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夫檐下

“顾景墨你等下，小念还没跟上。”
    小念还把头埋在两条瘦短的腿中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越离越远，谷一冉情急之下抓住顾景墨胸前，在他灰色羊毛衫上留下一片血污。
    “小孩子闹脾气自有她父母来安抚，你一个一条腿不好用的病号瞎操什么心。”
    顾景墨紧绷着棱角分明的俊脸，深邃的五官蒙上层冷意，湛黑的眸子仿若敛进深秋所有的寒意般，冰冷冻人。
    “她父母把她丢了，现在她无处可去。”
    就像当年他把她丢掉般，任她的心在风中飘摇，无处着落。
    她与小念朝夕相处那么多天，已在潜意识中将她当成亲人，无法把她独自一人扔在路上不管不问。谷一冉在顾景墨怀中不断挣扎着，希望借此可以让他停下稳健的脚步。
    “无处可去是吧，我帮你报警找她的父母或者安排她去孤儿院。”
    顾景墨抱紧在他怀中不断踢蹬的女人，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一股由内而外的凌厉气势倾泻而出，笔直裹在熨烫妥帖的西装下的双腿绷直停在原地。
    “就算是那样你也得先把她带过来，路上那么多车万一碰到了怎么办！”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也不过是一瞬，铺天盖地愤怒席卷而来，清丽苍白的容颜浮上层粉红色，漆黑的瞳仁中怒火流转。
    “既然那么喜欢孩子为什么当初把孩子流掉！”还残忍的留给他一纸流产同意书！当他看到同意书下她的亲笔签名时恨不得马上找到掐死她。
    “是你抛弃了我跟孩子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愤怒中的谷一冉扯着嗓子喊着，嗓子一片火辣辣的疼着，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触及心底的伤心事，咳着咳着眼泪溢满杏眼，从眼角滑落，湿了鬓角。
    “我事先跟你说过我有事回去处理，难道你连多等几天都做不到？”
    “几天？我跟你生活不在一个星球是吧。”六年多的时间，他竟然说是几天，以为她失忆，还是老年痴呆，不会算日子了。突然饱满的唇瓣边闪过抹凄凉的笑，跟一个一离开就迫不及待跟别人结婚的男人讨论以前的过往简直就是一傻缺。谷一冉用力拍了拍动动薄唇，下一秒目光倏然冷凝的顾景墨的胸前，“顾先生男女授受不亲，给你生完孩子，我还得嫁人，请你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我这般亲密，坏我名声。”
    “你还有名声可坏吗？”
    薄唇吐字清晰，字字划着谷一冉的耳膜。不提这档子事，她差不多忘记公司门前的横幅跟网上的评论如电影慢镜头样在眼前闪过，瘦到巴掌大的脸上红色尽退青色弥漫，愤恨的咬着他的结实的臂膀。
    咬没咬疼他谷一冉不知，只知道才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她牙齿泛酸，木木的，不得不松口。而整个过程顾景墨只是黑着脸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快点放我下来。”
    谷一冉朝着小念所在的方向看去，才不过一会的功夫没在她的身上，小家伙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环视下四周，确认小家伙丢了踪迹，谷一冉心急如焚。
    “丢了就丢了，想要孩子自己生。”
    顾景墨无视谷一冉的担心和焦躁，长腿轻迈，穿过马路。
    “那我也不想跟你生。”
    顾景墨事不关己冷漠态度彻底惹恼了谷一冉，她扬起手打在他的脸上。
    啪的清脆声响后，略显白皙的容颜上赫然出现鲜明的巴掌痕，这巴掌不仅镇住了谷一冉自己，手僵在半空迟迟没有放下，也打懵了顾景墨。从小到大从未被人当面打过脸，顾景墨遮挡在熨帖毛衣下面的结实胸膛起伏加大，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微微上挑的凤眼划过抹凌厉，箍着谷一冉的双手收紧，用力之大好似要将她瘦弱的身子给生生折断。
    被勒的几乎喘不上气的谷一冉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怒气不敢与他对视，把打人的罪魁祸首收回，动了动唇欲道歉，简单的对不起三个字在唇边打转，却比世间的任何语言都难出口，她垂下眼睑，保持沉默。
    倏尔一声冷笑打破凝滞的气氛，薄唇欺近她被秋风吹的冰凉的耳边，呼出灼热烫人却透露无限冷意的气息，“不想生也得生，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还有我发现我对你好像是太宽容了些，让你忘了你不过是个代孕的，抱你都抬高了你的身份。”
    语落，他结实有力的猿臂一松，谷一冉紧张的闭着眼睛紧紧抓着顾景墨的领口。
    即便是这样身子还是被无情抛下，亏得没找到人的王妈匆匆而来，及时扶了她一把，不然屁股非得在地上摔出花不行。
    “王妈你扶我坐下，你到那边看看小念在周围吗？”
    “王妈扶她回病房。”
    事到如今她还在关心一个无关轻重的小孩，根本不把惹恼雇主的事儿放在心上的态度，让顾景墨不爽到爆，声音冷沉，掏出帕子擦了下脸上染上的血迹，率先迈出步子。
    “顾景墨你冷血啊，那是个孩子，倘若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
    谷一冉着急跺了下脚，忘记右腿伤了，疼的她龇牙咧嘴。
    “那也是她命不好。”
    “你······王妈，我们不能撂下小念不管的。”
    谷一冉跟顾景墨无话可讲，握住王妈的手，脸上写满乞求。小念这孩子惹人疼，王妈也是喜爱的不得了，可先生的脾气难以捉摸，她在顾家做事那么多年，不怕老爷太太，最畏惧的算是先生。
    太太让她跟陶婶来照顾先生，特意嘱咐把先生日常发生的重要事情汇报回去，她面上应下，却从来都不敢透漏一点儿重要的，王妈左右为难，在谷一冉再次开口求她时宽慰道：“小念聪明，她在这里无亲无故的，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的，我们先回病房等着。”
    “可是······”
    “先回去，等下我再出来找，实在找不到我们就报警。”
    王妈怕继续磨蹭下去会惹恼顾景墨，低着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胳膊拧不过大腿，浑身疼的几乎散架的谷一冉回头望了眼小念刚刚所在的地方，在王妈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医院走去。
    “等一下。”
    进入大厅，王妈扶着谷一冉奔向电梯口被低头沉思的顾景墨叫住。
    王妈收住脚步，谷一冉回头望向一步步走向挂号处的顾景墨，低头瞥了眼血迹斑斑的手，天生好看的平眉轻挑下，他该不会好心的去帮她看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