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局

一个总经理不能保护自己的员工也太说不过去了。更何况杰姆斯发自内心同情这个女人。
  而如果同样也从政治斗争的角度考虑，肖简则是一颗适时送上门来的对付威廉的“棋子”，可以帮助自己削弱威廉在中国咨询部的控制力，从而加强自己对咨询部的领导力。杰姆斯完全可以利用这颗很有杀伤力的“棋子”好好地和威廉玩一把。玩得好即便扳不倒也可以让他损兵一半。要知道咨询部是中国公司最大的一个部门，咨询部的失控会导致自己的地位危机。因此威廉是杰姆斯一定要扳倒的对手。
  也许肖简的出现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怎么利用这个机会是需要费思量的。这个女人很敏感，因此自己说话必须有分量但要有分寸。要表现出对她的心理支持，但是又不能让她对自己寄予不切实际的幻想。杰姆斯双眉一挑，沉吟着望着女人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我，一直在冷眼旁观。”
  肖简眉头一扬，敏锐地感觉总经理话中有话，对威廉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
  “威廉虽然会讲几句国语，却从来没有在中国待过。他对中国的文化和国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更麻烦的是他并不清楚由于他不了解中国国情给大家的工作带来多大的麻烦。还有语言问题。他和我们相处也是有困难的。有时候搞得我也很烦。”杰姆斯说话透着美国人的直率。其实他在小心地挑选着措辞，有意暗示自己对威廉有意见。他需要肖简相信他，需要她对自己有好感。
  “这样吧，简，我还有个会，你先回去。我晚上会和ＨＲ袁华通电话。让他尽快和你好好谈谈。到时他会做笔录。相信我，公司是公正的。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杰姆斯诚恳地说。
  “好的。谢谢您！”肖简的目光中充满感激。她觉得一直压在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突然被搬掉了，心里一下感到轻松了。总经理已经明确表示公司会给自己一个公正的交代。能在这样的公司工作是一个员工的骄傲。不到万不得已，肖简并不想离开。
  杰姆斯站起身，和肖简诚恳而热情地握了握手，亲自把她送到门口。
  经过威廉办公室的时候，肖简向里瞥了一眼。恰好威廉的目光也正透过大玻璃往外看呢。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了。肖简的目光不怯懦地迎接着他的；威廉目光复杂地和女人对峙了几秒钟，抢先移开了。肖简冷冷一笑，傲然地从威廉的办公室前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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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座位上，肖简感觉一种深深的疲倦。一种在生命的极限却还不得不为走出荒漠而拼搏的疲惫……她微微闭上眼，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下心态。睁开眼看见电脑屏幕上有新邮件的提示，就打开了信箱。
  居然四五个全部都是威廉的邮件！一个紧挨一个示威般地站在肖简面前。怎么？傍晚的当众羞辱还不够？这一个个龇牙咧嘴的邮件还想找什么茬？肖简厌恶地打开邮件。果然，威廉如同饿极了朝天乱吠的疯狗一样又在疯狂地发泄！他居然不顾傍晚的事实，又借口成本费用指责自己工作能力差，不能正确预测部门的业务走向。一个个罗织的罪名脏水一样地泼到了女人的头上。更恶毒的是，他故意歪曲、夸大和变形傍晚的事实后，把邮件Ｃｃ（抄送）给不明真相的经理和项目经理！更卑鄙的是，他明明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带血的獠牙，但还要披上狼外婆的外衣，邮件文字里充满了文明的措辞：“Ｐｌｅａｓｅ……（请……）”、“Ｉ ｗｏｕｌｄ ｌｉｋｅ……（我很愿意……）”、“Ｍａｙ Ｉ ｈｅｌｐ……（我是否可以帮助你……）”、“Ｃａｎ ｙｏｕ……（你可
  局中局 第十七章(4)
  以……吗？）”。仿佛一个已经把獠牙深深地扎到了人胸口的野兽在笑眯眯地问“我可以吃你了吗？”
  肖简看着这几封邮件冷然一笑。威廉在两次公开“逼宫”和杰夫的诱劝失败以后，终于丧心病狂了！他要亲自赤膊上阵充当刽子手了！他要开始为她“制造”罪名了！他要在女人周围编织一个层层扩大的歪曲的网。他要误导不明真相的人形成一个有利于他的舆论环境。他要让人们相信他罗织的罪名。他要赢得上上下下舆论的支持。他要在动刀子的时候告诉民众刀下是罪不可赦的罪人。如果人们相信了要杀的是“罪人”，公司的法律不会追究，老板不会追究，员工也不会追究。
  多么如意的算盘！多么阴险的招术！
  女人觉得浑身的血管里此刻奔腾着野性的血。她发誓从今天起要用自己全部的勇气和智慧和这个假洋鬼子进行一场捍卫自己尊严的斗争。她已经不在意输赢了。最终走和留也无所谓。但是她必须给这个野蛮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她要让这个洋鬼子记住什么叫中国人！
  女人冷然一笑，打开了一个新邮件，敲打上威廉的电子邮件地址，然后郑重地写上标题——“Ａｂｏｕｔ Ｒｅｓｐｅｃｔ（关于尊重）”。眼前顿时浮现威廉饱含杀机的狞笑；耳边出现他昨晚当众声嘶力竭的威胁：“你要再这样我不要你了！”“少一个人少一件事！”
  她微微咬了咬下唇，双手飞快地写下了以下文字：
  “威廉：‘尊重、信任、诚实、以客户为中心’是ＯＥＥ公司的企业文化。这些企业文化不仅镶嵌在ＯＥＥ全球每一个公司的镜框里，也镶嵌在每一个员工的心中。作为公司高级管理，您不会不知道公司的文化。
  “但我认为您的行为已经违背了ＯＥＥ公司倡导的文化。您这半年对我的所作所为已经侵害了我作为公司员工的个人尊严。您是人，我也是人。请您不要在公众面前表现出你对我和其他人的不尊重。这不仅会有损您作为老板的影响，更会损害公司的形象。
  “请记住，事实就是事实。
  “谢谢！”
  肖简写完毫不犹豫地按了一下“发送”键。
  从今天开始我要为自己的尊严而战了！
  士可杀，不可辱！我虽是一个小女子，是个普通的中方雇员，但我同样拥有做人的尊严！我可以走，但我不能是你的强权和污水赶走的！我必须为自己的尊严和名誉而战！
  屏幕上显示了“邮件发送成功”的信息。这是女人在忍受了老板长达半年的压制和侮辱以后做出的第一次正式的反击！而Ｅ－ｍａｉｌ的方式使这次反击能在公司服务器、双方的邮件信箱里留下铁证如山的时间地点人物以及事件的记录。在电子信息通讯高度发达的世界大公司，Ｅ－ｍａｉｌ政治是公司政治斗争的一部分。任何时候，只要当事人愿意，保留的邮件可以带着这些最原始的时间地点事由，在几秒钟内把两人之间的秘密发送到公司每一个人的信箱。每一个“阴谋”可以一瞬间变成“阳谋”。对深谙此道的威廉来说，肖简的这个邮件只要任何一方不从电脑里删掉，就将无疑是一个随时可能在威廉身边爆炸的“定时炸弹”！
  从今天开始，女人将是自己的“元帅”！既然战是死，不战也是死。横竖是死，何不死得正大光明？女人深藏于心的野性已经被长着獠牙的“狼”激起。女人虽然弱小，但决不会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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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突然响了。
  是天雄！这个男人，这两天给自己打的电话超过了过去一年主动打的电话。可面对一个背叛了爱情但似乎又还在挂念着她的男人，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本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啊！白天在刀光剑影中厮杀得心力交瘁；此刻，她多么希望回到温暖的家；多么渴望躲进丈夫那安全、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多么想在丈夫那浓郁的男人气味包裹下休息……可是发生了这些事她怎么还能去面对这个男人？！
  局中局 第十七章(5)
  手机铃声停住了。接着座机铃声又响了！肖简目光盯着电话，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强迫自己没有去抓电话。电话执著地响了好多次，才依依不舍地陷入了沉寂。肖简的心也落到了冰凉的井底。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次劫难。
  突然，座机上留言的红色警示灯一闪一闪的，一定是天雄留了言。肖简飞快地输入留言接收密码，听到了那个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还有那份富有杀伤力的温情——
  “简，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要急死老公吗？急死了老公以后谁来疼你？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家好好谈谈呢？知道我有多着急吗？如果说我得罪了你，也得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啊？总之你快回家吧！晚上你不在我怀里我实在睡不着……还有……我已经看见了你的邮件，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能解释！回家吧，我当面和你解释……”
  天雄的声音含着些许的无奈，肖简突然感觉虚弱得无以复加。这到底是个什么男人啊！如果说他不懂得爱，这声声呼唤不是爱是什么？如果说他懂得爱，为什么要背叛婚姻背叛我们的爱情。对背叛的惩罚就是离去。但自己果真离得开他吗？这个男人的爱已经深入骨髓，除非让我心骨俱裂，否则我怎么摆脱得开这个男人？可摆脱不开，我又如何面对他？！可我不面对又能怎么样？我躲了今天，还有这么多明天。他现在还是我的丈夫，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也许我应该去大胆地面对。宗民说得对，无论离还是合，躲避都不是办法。
  正想着又一个电话录音跳了出来——
  “简，我已经给你发了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