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照故人归

  宋岳摇摇头，拍了拍温菲菲挽住自己的手，笑道:“没什么，这里是风口，凉快。”
  “是吗？”温菲菲左右环顾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啊！”
  宋岳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走吧，去吃饭。”
  青禾在超市的玻璃柜看到了自己沧桑的模样。
  蜡黄的一张脸，因为下午睡了觉又因为宋岳的突然到访而没来得及梳理所以显得乱七八糟的长发，背着一个旧的帆布包，一切都显得那么……怎么形容，嗯，应该是落魄……对，就是这个词语。
  根本就不像新时代的青年大学生，现在哪个大学生还像她这样的？
  倒是像个历经岁月洗礼的中年妇人。
  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所以在一声礼貌的“大姐，麻烦你让一下”中，青禾非常自觉地让开了。
  她默默地选好自己要买的东西，便走向了收银台。
  付钱的时候收银员问她要不要袋子，她说不要。用帆布包装了那些零碎的东西，青禾慢慢走出了超市。
  现在还不是太晚，街上灯火通明，路上是三三俩俩的行人，更加显得青禾形单影只。
  青禾有点难过，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躲不过这样的生活，，一个人寂寞，一个人落魄。
  所以电话响起来，严安叫她去喝酒的时候，她答应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放纵？为什么她就应该这样孤单地活着？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可以抛弃她？
  严安看着倒在吧台人事不知的青禾，垂足顿胸地后悔起自己为什么叫了这姑娘。
  这一看就是来宣泄的嘛靠！
  偏偏这个时候尿急，严安操了一声，虽然不放心青禾一个人在这里，但是不可能让自己尿裤子啊，于是拜托了旁边的一个人看着她，严安一溜烟儿奔赴向了厕所。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本来安安静静趴吧台睡着了的青禾突然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下，严安不知道去了哪里，肯定又是看见哪个美女所以又去搭讪了，青禾叹了叹气，严安总这样，见色忘友。
  她知道自己喝多了，也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回家去，她知道门在哪路在哪，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超门口走去。
  那边被严安拜托看着青禾的男人一转头，看见那个喝晕了的姑娘正脚步踉跄地朝门边走着。
  他吓了一跳，跳下椅子就追了过去。
  青禾以为是严安上来扶着自己，便笑了笑，道:“算你还有良心，知道我不行了。送我回去吧，我这个样子，路都走不稳，万一出点事就完了，”
  男人一脸的无言以对，最后只说了句:“你倒是清醒。”
  “人啊，活得清醒点没什么不好的，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有点醉了？这醉了倒是记不得那些痛苦，可这醉着也不好受不是？”青禾靠在青年身上:“所以啊，我宁愿痛苦地清醒，也不愿不好受地醉着。”
  男青年呆了呆，道:“还挺会讲道理。”
  青禾这次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凭着感觉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记得这里离她租的房子不远，走一个站，过个天桥，穿过巷子，上三楼就是了。
  她没说谎，她确实清醒着，只是喝得太多，脑子沉沉的，有点不听使唤。
  那晚到底怎么回的家，青禾其实并不十分记得了，只是隐约记得是有人送她回去。她醉得不轻，连钥匙都摸不到，是那个人帮她摸出钥匙开的门，她记得自己一看到床，倒头就躺了下去，剩下的，就是第二天早上被电话吵醒了。
  严安惊讶地捂着嘴，看了青禾半晌，终于缓缓地感叹道:“也幸好你这模样勾不起男人的犯罪欲望，否则……啧啧……”
  青禾无言以对。
  “我当时就想着去上个厕所回来就送你回家，结果老子上完厕所回来一看你人就不见了，打你电话没人接，我又不知道你现在住哪儿，吓死我了你知道不？”严安敲了敲筷子，怒道。
  “我电话就那样，这段时间老抽风，有时候听不到铃声。”青禾想了想，疑惑地道:“那那天是谁送我回去的？”
  “鬼知道！”严安没好气。
  青禾想想有点后怕，幸亏那人可能见她长得不行，又是个一穷二白的大学毕业生，所以就没起什么歹意，要是换了温菲菲那样的人，可能就惨了。
  严安吃完饭就上班去了。
  他本来就是Z市的人，家里又多多少少有点关系，所以严安一毕业就进了一个还不错的单位，不像她，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工作，只能靠着上几份家教养活自己。
  青禾的家教集中在下午和晚上，所以上午的时间很充足。
  和严安分别之后，她去了一趟旧的家电市场，以很低的价格买了个电冰箱和另外的一些小家电。
  毕竟是决心在Z市留下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必备品，外面吃饭太贵，而且又担心地沟油等问题，还不如自己做，一来卫生，二来吃不完的菜可以塞到冰箱里，能吃几次，节约钱。
  青禾又在一天之内花出去不少钱。
  幸好上几份家教，累是累了点，不过挣的钱养她还是足够了。
  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要养父亲，现在父亲不在了，她就多了一笔钱出来，日子稍微没有以前那么紧巴巴的。 
  但是青禾的心里缺了一块。
  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入赘到嫂子家的哥哥了。
  哥哥在外省，自己的生活尚且自顾不暇，又哪能分心来照顾她？
  一切都只有靠自己。
  以前有宋岳陪在身边，宋岳是个公子哥儿，家里环境挺好，又是独生子，父母对他挺溺爱的。
  ?
☆、第三章
?  在一起的时候，宋岳很照顾她，平时一起吃饭什么的，都是宋岳花钱。青禾也反对过，不过宋岳总说:“我是男人，我照顾自己女朋友怎么了？你别别扭了，不然我要生气。”
  青禾就不再坚持了。
  其实和宋岳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真的过得很幸福，青禾曾经想过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可是天不遂人愿，宋岳那样美好的男生，觊觎他的人那么多，个个都比她有条件有资本，她留不住她，他也注定不会局限在她这样的小河塘。
  所以面对分开，她难过，但是却很坦然。
  不是都说吗？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后来严安说:“青禾，当初你就是太自卑了，要不是你那么自卑，也不会……”
  青禾就开口阻止他说下去。
  是的，青禾想，当初的自己，确实是太自卑了。要不是那么自卑，她和宋岳，也不至于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几天青禾一直在忙，感觉像是踩着风火轮过日子。
  每天很早起床看书做题，下午晚上上家教上到十点，回到家累得什么都不想做。
  青禾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买那些小家电了。
  根本用不着，反而让她本家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加拥挤。
  青禾这天下班刚走到家楼下，突然感觉肚子很痛，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以前从来没有过。
  她强撑着走上楼，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刚摸出钥匙要开门，一阵阵痛袭来，她竟然一头栽倒下去。
  青禾闭上眼之前，恍惚间似乎看到宋岳惊讶又无措的样子。
  原来死亡前真的会产生幻觉么？青禾苦笑。
  青禾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室的白，还有宋岳握得很紧的拳头。
  青禾很惊讶，宋岳怎么在这里？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
  宋岳眼睛血红地看着她，那目光简直像是要穿透眼前的这个人。
  青禾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惊，干脆又闭上眼睛。
  “你怀孕了。”宋岳的声音隐藏着不易见的怒火:“为什么不告诉我？”
  青禾心里一咯噔，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孩子流掉了……”宋岳的怒火熄了一点，转而化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青禾轻轻“哦”了一声。
  这声不痛不痒的“哦”再次激发了宋岳的怒火。
  他冷笑:“看来你很不在乎？”
  青禾淡淡地道:“是啊，流了好，省得我自己去打，感觉很罪过。”
  宋岳濒临爆发的边缘。
  “你知道我不可能要这孩子的，你也不可能，这个孩子本身就是个错误，不是吗？”青禾觉得下身有点痛，语气也懒懒的。
  宋岳一瞬间呆了。
  青禾说的话，他找不到语言来反驳。
  “宋岳，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你不要来勾起我一些伤感的回忆，也不要再给我什么幻想的机会，好吗？就当做在一起一场，你就给我留个美好的念想。”青禾盖在被子下的手捂着小腹，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宋岳面色变了几变，半晌，终于缓缓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青禾就笑，原本蜡黄现在惨白的脸上没有表情:“我不是不原谅你，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们在一起，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欠我什么，我们之间，倒是我一直欠着你。”青禾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欠你的，现在也还不起。”
  宋岳干净好看的面孔刹那间布上阴云，他吐了口气，站起身子看了眼躺在床上不愿意睁开眼睛的，沧桑的青禾，心里一时间被愤怒和苍凉充塞。
  “陈青禾，行，你狠，你比我狠。”宋岳仰头看着天花板:“那就如你所愿吧，我不会再来纠缠你，祝你幸福！”宋岳把“纠缠”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青禾还是没有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