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女生

第18章


尤其是纽约上州的瓦瑟大学,当时和耶鲁关系非常密切,经常联合举办舞会,两所学校每个周末都开专车,把耶鲁男生或是瓦瑟女生送到另一所校园。直到六十年代末期,耶鲁自己也收女生,这种关系才告结束。
  我好奇地望着这些已经白发苍苍,但看起来还算精神的老人们:衣著大都十分正式,女士们画着一丝不苟的浓妆。人群中不时发出重逢时惊喜的欢呼,不时有人紧紧拥抱。老人们对我们都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有时还问候我们几句,打听我们是那个学院的,专业是什么,有的还会自我介绍。
  第45届校友联谊会在耶鲁校园中心的贝克利住宿学院里举行,联谊会工作人员们在庭院里搭了一个巨大的帐篷,摆好十几张圆桌和椅子。我和一起工作的三名调酒师在酒会开始之前把调酒台装好,把各种饮料、配料和玻璃杯按顺序摆在桌上。这些快七十的老头老太太们相当能喝酒,一杯接着一杯要的都是烈性酒,也不加任何配料,只加冰块,有的则甚至连冰块都不加,就那么一仰脖喝下去。
  给一位老先生倒酒时,我听到他们在议论:"不知道吉姆·杰弗斯今天会不会来?""我想不会,他得回弗蒙特州与他的选民在一起,"呀!杰弗斯这个名字在这一段时间可正被许多人挂在嘴边。他是共和党籍参议员,因为不满小布什许多过于保守的政策而在头一天宣布打算退出共和党。这下媒体可炸了窝--共和党在参议院本来就只有仅仅一人的微弱多数,杰弗斯一退党,民主党可就成了议会里的多数党了。按照参议院规矩,多数党才可以在参议院各种委员会中担任主席,主导各种议题的讨论。杰弗斯如果一换党,参院的小组委员会主席席位上就统统得换人,共和党就会失去对参议院的控制,这对共和党和刚上任没几天的小布什总统来说简直是当头一棒。一时间,共和党的元老们纷纷出面挽留杰弗斯,民主党则一个劲地为他叫好。杰弗斯本人从来没有这么受人瞩目过呢。没想到,这位被媒体称为"政治独行侠"的议员,是我们耶鲁1956级校友。
  晚饭过后,爵士乐队奏起音乐,老头老太太们优雅地跳起了舞,又好像回到了五十年代他们的青春年华。我们调酒师们又忙了起来,一位老头竟然一连过来要了五杯威士忌。
  这些老太太老头们,虽然能喝健谈,但毕竟岁数大了,到了十点多钟就互相道着晚安回到各自宿舍去了。有一点我很难想象:这些老人们怎么能睡得惯宿舍里那硬梆梆的单人床?第二天他们会不会腰酸背疼?
  给毕业15周年的校友们调酒又是另一种景象。这届的联谊会是在达文波住宿学院举行,也是在院子中央搭了大帐篷。可是,活动开始那天下了暴雨,学院里的草坪被淹得一塌糊涂,校方赶快派人来排水,又在草坪上搭木板,我们也得帮忙搬桌子挪椅子,累得满头大汗。
  这一批1986年毕业的校友,都是年近不惑的中年人,大都结婚成家,拖儿带女地回到母校。比起清一色白人的老校友们来,他们的背景要复杂得多,中间有相当比例的少数族裔,亚洲人挺多,也有不少黑人。他们在穿着上比那些45届老校友们要随便得多,一般只穿牛仔裤和汗衫,女士中也很少有人浓妆艳抹。
  第29节:淡而无味却很流行
  "你注意到了没有?"我对我身边的调酒搭挡约翰说,"这些人可以被分成两组,已经有孩子的和还没有孩子的。没孩子的都神采飞扬,有孩子的一个个显得憔悴不堪,看起来至少老十岁。"
  约翰抬头一望,不禁哑然失笑。
  "看来不能生孩子?"我说。
  "不过这些母亲们看起来还是挺快乐的,你看她们向每个人炫耀她们的孩子。"
  的确,那些孩子看起来都挺可爱,就是太闹,满场乱跑,大人们则在他们背后忙不迭地追着,一个个精疲力尽。
  人越来越多,比第45届校友聚会人数至少多一倍。雨仍在下着,还刮着飕飕冷风。帐篷下挤满了人。大人叫,孩子哭,乱成一团,我们也越来越忙,调酒台前聚集了一堆人,五个调酒师忙得不停手。
  奇怪的是,尽管这里有各种酒,这些人却多只点不含酒精的软饮料,像可乐、雪碧和桔汁。雪碧都倒完了,只好赶快叫助手到地下室储藏室再去拿几箱。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简直像还不满21岁的孩子!"等我们又闲下来,大伙议论纷纷。"我总共只倒了两杯白葡萄酒,三杯啤酒,其余都是可乐或雪碧!"约翰说。
  "我也是!""我一杯啤酒都没有倒!""我的顾客只喝冰水!"
  对比头几天那些老头老太太们一杯一杯一饮而尽的豪爽劲,我想,也许是两代成长的境况不同?老一辈耶鲁人绝大多数出生在中上等阶级,从小已经看惯了大人喝酒,家里也大都有藏酒,拿酒当水一样喝。新一辈耶鲁人大都没有这个家庭背景,现在提倡的又是健康饮料。另外,他们这些上班族又有孩子,必须时刻保持精神饱满,就没有机会痛饮一醉了。
  晚餐时情况也没什么起色。我们准备好了的一箱箱红白葡萄酒几乎没怎么动,倒是雪碧和矿泉水又一次喝得精光。晚餐的质量显然没有第45届校友联谊会的好,只有熏肉和一些蔬菜,不过气氛非常热烈,每张圆桌旁的人都聊得非常起劲,年龄相仿的儿童们已经神速地交上了朋友,玩成了一堆,跑来跑去。八十年代欢快的音乐响起了,舞池里不一会儿就挤满了跳舞的人,但仔细一看,一点也不浪漫,全是父母亲和他们的孩子在一起跳舞,单身汉全都凑在桌前聊天。
  许多小孩被父母用儿童车推着回宿舍去睡觉,要酒的才多了起来,不过没有几个人点那种老辈人爱喝的威士忌加冰,大多是要加了混合饮料的鸡尾酒,最受欢迎的是伏特加加桔汁,我一连倒了十几杯。
  人们都已经微醉了,大家一片欢声笑语,一个亚洲人特别引人注目,他个子矮小,貌不出众,但穿了一身特别招人注意的黑色燕尾晚礼服,和其他人轻松随便的打扮,形成鲜明对比。在几个拿着酒杯的男人们中间,就数他的声音最大,看来是喝醉了--光我一个人就给他倒了四瓶啤酒。等他来要第五瓶、接过酒杯的同时大大咧咧地往我手里塞了一张钞票:"谢谢你们今晚的辛苦工作。"转身走了。
  我定睛一看,那是张一百美元钞票!其他的四个调酒师惊讶不置地围拢过来看。在耶鲁工作的学生调酒师一般不收小费,也不能主动向顾客索要小费,但如果顾客主动给的话,我们也可以收下,因为--我们的老师再三强调--最重要的原则是不让客人尴尬。
  一下收到面值这么大的小费还是第一次。"把它换成五张20美元的钞票吧,五个调酒师正好一人一张!"我提议。一个女生马上自告奋勇去附近的小杂货店换钱。
  那位亚裔男人大概那天晚上想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真达到目的了,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的模样--金钱的效果真大!
  1986届耶鲁毕业生们拖儿带女地走了以后,下一批回来的是毕业五个寒暑的校友。这些人1996年才跨出校门,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很有兴趣看看他们在毕业后这五年都做了什么,也许对我这个应届毕业生有些启发。
  抱着这种希望见到他们,我马上大失所望。来的三百来人中,有80%是那种腰佩手机、手拎皮包,一看就知道是在投资或咨询公司工作,张口就滔滔不绝的家伙。说话声音特大,无时无刻不在打电话给客户们(有几个人甚至是一边讲电话一边向我点饮料),如果他们有几分钟不出声,那一定是忙着在手提电脑上查最新财政新闻。这种作派,一半或许真忙,一半是不是要向同窗们显示他们是何等重要的角色?
  有两三个5年毕业生我早就认识,他们在耶鲁读博士,有一个跟我还选了同一门课。这几位给我的感觉是生活了无乐趣,似乎经受着极大压力,连笑都是勉强挤出和含讥带讽的。尤其是一个瘦小男生,是古典文学系的助教,我曾上过他两堂无精打采的拉丁语。他看起来总是很潦倒,眼睛下有深深的黑圈,总是穿着双旧球鞋和不甚合身的西装裤和蓝衬衫。他没认出我,喃喃地向我点了两杯威士忌加冰。我突然想到:他也许酗酒?
  比较起来,毕业五年的这些学哥学姐是我最不喜欢的。他们没有教养,从不道谢,趾高气扬,正眼也不瞧服务人员一眼。在饭桌上,他们的话题全是谁又玩股票赚了一笔大钱,谁被公司解雇了,谁将会跳槽或是被挖角到哪个公司去,要不就互相调侃怎么还没有大发横财等等。
  他们对饮料的口味也让我不敢恭维。他们喜欢喝廉价的甜饮料,喜欢没有泡沫的美国啤酒,喜欢淡而无味却很流行的GinandTonic。在我看来,他们的性格也像他们所喝的饮料一样淡而无味。
  第30节:的确不同寻常
  校长和他的财神爷们
  我早就知道耶鲁拥有超过一百亿美元的捐赠资金(endowment),是全美大学中的第三位。耶鲁有个专门机构就叫"校友资金",常年雇请学生给毕业的校友或者在校学生家长写信打电话,请求捐款。我成了耶鲁学生之后,父母也接到过好几次电话信件,开过几张支票给耶鲁。这样一张一张金额不大的支票,要攒成百亿美元,可真像中国成语所说"聚沙成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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