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照故人归

很久不见你们在一起了，反倒是时常看见他和音乐系那个温菲菲在一起呢，你俩什么情况啊？”
  说真的，青禾想，那时候的感觉，真的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
  最后一次跟宋岳在一起，他狠狠地爱她，带她去玩，在摩天轮的最高处亲吻她。
  那些幸福都不是假的。虽然，敏感如她，明知道那是幸福的回光返照。
  她笑，没说话，转身出了宿舍门，走到天台。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她的裙子在风中呼呼作响，有种凌厉凄婉的味道。
  她给他打电话，过了好久那边才接起。
  一个软糯的声音，并不陌生，学校的大小活动，她总是主持人之一，音乐系的才女，男生心中当之无愧的女神。
  迎着风，青禾微微眯起眼，视线所及的树林里，几只白色的鹤静静地停在上面。
  青禾开口，声音很平淡：“可以叫宋岳听一下电话吗？”
  温菲菲说：“好。”
  过了一会儿，那头变得安静。
  青禾静静地低着那头宋岳的呼吸声，半晌，她问：“宋岳，我们是不是分手了？”
  那头是一阵沉默。
  青禾就等着，她等着宋岳开口，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固执。
  有些东西，我们明明都已经猜到了结果，却非要听别人亲口认证，感觉，那是让自己死心最好的方式。
  可是宋岳始终没有开口。
  最后，青禾说：“我要回一趟老家，回来之后，我们可以谈一下吗？”
  宋岳还是没有回答，青禾慢慢滑下电话，摁了挂断。
  阳关真好啊！可是青禾想，五月的阳光，怎么如此冰冷呢？
  宋岳，我连为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给我们的感情画下了句点，这，便是你们富家子弟的乐趣吗？
  你用三年多的时间陪我玩这场游戏，是不是，认真得，过了头？
  是不是觉得很傻，所以，就应该结束了呢？
  可是为什么，既然结束了，你还要回来找我呢？
  青禾看着窗外，一切，太乱。
  剪不断，理还乱。
  正是头痛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是宋岳。
  坐在“算了吧”里，青禾默默地，等着宋岳开口。
  他似乎一夜没睡，衣服皱皱巴巴，脸上虽然干净，但是明显的没有精神，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青青……”宋岳握了握拳头，“昨天晚上，对不起，我喝多了，又看见你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你还拿着钱……”他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辞，“我太激动了太冲动了……”
  “青青，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青禾轻轻地点头。
  宋岳嗫嚅着，脸上的表情很挣扎，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问出那个问题。
  最后，宋岳心一狠，道：“青青，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是不是……被……被包过？”
  说完，宋岳紧紧盯着青禾的眼睛，生怕错过了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青禾全身一抖，脸上错愕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岳。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你说什么？”
  宋岳咬了咬牙，又道：“有人告诉我，跟我在一起之后，你还被……别人包……养过？”
  他用的是疑问句，青禾觉得无比讽刺。
  青禾不说话，双手紧紧地握住杯子。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宋岳，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跟我分了手，和温菲菲在一起。”
  她用的是陈述句，宋岳的心上划过一道口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不是这样，真相不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青禾讲，他爱着她，从第一次见她开始。
  他还是记得第一次看见她，她是新生代表在台上代表新生发言，瘦弱的身子，穿着一身迷彩服，脸被晒得黑黑的，没有刘海，马尾在风中飞舞，有的发丝被吹到了她的脸上，嘴角，她拿着讲稿，不自觉地去拨那些头发，手指并不是十分纤长，可是柔柔的，轻巧的。
  看得他的心里一痒。
  她的声音很好听，不是娇媚的，可是有一股清凉的感觉。她的普通话也并没有十分标准，甚至有些N L 不分，可是，他觉得，那丝毫不影响她给他带来的那种感觉。
  那种，让他的心轻轻拨动的感觉。
  其实，说实话，她并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孩，也不是最优秀的女孩，可是，那种感觉一旦上来，他连自己都克制不住。
  后来，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他打听她的消息，甚至无耻地破解她的□□密码，登陆她的□□看她有哪些联系人，哪些人跟她联系最多，是男生还是女生……
  也是因为入青禾她的□□，让宋岳知道了，原来，青禾还是个才女。
  有人联系她，说到小说的事情，问她什么时候可以交稿，宋岳就花尽心思去找，想知道青禾都写了些什么，结果真的被他找到。
  青禾的文字，优美，哀伤，写小说却像是在写散文。
  宋岳更加为她所倾倒。
  他给她发短信，她不回，他给她打电话，可是男生的自尊又让他不愿意说自己是谁，所以，她就干脆不接，后来又把他拉黑。
  就这样挣挣扎扎半年，他终于通过串通一群好哥们，在球场假装了异常意外。
  那才真的认识了她，后来，也终于追上了她。
  那是他的整个青春啊，青春，怎么会有假的呢？
  他从小生活富足，从来没有有过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可是只有青禾，她太清灵了，永远都让他觉得抓也抓不住，仿佛随时会消失。
  他知道她家境不好，所以他学着节约，学着把从小养成的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改了，他照顾她，爱她。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她。
  他积累了十九年的青春，他义无反顾深爱的人，可是有一天，有人拿着她的照片，告诉他：“你看，这就是你的女朋友，这就是你的心上人，你看，她这么不堪，不过是别人的玩物，一个下三滥的东西。”
  那个人说：“你若不想我把这些照片公开，那你就离开她，跟我在一起。”
  ?
☆、第 9 章
?  宋岳至今都还记得温菲菲手上拿着的那些照片。那个人，那张瘦小的脸庞，漆黑的发丝，她闭着眼睛，长而卷的睫毛，孱弱的身子，那样忧郁地，忧郁地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而那个男人的手，无耻地放在女孩子衣服滑落的心口处。
  那样缱绻的画面，也许在外人看来别有一番风味，可是他宋岳接受不了。
  那是陈青禾啊！是他的女朋友，是他爱着的人。那些画面那么真实，他是学计算机的，他知道那些照片不是合成。
  宋岳看着坐在面前的青禾，他承认，他还爱着她，是一种自己没有办法不承认的爱，所以，有些疑问，他想弄清楚。
  所以，他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叠照片。宋岳修长的手指往前一推，青禾的视线就落在了第一张照片上。
  那是她，她不会不认得自己。
  青禾突然笑了。
  她脸上的笑意是一种淡然的笑，看得宋岳心里却突然一紧。
  “青禾，其实，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会信的。”
  青禾还是笑：“是么？如果你信我，当初又怎么会离开我？”她看着窗外，继续道：“宋岳，这就是你，其实，你并不曾信任过我。”
  宋岳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可是青禾已经站起了身子。
  “照片都是真的。”
  青禾走后，宋岳脑海里只回荡着青禾的这一句话。
  “照片都是真的。”
  所以，她承认了。
  心中的那一点希冀，在瞬间分崩离析。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青禾，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么？你耍得你耍得我团团转，每天扮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骨子里却是这样无耻的人！
  陈青禾，我这三年，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白痴！蠢货？
  宋岳，你他妈就是一个白痴！蠢货！神经病！
  你竟然被她一副装得清高的模样迷惑，你竟然为她凄苦的家庭心痛？你竟然还想着娶她？
  你他妈就是天字第一号的笨蛋！
  陈青禾，你狠，你真狠！你这么云淡风轻地告诉我那些照片是真的，是不是很爽？看我像个蠢货一样为了你黯然神伤，你是不是觉得特别过瘾？这三年来，你一边享受着甜蜜的校园爱情，一边在那些油光满面的男人床上谄媚取宠，你真行，真行！
  宋岳怒极反笑。好，陈青禾，我宋岳也不是你玩得起的人。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握得紧紧的，青筋暴起。
  陈青禾走出奶茶吧的门，才发现多日以来阴雨连绵的天竟然放晴了。阳光直直地照射在身上，刺得肌肤灼热。
  她面无目的地往前走，越走越偏，竟然渐渐走到了城市的边缘地带。
  自从孩子流掉之后，青禾就越来越瘦，皮肤倒是没有以前黑了，只是变得苍白，仿佛没有一丝血色。
  她静静地走着，低着头，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
  宋岳的话让她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什么事好相信的，所谓爱情，也敌不过别人的眼睛。人们都说眼见为实，到了今天，她才知道这句话的厉害。
  不管宋岳曾经有多爱他，也终究只是个凡人。
  王子一样的凡人。
  青禾想，自己何其幸运，竟然被一个王子一样的人，宠爱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