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纶德爷爷,起来吃早餐了。”
清晨的小屋里,萨迦像往日一样,将面包和牛奶放到桌子上,亲切地喊着维纶德爷爷出来吃早餐。
过了片刻,维纶德爷爷才回应萨迦,萨迦听到维纶德爷爷的回应,这才转身出门。
刚一走出家门,萨迦的瞳孔猛然紧缩,整条街上除了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穷人,就是一身肃杀之气的执法巡逻队,他们正在一家一家搜查。
执法巡逻队是隶属于帝国权力机构的警卫组织,负责地方治安。
整个大街上人心惶惶,弥漫着一股恐慌的气息,显然大家都知道了昨天晚上那起袭杀。
也不由得大家不紧张,因为圣比斯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了,城主大人对这件事情很是关注,责令执法巡逻队限期破案。
萨迦脚下没有停顿,很自然地迎面走向执法队,神色如往日里一样虔诚、谦恭。
或许萨迦已经猜到了自己袭杀朱利安的后果,但是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心中并不是多么担心,反而很坦荡。
因为,在他看来,朱利安这样的吸血虫般的猪头,死一个少一个祸害。
走到执法队面前,萨迦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阵疑惑,轻声道:“光荣的执法队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你们如此紧张?”
“哦,尊敬的执事,昨天夜里发生了一起谋杀,伟大的圣路易魔法师在谋杀地点发现了女巫的气息,我们正在全力追缉。”闪烁着寒光的头盔上配着红色帽缨的执法队长恭敬道。
萨迦悬着的心陡然一紧,却不动声色地轻声道:“愿主保佑你们早日抓住应该被丢入黑暗地狱的女巫。”说着,萨迦虔诚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执法巡逻队恭敬地站到一边,等萨迦过去之后,继续搜寻。
萨迦走在去往教堂的路上,面色平静,心中却涌起滔天巨浪,他本以为自己的刺杀没有任何遗漏,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女巫在现场。
心中渐渐有些焦躁的萨迦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这其中的各种可能性。
现在看来,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是女巫是刻意去找朱利安;第二个则是女巫是半路上碰到自己对朱利安的袭杀的;第三个也是最坏的一个---女巫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如果女巫是特意去找朱利安的,那么她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止自己?如果是无意间碰上的,那么她会不会将自己泄露出去?如果真的是第三种可能性,那女巫为何又要找自己?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上女巫了?
该死!
神色平静、甚至带着淡淡微笑的萨迦在心中用力地骂了声该死,脚下的速度不由得加快。
不管是三种可能性中的哪一种,对于他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实在没想到,《帝国日报》上面的一则小消息竟然会这么快就和自己产生联系,世事果然难料。
萨迦知道,要早作准备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件棘手的事情,也是最不容许任何疏忽的事情!
萨迦赶到教堂的时候,迪奥比长老和伊耶达牧师都已经到了,还有另外两个长老和三个执事。
每天早晨例行的祷告将在八点钟开始,而此时,教堂里已经坐满了虔诚地赶过来一起做祷告的信徒。
当!当!当!
伴随着教堂钟楼传出的悠扬洪亮的钟声,伊耶达牧师带着大家开始做祷告:
“奉圣主之名,……”
伊耶达牧师充满庄严和虔诚的声音在幽暗的教堂中响起,所有的信徒都肃穆地低着头,右手轻轻放在心房上,在心中跟着牧师默念。
萨迦轻轻闭上双眼,神色谦恭,脑海中却不断盘算着接下来极有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及其应对方案。
在萨迦看来,女巫既然没有当场揭穿自己,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自己已经被女巫揭穿,那么女巫找上自己的可能性是极大的,而且,这似乎是仅有的一种可能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女巫为何会找上自己?她找上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只是,不论女巫找上自己想要干什么,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困境,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女巫闭嘴了。
想到这里,面色沉静的萨迦用力握紧藏在长袖中的双手,已经下了决心。
祷告间,心中紧张盘算的萨迦的瘦小身躯透发着股沉静肃穆的气息,让带着大家做祷告的伊耶达牧师暗暗惊讶,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执事竟然如此虔诚。
“还真的是一个有潜质成为圣徒的孩子啊。”带着大家做完祷告,伊耶达牧师在心中轻声赞叹着,对萨迦更加看重几分。
结束祷告,整个教堂一片安静,幽暗的光线,闪烁摇曳的淡淡烛光,让整个大厅的气氛显得幽暗肃穆。
短短的沉寂之后,信徒们开始三三两两的离开教堂,也有不少留下来要到忏悔室忏悔的。
一个年轻女子走到萨迦身前,轻声道:“尊敬的执事,我想要忏悔,我有罪。”
女子衣着淡雅,声音如黄鹂般清脆悠扬,是那种贵族老爷看上一眼就要想办法弄到手的气质型美女,微微蹙起的眉黛更添了丝惹人怜惜的柔弱。
萨迦看了眼迪奥比长老,却不料伊耶达牧师开口道:“那就由萨迦去主持这次忏悔吧,相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是的,我们的小萨迦可是很聪明能干的。”迪奥比长老轻声道。
心中虽然疑惑,萨迦还是恭敬地向牧师行了个礼,带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向教堂后面的忏悔室走去。
忏悔室和教堂之间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相连,每个进去忏悔的人都要脱去鞋子,赤脚在上面走一趟;小路的两边掩映着茂密的樟树,环绕着一片大大的花园。
走进忏悔室,萨迦就觉得眼前一黑,轻轻眨了眨眼睛才渐渐适应忏悔室中的光线。
忏悔室不大,差不多二十平米的样子,没有蜡烛,没有玻璃窗,只有两扇透着微弱光线的百叶窗。
年轻女子随手关上门,屋子里的光线终于彻底的暗下来,萨迦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年轻女子的轮廓。黑暗中,萨迦突然敏锐地从那优雅的轮廓中感觉到邪魅的气质。
萨迦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突然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只是,不论是否猜到对方的来历和身份,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该做的文章还是要做。
“虔诚的女士,你准备好了吗?”萨迦见那女士不说话,轻声问道,语气平淡。
“呵呵,”年轻女士轻轻一笑,“虔诚的女士?请问你,年轻的执事,你是说我对魔鬼虔诚,还是对上帝虔诚呢?”
萨迦微微一愣,从小的耳濡目染还是能够让他做出足够的反应,轻声道:“如果你已经不幸走上歧路,成了迷途的羊羔,那么,现在回来吧,上帝会宽恕你的。”
“那么请问,上帝会宽恕一个手上沾着贵族鲜血的执事吗?”年轻的女子呵呵一笑,原本如黄莺般灵动的笑声,在黑暗中显得那样的妖异。
一直保持平静的萨迦,眼中骤然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指着黑暗中的女子,压抑地地吼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就是那个女巫?”
所有的一切,水到渠成,恰到好处。
“你还是蛮聪明的嘛。”
女巫轻轻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摸向萨迦的脖子,手指甲在黑暗中慢慢变长,上面布满死寂的黑色,在萨迦的脖子上不断划着;双眼也在黑暗中闪现出妖媚的血红,那抹红唇鲜艳欲滴,嘴角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紧紧贴在萨迦的身上,轻轻地摩挲着,充满无尽的诱惑与挑逗,妖艳的嘴唇贴着萨迦的耳朵,幽幽道:“虔诚的执事,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去杀朱利安那样肮脏的猪头呢?”
萨迦冷哼一声,用力地推开女巫,低喝道:“这是我的事情,我凭什么告诉你!”
冷漠中带着愤怒与粗暴,有种被人揭穿后的暴躁。
“呵呵,你不告诉我也没什么的。其实,人家真的很喜欢你当时的果断呢。”见萨迦如此粗暴地对待自己,女巫也不生气,咯咯笑着,又要上前贴到萨迦的身上。
女巫的声音在黑暗中宛如地狱传来的挽歌,幽幽间带着令人压抑的魔力。
萨迦心中冷笑,却仿佛猫被踩中尾巴一般跳起来,指着女巫压抑愤怒地低吼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帮我拿一样东西,对你来说很简单的。”女巫并不理会萨迦气急败坏的模样,自顾自地说着。
黑暗中,她的嘴角泛起邪魅的笑意。
“什么东西?”
“那样东西在教堂里你们所谓圣主的画像下面的一个小盒子里。”女巫轻声说着,仿佛萨迦一定会答应一般,语气很笃定。
她与萨迦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至于萨迦都能够清晰感受到她喷吐在自己脸上的气息。
“不可能,那个是教堂的圣物!”萨迦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似乎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于一个虔诚信徒的本能。
女巫也不着急,妖媚地笑着转身,缓缓走向门口,悠悠道:“只要我走出了这扇门,半天之内,你就会被执法巡逻队找上门,哪怕你是教堂的执事。”
说着,女巫就要伸手去拉门上面的把手。
“等等,你回来。”萨迦似乎终于败下阵来,不再坚持,声音中满是无力,仿佛因为不得已的屈服而感到沮丧。
“怎么,想通了,我虔诚到近乎偏执的年轻执事?这么快您就抛弃了您那高高在上的圣主和上帝了吗?”女巫转过身,黑暗中,看向萨迦的眼神充满戏谑: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杀人的时候再怎么冷厉,也终究改变不了他还是孩子的事实。
萨迦咬着牙,内心仿佛充满着无尽的痛苦,苦苦挣扎着,良久,无力道:“我想,上帝会原谅我的。”
“咯咯,上帝一定会原谅你的,年轻的异端执事。”女巫的笑声在忏悔室中响起,听在萨迦的耳中充满着阴森与寒冷,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之歌,“虔诚的信徒,年轻的异端,多么般配的字眼!”
答应了女巫的要求之后,萨迦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无力,颓然地跪倒在地上,对着忏悔室中上帝的画像静心忏悔,大脑却在飞快地运转着,思考着各种方案的可行性。
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够杀死女巫的,毕竟自己的实力实在是太弱,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想要杀死女巫风险太大。那么,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下次见面给女巫东西的时候,那将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大约一个小时,萨迦终于从地上站起身,冷冷地看了眼静静不说话的女巫,打开门走出忏悔室。恰到好处的冷漠,表现出他对女巫本应该有的愤怒。
女巫走在萨迦的身后,眼睛红肿,像是刚刚因为诚心忏悔而痛哭流涕一样,神色虔诚。
萨迦回头,看着女巫低声嘲讽道:“尊敬的女士,您还是个天生的演员啊,君士坦丁城的大剧院真应该请您去参加演出。”
“多谢年轻执事的夸奖。”女巫点头微笑,不以为意。
毕竟,小孩子打架打输了总是会想着在其他方面找回场子。这对于女巫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这番作态看在其他人眼中,还会被认为是执事与信徒间的亲切交流呢。
迪奥比长老看到萨迦和女巫出来,缓缓走过来,轻声道:“怎么样了?”
“长老,这位女士只是不小心犯了个小错误而已,上帝已经原谅她了。”萨迦回头看了眼眼睛红肿、低垂着头的女巫,淡淡说道。
女巫低声说道:“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侍奉上帝,愿上帝的光明照亮世间的一切。”
迪奥比长老很满意地点点头,双手合十道:“愿上帝保佑你。”
“愿上帝与您同在,尊敬的长老。”女巫双手放在胸前,恭声道。
说完这些,女巫向教堂外面走去;萨迦亦是跟着,走在女巫身边,嘀咕道:“你是用你的一生去侍奉撒旦吧,你或许在说,让上帝见鬼去吧。”
“你怎么知道的,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呢。”女巫看着萨迦,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轻声道。
萨迦轻轻哼了声,没有再说话。
走出教堂,女巫好像对如此强烈的阳光很不适应,轻轻眯了眯眼睛,躬身道:“两天后再来找您,我年轻的执事。”
“欢迎您的到来,虔诚的女士。”萨迦双手合十道。
女巫轻轻转身,走过教堂前宽阔的广场,身形渐渐消失在街上。
萨迦低着头,双眼眯着,神色异常的平静,宽大的执事服中,双手却是猛然用力紧握。
一个披着信徒外衣的女巫,一个戴着伪善面具的执事,两个天生的表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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