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自从韩晚诚出事后,韩亚顶住压力力挽狂澜还是没能保住名鼎装饰集团。柳素言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状况真的很糟糕。
是小娟哭着来找她的,现在应该称呼她为名鼎的新任董事长才对。如果不是她劝动父亲收下这个烂摊子,名鼎现在落在谁手上也不知道。不过韩亚似乎并不领情,这段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小娟给了她地址,又将公寓的钥匙给了她,可能她到现在都无法联系上他。
打开房门,一室的酒气。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在客厅巡视了一圈无果后,她推开卧室的门。
果然他醉醺醺地斜靠在床边,手里还握着一罐酒,洒出来的酒水已经将裤子浸湿了一片。她快步走过去,将他手里的酒拿出来放在一旁,伸手摇了摇正在酣睡的韩亚。
摇晃了几下,韩亚才睁开了眼,黢黑的眸子盯着她好半晌才挪开,嘴角牵起自嘲的笑意,“你怎么过来了?也是来看我韩亚的笑话!”
这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他,她四处打听无果,心底不知道有多担心他。眼下看到他这般自暴自弃,她不免也来了脾气,“你这是窝囊得给谁看呢?是不是把你身边关心你的朋友都赶走了,你才甘心!”
韩亚一时语塞。他实在过得太糟心了!以前总是没少给父亲惹麻烦,可是真当他干出了那些人神共愤的事情后,他依然难过。
“你要还是个男人的话,就给我振作起来!既然你也承认你爸做的事情天理难容,你作为儿子就更应该振作起来,去弥补你爸亏欠的那些人!”她说完将钥匙往他手里一塞,“这串钥匙是小娟让我还给你的,她让我给你带句话,只要你愿意,名鼎随时欢迎你回来。”
她转身就要走,韩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素素,对不起……”
一直以来他都不敢直视父亲所犯下的罪行,尤其是柳素言。他不知道现在还能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她,这声道歉在他心里徘徊了许久,如今说了出来倒是舒坦了许多。
她的确憎恨韩晚诚,曾经对韩亚确实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面对,但不代表她会将那份怨恨转嫁到他身上来。对他不公平。
她抿了抿唇,说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刚才是我说重话了,你别往心里去。”
韩亚突然起身从背后抱住了她,她惊慌着挣扎,却被他更加用力地圈在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带着厚重的鼻音乞求,“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儿……”
人总是要历经磨难才会更加成熟,他肯定能挺过这一关的。韩亚确实如他所说,很快便松开了手,“谢谢你。”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着他,“不管怎么说,我们仍然是朋友。”
他灰暗的眼眸总算恢复了一点神采,“素素,我一定会越变越好,不会让你这个朋友失望。”
从小他的圈子就这么大,一直引以为傲的朋友却在此次变故中一个个避开他,迄今为止一直没有扔下他的人,除了柳素言另外一个就是小娟了。
她点点头,“小娟是真心待你的,你要好好珍惜。”
时至今日他再清楚不过,他们之间即使再好也回不到从前了。往后他会在朋友的角色上,扮演得更加称职。然而小娟是他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女人,他能报答的只能是更加卖力的工作。
走出公寓,冬日里的暖阳照耀在她的身上,浑身暖洋洋的。这座城市曾带给她痛苦也带给她快乐,如今要离开一段时间,竟生出不舍的情绪来。
沐少涵的手肘搁在窗棱上,一眼就瞅到了站在路边失神的柳素言,她朝猛地挥挥手,“素素,我在这儿!”
正午十二点的航班,飞往大理。收到她的消息不久,沐少涵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敛起了思绪,柳素言的笑容明晃晃的,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柳素言刚坐下,沐少涵就开始喋喋不休,“怎么走得这么突然?”
居然都没提前通知她,幸好现在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不然两个人就错过了。
“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毕竟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不愉快,或许到异地他乡走走,心境自然豁达了。
自从季祁枫以及他那些抽风的朋友接二连三地过来给沐少涵洗脑,对周子微的成见确实动摇了。更何况周子微正式辞去特殊组织的职务,可见他对她的真心。听说他们那个组织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如今也算是希望给她一个更加安稳的未来。老爷子都说了,以他的能力那可是前途似锦,现在放弃确实是可惜了。
踌躇了许久,她还是将航班信息发给了周子微,随后略略看了一眼身旁的闺蜜,唇角勾了勾,“周子微呢?你真的能放下?”
柳素言却没答话,反而目光沉甸甸地落在手机上,指腹来回摩挲着机身,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作为多年的闺蜜,沐少涵岂能不清楚她的心思,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她的神色,“别看男人平日里都一副百坚不摧的模样,其实内心脆弱得很。依我看,周子微其实还挺委屈的。”
此时见她乌黑的眼珠微微转了转,沐少涵忍不住抿了抿唇,一边盘算着怎么敲周子微一顿,一边替人家解释,“四年前于他而言,你仅仅是受害者家属的名字。然而见到你叔叔郭朝然就不一样了,他是真真切切地清楚你的过去,爱你,疼惜你。在此之前,他对你是什么感情,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见她还在低头犹疑不决,沐少涵只得使出杀手锏,“这个是一段录音,是李昊亲自录的,那个混蛋总算还有良心。”
她快速地按下播放键,李昊清嗓的声音就放了出来。
“素素,我知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他顿了顿,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
“周上校找到我跟我道歉的时候,其实我挺意外的。”
道歉?柳素言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刚回国的那段时间,我曾过分地纠缠你,还被人绑了。”
她的眉心狠狠跳了跳,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莫名就有种绑架的人就是周子微的感觉。
“那次我还真是被吓怕了,尽管喜欢你却还是不敢太过分地对待你。可是我没想到,事情过了那么久,他居然找到我诚心地跟我道歉。尽管我原谅了他,他却没原谅他自己。听说……”
他的声音又顿了顿,柳素言蹙着眉头心神有些不宁起来。
“听说他已经将此事上报给他的上级了,现在在等待处分。素素,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最爱你的,可在他跟前,我自愧不如。可能我这人在你眼里说的话一文不值,但还是希望你能听听他自己的解释。嗯,就这样。希望……你们能和好如初……”
录音戛然而止。
柳素言还来不及整理情绪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刹车懵了神,她们这是被——一群悍马给截堵了?
没等她醒过神,侧门相应地被打开,乔子风穿着军装威风凛凛地站在旁边向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米开外,站在一溜的绿色军装里醒目地捧着玫瑰的男人,不是周子微又是谁。
车前已经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她面皮薄,此时也只好下车。
程燚向前一跨步,站毕,高喊,“敬礼!”
庄严而齐整一致的军礼齐齐向她,排场大得叹为观止,沐少涵拉着她的臂膀一脸的花痴,“简直帅毙了!周子微太给力了!”
“柳素言——”
为首的男人突然大喊。
紧接着是一溜的声音,“对不起——”
“军嫂军嫂——”
“我爱你——”
洪亮整齐的呼喊让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周子微在呼喊中走到了她的跟前单膝跪地,满目真诚。“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不坦诚,不浪漫。但我对你的爱没有一丝一毫的假意。”
没等他说完,众人齐喊,“讲重点——”
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她站立在那儿低垂着头小声劝道:“赶紧起来,我……都知道了。”如果不是真的在乎一个人,他岂会自乱阵脚地跑去找李昊算账。
周子微不依,神色凝重,“早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
“一见钟情——”
众人又齐喊。
饶是她脸皮再厚,她也经不住这么多人一本正经的围观,她忙不迭地点头,“我都知道了,你赶紧起来。”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飞机已经快晚点了,别闹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去了澳大利亚,虽然错过了那趟航班,可是谁说没有下一趟呢?
后来嫁给了他还一脸幸福的她,窝在了他宽厚的臂膀里,一边摸着手上的婚戒一边追问,“真的是对我一见钟情?”
他的手轻轻地穿梭在她柔软的发间,下巴宠溺地在她的发顶蹭了蹭,“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老程带着兵跟我一起胡闹。”
她侧过头,盯着他的双眼,“老公,认识我,你后悔过么?”
他轻捏住她的下巴,唇便覆了上去,攻城略池毫不含糊。
轻风吹来,悄悄地翻开了书桌上的笔记本,遒劲的红色字体更是耐人寻味。
今日诸事皆宜,‘芒种’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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