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之劫

第26章


也正是一年后,小美人如愿飞到了他的身边,他正叹恨不当初未娶时,一个天赐良机,使他斩断了鸳鸯链,再结了连理缘。
  那天局和公司的联欢会开得非常热烈,在喜气洋洋的乐曲声中,明晃晃的灯光笼罩着银雀台大饭店的三楼江南厅,十多桌酒席一字排开在红色的地毯上。当过去的服饰局和服饰公司两拨人鱼贯进入餐厅时,泾渭很快分明得像是小葱拌豆腐一样清清楚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些着装严整,一色浅灰色银狐狸牌西服或西服套裙的男男女女欢天喜地地进入宴会大厅,大家就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那肯定是集团军的,他们自己也更愿意把自己比喻成正规的部队,背地里把留在局里的弟兄称为白文龙的部队,是白军。尽管这服饰局自命为是政府的一个管理部门,而集团是企业,但政府中的人,尤其是大人物显然更喜欢财大气粗的集团军,一棵可依赖的根深叶茂的大树。一时这领导的秘书,那个领导的老婆都爱往集团或集团下属的公司调。老板来者不拒,因为她认为这些有身份,有背景的人都是宝贵的资源,这资源就是她将以商人的身份在政界纵横捭阖的人际关系网。这网是无形而又是有形的,这网是无价的而又是比黄金、纸币更昂贵的无形资产。用经济学的话说叫交易成本或投资。比如那个长得妖里妖气,土头土脑而又满身冒香气的工会主席兼机关党委副书记海螺小姐就是省政府分管财贸的娄副秘书长的婆娘。娄副秘书长以先入为主的策略向分管省领导吴仕昌副省长进进言,在分家上就完全按照老板的设想进行了。把个白文龙主政的服饰局剥夺得形同乞丐。
  瞧,海螺扭着粗壮的腰肢,晃着两条粗胳膊,挺着一对大胸脯,迈着扭扭捏捏的步子驾着一路香风飘然而至。她的那套浅灰色银狐狸工作服被她改得更加贴身紧凑,就把她那个丰腴性感的粗大三围衬得更加突出。海螺的笑声粗犷而放肆,显得很夫人化。她显然太知道她在集团的身份和地位了。尽管她的智商仅显示对俄罗斯方块堆砌的娴熟和男女婚外恋的专业化程度很高。这后一点娄秘书长很清楚,此公仕途畅顺与夫人交际特长的发挥是分不开的。她身上那身很昂贵的行头,在集团军看来实在是太普通了。这是局和公司分开后老板为自己的麾下准备的工作服,每人三千元。以后陆续从头武装到脚后跟的还有每人一部摩托罗拉彩屏手机,每人一台IBM手提电脑。因为他们甩掉了行政局后,已不用再受政府集团购买的限制。可以毫无顾忌地按企业的要求花钱、发钱。尽管老板通过多方活动,仍保留了行政级别正厅级,老板称之为这就叫中国特色的官商组合。组合的结果是孕育出一条贪婪的八爪大章鱼,章鱼带着它的鱼、虾、鳖、蟹,按企业化标准精心设计了三、二、十万的年薪制方案。这是一个利益均沾的方案,不仅可以化解消弭章鱼集团内部的矛盾和纷争,防止因分配不公而导致的内讧,以使章鱼借改制之机瓜分建国数十年来在计划经济背景下积累的庞大国有资产的隐秘不至于泄露。这样鱼、虾、鳖、蟹各有所得也就心安理得跟着章鱼到深海去;胨4厦鞯恼掠愕比磺宄与其一人;胨蝗绱蠹乙黄瘙;胨R蛭墒悄岩栽鸱V谌说摹S谑钦掠憧梢越拇ソ窍蛄醯墓⒀由欤銮宜镊庀掠胁簧倭印⒘锛恿亍U庑┦屏Χ际俏扌蔚目勺世玫淖试础U庑┳试丛椒岷瘢傻拇笸湍岩粤郑涂梢允拐庑┳试赐惩乘孀潘呦蛏詈#厦鞯娜司涂赡芤蛭妒蠹善鞫萑菽撬妒蟀愕恼掠恪
  老板和他是最先来到宴会大厅的,他们像是看戏的观众,面带笑容,冷眼看着服饰局的哥儿、姐们一个个游兵散勇似的进入宴会厅,有穿西装的,有穿夹克衫的,实在像是胡传魁的部队。那天白文龙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西服,西服虽然毕挺,领带打得很周整,很规范。但那身白龙牌西服又怎能与银狐狸牌西装去相比,一看就知道那是白文龙参加白龙牌服饰公司开业典礼时厂方送的。他也有一套,但他送给了小美人的父亲。因为听说老院长对他印象不好,说他是个花花公子,坚决不同意他与她的往来。但女儿态度很坚决,把他夸成一朵花似的,为了显示她的看人不虚,还把他在长城上朗诵的那首词展示给老院长看。老院长看了之后只冷冷笑了一声道:“傻孩子,你受骗了,那是赵朴初先生写的《满江红》。”小美人小嘴一噘说:“能把赵老的词背得一字不差也不简单。”老头子摇了摇头,心想女儿是坠入情网了,天要下雨,女儿要嫁人,随她去吧。老头子也没法子想。他听说了这事,也就想乘机讨好讨好未来的老泰山,就把这套地产名牌西服转送给老院长。
  今天白文龙满面春光地穿着这套西服,大老远就向老板招手微笑。老板只是很有分寸地颔笑点点头。老板与白文龙为分家的事,秘密接触了很久,两人一对一地谈,白文龙从上面调下来,对过去的情况两眼一抹黑,而且非常带书生气地认为老板说出的每句话,所许的每个愿,都饱含着真诚。老板暗暗好笑,心想白文龙久居官场竟然不知道政治学大师马基雅维里的至理名言:“当君主考虑到背信弃义、违背条约对他有用时,他完全可以不遵守诺言,不履行条约。”老板感觉她就是这个服饰王国的女王,在女王眼中,白文龙只是一个徒有贵族头衔的乞丐。就是英法大革命后的破落贵族或者民国时期的八旗子弟。老板久经官场,横跨官商两条船。把过去局与公司不分时的财务与人事全部裹挟一空,连账本都未留一页。老板口袋中到底有多少银子,白文龙一概不知。留给白文龙的就是一张诚恳的笑脸和抹着蜜糖的嘴。也就是一张正人君子的嘴脸,那脸从始到终都是诚恳的微笑。
  老板公开说:“我们这是分开,不是分家,今后我们集团吃肉,不会让局喝汤。”私下里对白文龙笑着说:“我愿意多留给你一些,无奈肥肥这帮人不同意呢,省委、省政府领导也不同意呢!”他摸清了白文龙的书呆子气,不可能也不敢找省委、省政府领导去理论。白文龙不太得领导欢心,就有点怕见领导,见了领导只是说些场面上的大话、空话、套话,就是不敢说心里话。因为白军头目心理有障碍,反而成就了集团军老板。女人办事本身就有优势,再加上面对群众雪片般的“举报信”,她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到领导面前抹上几滴眼泪,就更加博得了面慈心善的吴仕昌副省长的同情。吴副省长毕竟是学者型的干部,反而把群众来信当成非组织活动。尽管这是遵照党章、宪法按程序反映的问题,吴副省长未明说要查是谁策划的,但到了娄副秘书长口中就成了吴副省长的严厉口气了,因为那些处长们的联名信中点穿了娄某人和老板之间的特殊关系,提出局公司分家此人必须回避。搞得副秘书长很没面子。娄秘书长以吴副省长的口吻语气,训斥般地通知白文龙时,那领导式的语气口吻使原本有领导恐惧症的白文龙惴惴不安了好几天。留在局机关的处长联名写信给省委、省政府要求对老板进行离任审计。老板那时着实慌了一阵子,她打电话给以前的部下,动情地阐述她在局长任上如何重用提拔了这些处长,好像处长们都是背叛了皇上的乱臣贼子。甚至装成很委屈的样子,眼泪汪汪地找到白文龙说,你的处长,是要把我整到牢里去呢,本来想多给你们点钱,你的处长这一闹,我一分钱也不给了。当然当娄秘书长狐假虎威地拉大旗当虎皮吓唬住了白文龙之后,老板那可怜兮兮的小媳妇样立马又变回了女王的神态。
  在他殷国鹏看来,今晚白文龙的表现有点曲意逢迎老板的意思。他瞧白局长大步流星地奔向老板,满脸带笑用那双蒲扇式的大手紧握着老板冷冰冰的小手,那神态实在像是一个失意的丈夫向得意的前妻在寻欢。他冷眼看到这一幕,心里暗暗冷笑,他知道老板度过了心理危机,那实在是香水妖精枕头风借着娄秘书长的大嘴,吹出来的一股春风,使老板像是吸了大麻一般滋润,重新恢复了自信心。才敢在短短的几个月中突击发了三千元的工作服,四千元的手机,一万元的电脑,还给每个人买了十五万元的人寿保险。她像一个狠心的妻子面对前夫的窘态无动于衷,她像一个慈祥的妈妈大大方方地给自己的儿女们创造了幸福美好的今天,设计着更加辉煌的明天。即使母亲有了不检点的地方,留下的儿女们也会心安理得地享用着母亲不检点带来的福音,维护母亲起码的颜面。这就是笼络人心,普洒甘露使家庭式集团维护表面稳定的权术,经济上的优势利益是不可或缺的,上可通天,下可达地,所以能够安天下。钱能通神,能使鬼推磨,摆平了神鬼就可脚踏黑白两道,左右逢源,无往而不胜了。
  老板的作为,使老狼老狗们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无可奈何。他看到了老狼,老狼带着满脸伤痕,冷着脸步入了宴会的大厅。这很使他吃惊,他原以为老狼带着狰狞的伤疤不会再参加今天的盛会,但是老狼来了。老狼显然不是来联欢的,而是来冷眼看戏的。可以从那闪着冷嗖嗖的凶光的眼中感觉到狼心燃烧着怒火。因为听说前两天为了净化元旦服饰市场,老狼带着队伍去清理过一次服饰市场,面对一条街贩卖伪劣服饰的小商贩,老狼竟然带着公安、工商组成的联合执法大队,大肆出击,收缴了一批假冒名牌服饰。老狼不顾自己的处长身份,不顾自己已经是一匹满身伤病的老狼,把自己当成了能跑能跳的狼崽,竟去追赶四处逃散的小贩,一个狼失前腿,跌了个狼嘴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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