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泠香：玉骨

“别胡说！”听出她话中指的是疏影，炎落立刻冷下脸来。显然，他根本不相信云澜说的那些。
    “是真的。”云澜低声求着，“刚刚她亲口对我说的，她每天打着去绣楼的名义，分明就是私会魔族太子，是你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闭嘴！”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一次！”
    云澜回手指着门口，大声道：“她现在就在绣楼，不信的话就自己去看，自己去问。你不是相信她吗，那就看她到底怎么说！”
    可是话刚出口，云澜又有些迟疑。若是疏影否认，自己该怎么办，两者相比，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
    炎落的心思不在此，所以根本没看出她的疑虑。他信誓旦旦的说道：“她亲口说我就相信，可是她不会的。她对祈宣的感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相信她。”
    说着，他拂开云澜紧握的手，直接出了门。
    绣楼内，疏影抱着一个软枕，眼眸微闭，侧身横卧在榻上。
    祈宣打开香炉的盖子，向里扔了两颗香丸。这袋香丸是新送来的，有凝神静气之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她皱起的眉头渐渐松了下来。祈宣默默的叹了口气，看来这香丸有些效果。不过看到她脸上的红肿，心口又难受起来。
    他让人打了一盆冷水，把巾帕浸的冰凉，然后坐到她的身边，仔细的替她敷好。
    “用的着如此吗，即使再怎么做戏，也该顾着点自己的身体。”
    疏影不答，缓缓的睁开眼，眼中是说不出的疲惫。过了片刻，反问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让他离开。”
    疏影只觉自己越来越迷茫，越来越找不到方向。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自己这边却毫无进展，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他回去，才能让他放下这一切。
    要如何才能装作不再爱他，虽然之前计划的好好的，可是具体实施起来却是这般的困难。就像是会读懂人心一样，自己的心绪变化，从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一直不敢直视，总是躲着他灼灼的视线。
    曾经，她觉得自己很庆幸，能够遇到一个读懂自己的人，可是现在……
    她手上的力道又紧了些，怀中的软枕已经严重的走了形。
    “顺其自然就好，他的命格脱离六界轮回，是不可预测的。所以说，谁也不会知道他的命数究竟怎样，你做的一切可能有用，也可能只是徒劳。不走到最后，结局都是未知的。”
    疏影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可是心里始终有个过不去的坎儿，这理由劝别人倒还可以，可真的用到自己的身上，怎么听着都没有什么说服力。
    上次沧龙神说的半年之期，转眼间已过了大半，可是自己这边一点进展都没有。期限将至，天界那边的情形肯定是越发的严峻，情况究竟如何，疏影现在一无所知。
    至于云澜，疏影也是毫无把握，先不说她的话炎落信不信，就算是信了也难保证出现什么变数，在他回到天界之前，悬着的心始终是无法放下。
    祈宣安静的坐在一旁，将她的神色变化，点点滴滴的，全都看在了眼里。他思忖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为什么就不肯对自己好一点，他若留在这里，也未必会那么糟糕。”
    炎落身份特殊，要是天界真的将他处决，肯定会引起一片不小的轰动。况且他是司战的神，除非他会束手就擒，否则，对于天界的损耗，无异于一场大战。
    不过这也只是祈宣的猜测，若是换了他，定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可是天帝，谁也料不清他的心思。
    十万年前的仙魔之战，虽说是魔族率先出手，但是双方都是心知肚明，天帝的野心根本不亚于魔君。即使他已身在至尊之位，权利依然是他最想要的东西。也许是不急于一时，可是敢忤逆他的人，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从这点来看，他还真的是与魔君有些相似。只不过魔君的野心六界皆知，而天帝却把所有的心思都藏了起来，到出手之时，绝不会手软。
    现在的炎落，已经成了天帝的心腹之患，他从来不为天帝所掌控，若是放在身边还好，可如今，他弃了神位，已然彻底的脱离了天帝的管辖。对于天帝来说，这样的人，让他彻底的消失，才会以绝后患。
    但是这些话，他是断断不会和疏影提起，否则只会加深她的忧虑。
    “未必会糟糕吗？可是我赌不起，也输不起……”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愿意去赌，一旦有所差池，结果绝不是炎落可以承受的。
    “对了……”疏影突然间想起一件事，“当初，你为什么要答应帮我？”
    虽说知道他的些许心思，可疏影还是不太明白，祈宣身为魔族太子，而炎落则是司战的神，二人的关系着实尴尬的很。凭她对祈宣的了解，祈宣虽然性子温和，但做事始终目的明确，心思也比较重，否则这么多年，又是如何在暗潮涌动的漩涡之中活下来的。
    所以说，他是断断不会因为儿女私情就放弃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
    “谁知道呢。”祈宣淡淡一笑，“或许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平衡，魔族与天界的平衡……”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疏影见他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也就不再多问。
    可这时，却又听他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亲手除掉他，那时，你会怎么想？”
    疏影不答，但从她越来越冷的神色里，祈宣还是看的明白，她的人她的心，全都给了那个男人，若有谁要动她所爱，她必定加倍奉还。
    一瞬间，祈宣心里竟然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
    他转过身去不再言语，疏影也没有什么想说的，屋内瞬间静了下来。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门外楼梯处传来阵阵脚步声，这声音疏影熟悉的很，不是别人，来人正是炎落。
    他应该是听到云澜说了什么，所以才会过来，不过接下来的戏要怎么圆，疏影还是不得要领，真是一筹莫展。
    疏影正想着，突然一个影子缓缓笼在了她的身上。
    祈宣单手撑在她的身侧，另一只手却抚上她的面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趁着疏影片刻的怔忪，顺势俯下了身子。
    眼看着他贴的越来越近，疏影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抬手劈了过去。
    那掌不偏不倚，正好劈在了他的肩上，祈宣闷哼一声，硬生生的接了下来。
    疏影满脸错愕，那一掌虽说没有用全力，但还是夹杂些内劲。现在他神色如常，可二人离得这么近，还是能从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出他已经受了伤。
    “不是要做戏吗？”他对自己的伤势浑不在意，只是压低声音，喃喃送出一句。
    “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是毫无进展吗。是因为你始终无法狠下心来，你不忍心伤他。说到底，你是有私心的，在你心底其实还是想让他留下，好多机会被你错过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谁都帮不了你。”
    祈宣的话仿佛一根尖锐的刺，狠狠的刺进了她的心里。可是疏影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
    她一边做着各种计划，一边又是一拖再拖。她总是骗自己，机会错过了还有下次，可下次又是什么时候。眼看着时间慢慢流逝，内心的焦虑越来越多，这种烦闷的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觉胸口疼的厉害。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疏影的神色也越来越慌，而祈宣却始终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帝姬的话他多半不信，所以才会跑来看看。如果你连这次机会都错过了，事情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说着，祈宣一把扯开她的衣襟，就在脚步停在门口的一刹那，俯身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