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霓裳之凤求凰

第121章


不等我开口她又继续说道:“我自得到皇上宠爱之后,却一直觉得这宠爱像是借来的般,每日里小心翼翼,生怕惹了皇上不高兴。皇上待我是很好,可是,我却觉得,他看我的目光,其实不是落在我身上,而是透过我,看着别人。”怡淑仪目光直视着我:“如今我便知道,他看的,是皇后你。”
我心中一愣,手上的银筷一颤,却是笑了:“怡淑仪错了,皇上。。。”我沉吟了半晌说到:“皇上看的,就是怡淑仪你,那时我深深惹怒了皇上,他恨我还来不及,若他透过你看的真是我,那你恐是不会有半点皇宠在身了。”
怡淑仪没有回答,只饮尽了杯中茶水,连连称赞道:“皇后娘娘处的茶果然不一般呢。”
我知道我们都不愿再就刚才的话题说下去,更何况我今日请她来,并不完全是为了叙旧。
“妹妹若是喜欢,我便让内务府给你送些。”说着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茶,不过雪芽新焙罢了。”
之后便随意得聊了些,渐渐得倒觉得两人算是投缘,喜好方面竟甚是相似,怡淑仪在我一直以来暗中的观察之下,算是这后宫之中少有的表里如一之人,也是单纯的一个女子。于是聊着聊着,便向我预计的话题聊去。
“听说妹妹的家人都在岭南之地。”我剥着一枚荔枝,鲜红的薄皮之下,是润泽若白玉般的果肉,看上去饱满而多汁。只是中心一抹暗色,隐隐得透了出来。
“家父是在岭南做一州之长,皇上本有意将家父调往京城,不过,却受了些阻隔。”怡淑仪淡淡得说着,好似不在意般。
我装作不知情得看着她:“皇上都有此意了,还能遇到什么阻隔?”
怡淑仪面上有些不满:“只因中书侍郎极力劝阻,家父才不得入京的。”
我抬眼看她:“中书侍郎?”随即眯了眼睛:“难道是柳妃之父?”
怡淑仪点了点头:“正是那个柳大人。”看来她心中对此极是不满。
怡淑仪心底醇厚,却是十分的孝顺。据我派人暗中了解,她父亲患有风湿,在岭南那种瘴气颇盛之地,一年中大半病都是犯着,很是痛苦。而她父亲的政绩不错,只要有人愿意提点,入京为官也是名正言顺。可巧女儿得到皇宠,皇帝又有此意,本是顺水推舟之事,怡淑仪也极是欢喜,却不料,柳大人从中作梗,硬说怡淑仪之父政绩卓然,当地百姓正缺如此清官,该留出色的官员在京外,几番上奏,又有他的同僚不停得烦扰沈羲遥,此事便搁置下了。其实柳大人之话不无道理,沈羲遥也才愿意暂搁下。只是,这背后,不过是前朝后宫错综复杂的纠葛所致了。
猗兰霓裳之凤求凰(下部) 第七卷 第10章 欲为圣明除弊事三
“你父亲的政绩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留在岭南之地,也该加官进爵,我记得当初柳妃得宠,便是求了皇上的。不然,她父亲怎能做到中书侍郎之位。”我饮着茶不动生色得说着,怡淑仪愣了愣:“臣妾并不知还能如此的。”
我一笑:“不是你不知,而是本不该如此。哪有仗着皇宠为亲眷讨官爵的。如此,朝中还不就只剩党争,人人都盼生女儿了。”我的话说得戏谑,不过也有认真在其中。
怡淑仪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是。那柳大人在京中,是有些仗着女儿得宠而胡作非为呢。”
我眉头一挑:“哦?怡淑仪也知道?”
怡淑仪浅浅笑了:“当初我进京遴选秀女,遇到过柳家人。便有他的亲侄儿硬是要抢我做。。。”她垂了头不再说下去。
我心中甚喜,不想老天如此眷顾,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做出愤怒的神情:“怎么,这柳家都敢跟皇上抢了?”说着手一拍桌面,杯中茶水一颤,洒了些许出来。惠菊连忙上前:“娘娘,您气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日在聚仙楼,那两个男子不是连皇上都得罪了,那般气焰。。。”我递了惠菊一个眼色,她便缄了口。
“罢了,俗话说,一人得宠,鸡犬升天。便是如此。只是柳家,本宫倒没什么,实是为皇上不平啊。”我唏嘘着说道。
怡淑仪何等聪明之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她当下便站起了身:“娘娘,有什么需要雪怡帮忙的,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我一愣看向她,竟没有想到会如此容易。
怡淑仪看着我:“当日臣妾与娘娘有缘结识于繁逝旧地,之后娘娘虽没有来找过雪怡,不过却暗中命人照顾雪怡的家人。我父亲几次来信都说到凌大人一直有意提携他。还有去岁的灾荒,若不是凌三公子及时相救,那我父亲此时也许就不在这人世了。”她说得真诚,我也看着她:“这一切,算是报你当日相救之恩。若没有你,也许,我也死在那冷宫之中了。”我低了头,似有无限寒意从脚底升起,渐渐弥漫了全身。
“如此,我便是真的有事,想请怡淑仪协助。”我盯着自己脚上一双红缎绣花鞋说道。
月上中天之时怡淑仪已经回去了。惠菊服侍我换了寝衣,素知我睡前是要读书的,便又减亮了烛火,端来茶盏点心之类安放在窗边矮几上。
我默默得回了身看着惠菊的举动:“你说,这怡淑仪是否能信得过?”
惠菊手上停了一下:“娘娘。。。这个。。。”她踟蹰着。
我一笑坐在椅上:“你跟随我也多年了,说罢。”
“奴婢觉得,怡淑仪是可信得过的。毕竟娘娘之前对她有所了解,又暗中帮助了她的家人,她心中应是感激的。再说,她因其父之事与柳妃定然不合,娘娘身边也没有十分亲信的妃嫔,如此怡淑仪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惠菊低了头:“只是奴婢不解,月美人是娘娘自幼的贴身侍女,娘娘为何不找她协助呢?”
我一双眼睛看着惠菊:“你说皓月。。。”沉默了片刻才说到:“皓月,已经与我不是一路人了。”我的声音渐沉下去,惠菊站了一会,便收拾了东西要出去。
我一直坐在窗前的椅上思索着,却有风吹进来。换上的寝衣淡薄,这一吹竟觉得有丝丝凉意,不由抬头看去,却见惠菊手上端着那只楠木托盘,在门边流连,要走不走眉间隐隐透着心事。
“怎么了?”我唤着她问道。
“娘娘。。。”惠菊的口气满是迟疑,端了托盘的手上因用力而发白,似犹豫了很久才说到:“奴婢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脸色稍沉:“若是你觉得真不当讲,就不会问我了。说吧,什么事?”
惠菊依旧迟疑,却仍是开了口,断断续续地说:“娘娘。。。今日我去见秀荷。。。在万春楼。。。藏春阁。。。见到了。。。”
“见到了何人?”我实在看不了她如此,心下一急问道,语气竟不复从前的温和。
惠菊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神才说到:“娘娘,”她走进房中突然跪了下来:“娘娘,奴婢在那里看到了裕王爷。”
猗兰霓裳之凤求凰(下部) 第七卷 第11章 欲为圣明除弊事四
我手上突然软弱无力,手上的书也“噗嗒”掉落,正是普济方丈赠与的那本经书,纯净的深蓝色漫漾开去,犹如佛法无边,却不奢无华,正是本真,却也最摄人心。
“你见到了裕王?”我的喉咙似被什么撕扯住,干涩无比,声音也失了往日的婉转清凉。“在万春楼里见到了王爷?”
“娘娘。。。”惠菊似是被我的声音吓到,慌忙上前:“娘娘。。。”却不再做声。
我突然一笑:“这有什么,裕王没有王妃,那万春楼里尽是国色,男人嘛。。。”好似自己说服自己一般,强压着心底最深处的震惊与难过,用满不在乎的口气又问道:“王爷是见了哪位姑娘啊?”
惠菊小心得看了我一眼:“娘娘,我看见,王爷从。。。从牡丹的房中出来的。”
寂静,完全的寂静,我几乎失去呼吸。牡丹。。。不由想到那日里那曲《流水浮灯》,虽然这曲子并非我做,只是三哥小时候吹给我听得,不过,乐谱却显有人知。如是,那曲子,多半也是。。。
我不敢去想,细细回忆牡丹的身姿风采,心中一阵怅然所失。不由轻抚自己的面颊,苦笑着,我这是在做什么。我是皇后,我答应了兄长忘却那些前尘旧事。我已经有了孩子,更该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隐藏起来,直到。。。淡忘。只是,为何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在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之后,心潮起伏,心意难平。
惠菊不知什么时候退了下去。直到烛火上下跳动我才回了神来,捡起地上那本经书,强定了心神,兀自看起来。佛家箴言,一字一句,深刻心间。便感到平和豁然,只是,似有大石,重重压抑着心底的什么,有些喘不过气来。
三日后傍晚,我请了怡淑仪前来,两人正坐在坤宁宫小花园的池塘边下棋,张德海笑吟吟得走过来。
“张总管,怎么了?”我执了黑子落下,织起绢扇看面前的怡淑仪皱起了一双黛眉,心中便知此盘该是我胜了。
张德海笑着:“禀娘娘,今日裕王进宫,皇上要与其议事,今夜便在御书房不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那便嘱咐了皇上别又是忘记晚膳,你仔细些。”
张德海打了个千:“仅遵娘娘教诲。”
我笑起来:“我那哪里是教诲。”末了随意问了句:“可是又发生什么大事?皇上能留裕王通宵议事,想来不会是小事了。”
这一句本是无心,却不想张德海脸色变了变,“嘿嘿”笑着:“老奴这就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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