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处男

第49章


  在余下的日子里,他们在旅游景点有了更多的接触,这不过更进了一层——没有酒这个媒介,一切都在头脑清醒的时候发生的,异常自然和真切。在游泳池里,洋子穿着露得多、藏得少的泳衣,李雁南挂着遮羞布,快乐地嬉戏着。特别是在爬长城和香山时,李雁南累了,坐在石头上,宫本洋子就刺激他没有男子汉的勇气,拉起他的手就走;宫本洋子爬不动了,李雁南就拉,拉不动就推,推不动了就驮。你追我逐,嘻嘻哈哈,两个准中年人完全像回到了十年前。那种做派只有在自己或比自己还要老的人面前才具备审美价值,可以消受;放到20来岁的小青年面前就是矫情,那叫一个晕;要是被城管队员撞见,那绝对具有执法经济的价值。
  在公共场所,每当一些人知道李雁南泡了个日本妞后,都会异口同声地对李雁南树起大拇指来一句:“哥们,为国争光,牛!”
  “狭隘民族主义——你愤青呀!”尽管李雁南口上会这样狠狠地回复一句,但心里乐得跟阿Q似的。
  每当他们在酒吧一醉方休之后,李雁南送宫本洋子回到宾馆,在房间里的那一会儿,望着宫本洋子刚从浴室里出来后热气腾腾的身体和暧昧的眼神,要不是顾忌起码的礼节,要不是“朋友妻,不可欺”一瞬间强大的心理禁忌,李雁南也就豁出去了。事后,李雁南觉得自己很荒唐,因为当时身负重任,救罗伯特脱险,居然还认为宫本洋子还是别人的“妻子”,所以关键时候成了柳下惠——拿句四川土话,那叫“拉稀摆带”。李雁南为此懊恼不已,开始直面自己悲剧性的前半生,然后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痛定思痛、以观后效云云。
  但直到宫本洋子明目张胆地入侵李雁南简朴的寓所,李雁南才奋起反抗——再拿句四川土话,叫“雄起”!
  一面空白的墙壁,宫本洋子为李雁南画的漫画肖像在墙上挂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这是墙壁上惟一的一幅画。
  一阵急促的男女喘息声从床上传来。
  李雁南用汉语有节奏地咕哝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振兴中华;我,为国争光!……”
  宫本洋子喃喃地、纳闷地问:“What are you murmuring?”(“你唧唧歪歪在说什么?”)
  李雁南断断续续地说:“It’s a glorious duty for us artists to make sacrifices for art!”
  (“为艺术献身,我们艺术家无尚光荣、责无旁贷!”)
  宫本洋子喘息着笑:“Damned right! But you’re sacrificing yourself for another artist.”(“太对了!但你是为了另一个艺术家献身。”)
  李雁南亢奋地笑着说:“Yes. We artists should sacrifice for each other!”(“对,我们艺术家就是应该互相献身!”)
  宫本洋子快活地呻吟着。
  床上,被子下面扭动着,一场零距离肉搏战地动山摇如火如荼,连床也吱吱哑哑地呻吟着……
  李雁南的脑袋从里面钻出来,半躺半卧。宫本洋子也从里面钻出来,露出半截雪白丰腴的胸脯。两人大汗
  淋漓,唏嘘不止。
  李雁南问:“Are you okay?”(“你怎么样?”)
  宫本洋子懒洋洋地回答:“I’m fine! And you?”(“我很好!你呢?”)
  李雁南答:“Me too.”(“我也很好。”)
  宫本洋子开始点燃一支香烟。
  缠绵一阵,李雁南试探着说:“Robert is going to marry Miss Sun next month.”(“罗伯特和孙小姐下月就要结婚了。”)
  宫本洋子笑着:“Let him go!”(“让他去吧!”)
  李雁南又问:“So I wonder if we should attend their wedding.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参加他们的婚礼呢?”)
  宫本洋子嚷起来:“Why not?”(“为什么不呢?”)
  李雁南开心地说:“Well, it looks like we’ve encountered a modern fairy tale after all. Let’s pray for them.”(“好嘛,看来,我们终于见证了一场现代童话!让我们为他们祝福吧。”)
  宫本洋子刮着李雁南的鼻子:“Sure! Let’s pray for ourselves too. Because—another modern fairy tale is being born.”(“当然!让我们祝福我们自己吧。另一场现代童话诞生了!”)
  李雁南调侃着补充:“Yes. It’s not a children’s version, but one for the middle-aged!”(“是的。只不过不儿童版本,而是中年版本童话!”)
  ……
  当他们在如胶似漆的时候,李雁南已经在忧心忡忡地考虑,这场戏该如何收场。他清醒地意识到,爱上这个女人不太可能,被这个女人爱上,也不太现实。根据自己的观察,他们骨子里是两类人,除了喝酒投机,床上还比较和谐以外,性格、价值观、文化和背景都存在着巨大鸿沟。李雁南尤其不能容忍她作为富家女子和日本人无意或有意流露出来的优越感,也不能克服自己口气大钱包小带来的窝囊感。虽然时间不长,这两种感觉就已经像毒蛇一样噬咬着自己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当然不是逢场作戏,那玷污了自己,尽管千真万确有情欲的成份;但更不是爱情,李雁南自己心里清楚,对于这个东洋女人,自己喜欢,但谈不上爱,因为在此之前,就有强烈的不良动机和心理准备。这不是油然而生的情愫,而仅仅是完成一次对他人的承诺和拯救,甚至可以说是一场阴谋。只不过没有想到对方异常配合,就让事情这样既和谐又别扭地发生了。对宫本洋子,自己有作秀、谦让甚至迎合的成分在里面,拿句时髦的术语,就是泡沫化严重。
  李雁南觉得,要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分手。最好是自毁形象,让她主动提出来,自己也就功德圆满、万事大吉了,想到这里,李雁南心里也就有了底。
美国处男第二十九章
  半年后的一个初春吉日,微风和煦,暖阳普照。四川北部秦巴山区孙小纯的家乡滴水镇背篓村,一阵激越而喜庆的唢呐和锣鼓声响彻山谷。一排汽车披红挂绿,贴着大红喜字,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缓缓地爬行。一场筹划以久的婚礼开始了。
  最前面的卡车上面一架摄像机在忙碌着摄像。一辆卡车上是一个民间乐队,吹鼓手们在卖力地演奏着。旁边放着一顶崭新的大花轿。一辆“丰田越野车”里,罗伯特头戴红翎状元帽,身披龙纹状元袍,胸挂大红花,满脸笑容。中间坐着李雁南、宫本洋子。还有那个做电脑培训的大学生张望京,他现在是杨小惠的男朋友。杨小惠通过孙小纯的介绍,到他的培训部里作了个初级班的教员,和他谈起了恋爱。
  后面坐着罗伯特的亲友:他的姑姑、姐姐和弟弟。他们兴奋而好奇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罗伯特姑姑赞叹:“Marvelous Shangri-La!”(“真是世外桃源!”)
  罗伯特姐姐附和道:“Yeah. It’s so wonderful!”(“是的,太棒了!”)
  另外一辆越野车里坐着秋田和茂、丁小洁、井上雅史等,都非常高兴的样子。
  井上雅史问:“那个贾晶晶小姐怎么没有来?”
  秋田和茂悄悄地回答:“她已经辞职了。”
  井上雅史惊愕地:“哦?”
  秋田和茂不置可否地笑笑。
  山路上遇到很多农民。他们憨厚、好奇、热情而友好地看着这一切。一群牛羊挡在路上,车队无法行使,放羊小孩急得满头大汗。这些农民赶紧帮忙,将它们驱赶到路旁。
  一个当地农民一边轰打一边呵斥道:“砍脑壳的,你也想娶媳妇了!”(注:“砍脑壳的”,四川方言,一般骂牲口,相当于北方俚语:“挨千刀的!”有时也是最亲密的人之间的昵称。)
  所有的人都开怀大笑。
  孙小纯家也是欢天喜地,欢快的歌曲《大花轿》反复播放着。房屋经过简单的修葺,窗明几净、张灯结彩。门窗上贴着大红对联。院坝里摆放着几十张桌凳,上面放满糖果、瓜子、香烟、饮料和水果。
  村里的居民倾巢出动,带着礼品,前来道贺。人们陆陆续续地进入院坝,孩子们四处撺掇。
  孙小纯的父亲、外婆、弟弟、幺爸等亲友穿戴整齐,热情地应酬来客。
  杨小惠的父母也来了,和孙小纯的家人亲热地道家常。
  “李在扬,礼金 20元,大米20斤,白面20斤;吴贤贵,礼金 50元,缎面被单一床;李春江,礼金50元,黄豆10斤,豌豆10斤;刘毕亮,礼金50元,八个月良种幼猪仔一对;白春元、刘得华夫妇……”一张桌子前挂着一张红纸,上书“签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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