的时候,他都会先进浴室,在里面警告自己,决不可再对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在意,哪怕在床上也不行。
  但今天,他却迫切的想要她——他的脑海中闪过她今天看他的平静无波,宛如路人的眼神,那简直比充满愤恨的眼神还要让他无法忍受。
  让他整个人身体滚烫,欲/望沸腾。
  直至摸到了她腹部的几个伤口。
  直至抬眼看她。
  她躺着一动不动,任他为所欲为。
  从上床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侧着脑袋朝向窗口看那茫茫月光,长长的睫毛偶尔才眨动一下,没有一丝情绪。好像现在这里躺的不是她,只是一具身体。
  无论他怎么动作,她都毫无反应。
  周身热度渐渐退却。
  他就这样看了她很久。
  而她也仍旧看着窗外,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停止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突然从那片月色中回神,眼神澄明的目视前方,毫无波动。
  但他的心却一下跌落谷底。
  他翻身躺下,气息不平地目视着前方的黑暗。
  为什么会觉得胸口那块隐隐作疼,他不是希望她完全顺从他吗?
  之后。
  也许是觉得他已经做完了。她起身拿着衣物,穿过床尾,走进浴室。
  水声哗啦,哗啦。
  洗完之后,她关了灯,又躺回床边。
  隔得很远,背对着他。
  他转过身,在黑暗中盯着她的背。
  自从生了那场病之后,他今天见她觉得她瘦了很多,连背影都纤细了。
  突然之间,他很想温柔地,温柔地抱抱她。?
☆、赌局
?  第三十八章 赌局
  周生生想,她大概活到现在唯一的理由就是,大太太在医院里跟她说的那句话吧——不要让你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不能再让任何人担心了。从前的她娇惯,自傲,不懂事。现在的她哪怕还是不甚聪明,不甚体贴,却起码不要再影响任何人。
  周生生在王贺这里很安静的度过了大半年。因为无聊她又捡起了画画的兴趣。不过对象不再是人物,而是园中的花草。
  有一段时间,周生生非常沉迷梵高,以前初学油画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梵高的画有什么好看。可是现在她能越看越入神,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麦田乌鸦》里每一下每一下笔触,金黄色的麦子,无尽的螺旋式。
  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也被吸进了里面——在里面如同那些笔触一样旋转着,无尽的压抑,绝望,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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