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凶猛(重生)

第62章


  他再不正经,也是真性情的一面啊。
  你与他熟识多年,难道就因一件事,就对他的为人产生质疑?
  她挺起了背,难堪的反思自己,觉得自己一定是错怪了燕逢秋。他待自己这么好,绝对不是那种下三滥的人。
  燕逢秋跟在她后面进得庙来,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仍然是大吃一惊,亦被尘土呛得满嘴是灰,连连喘气。
  “呔,没想到这月老庙,竟然是一座荒废的古庙。可把我坑惨了。”燕逢秋哭丧着脸,带着歉意说:“我听一位朋友说,此地有月老庙,本想献宝,谁知却献了个笑话。”
  “月老庙?”泠之神色惊愕,月老庙天下多得是,何必来这样一所破庙?
  燕逢秋目光流转,“唉,你素来喜静,不和薛女官一样爱热闹。像是万华寺外那些摩肩接踵的庙,肯定是不愿去凑热闹的,便向来个幽静的地。”他摊手耸肩,哭笑不得地自嘲,勾起素净的嘴角:“可没想,这个幽静,竟然幽静成这个法子。”
  他连这些都记得清清楚楚。泠之嗟叹,“你带我来求姻缘?”
  燕逢秋白玉一样的面上多出两道红色,点点头:“嗯。”
  “那我们就在这里求吧,不用换地方了。”泠之笑了,一看之下,更加色如丽花,肌肤塞雪,道不明的艳美。
  他“啊”了一声,为难的扫视这糟糕的敌方,小声道:“有点破。要不要换出其他地方?”
  “挺好的,你选的,我都喜欢。”女子不假思索一口打断了对方,姣好的眉一挑:“还是说,你不愿意和我求姻缘?我们可是红线相连啊。”
  燕逢秋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那边好,来吧。”
  她伸出玉指,擦去桌案一旁摆着的圆筒,瞅了一眼。求的木签还在,没有损坏。
  燕逢秋像只急于讨求的哈巴狗,呜呜叫了几声,跑去撒欢地在庙内寻视几圈,找到了两个绸面蒲团。
  两人齐齐跪了下去。
  燕逢秋手持圆筒,心中砰砰乱跳,眼睛中的水光跳动。
  他不经意间侧眼看了泠之一眼。
  她神色间泰然自若,闭着双目,长长的睫毛在玉瓷般的肌肤上投下一片乌黑的阴影,长发如瀑披散在肩前两侧,跟衬得眉眼清晰,美得惊心动魄。
  泠之双手合十,对着神像,心中祈祷着。
  她听到心脏缓缓跳动的声音,亦感到燕逢秋投来的注视,不禁心中柔情似水,万千情愫一一涌上左胸。
  月下老人啊,感谢你将我和他连在一起。
  我们红线相连,只是不知道这红线到底如何纠缠,若有日后,我希望这红线,永不断裂……
  她默默在心中念着这句话,唇齿无声阖动。
  燕逢秋待她张开眼睛,将木筒递了过去:“你求签吧。”
  “你不求么?”泠之反问。
  燕逢秋摇头,“我只和你在一起,求签干什么,我不甚信鬼神之说。”双眼光芒虽不明艳,却颇具沉和之美,看得泠之心中又是一动,□□难耐。
  泠之怅惋地低声:“我是信的。”她心中却想,自己能重生为人,实在匪夷所思,决计非人力所为,除去鬼神,还能有谁作祟?只怕说出来,他也不会信,反而会害怕。自己或许本该是投胎的鬼,又不甘喝下孟婆汤,才故意来人间重走一回,若告知他,他反而会害怕吧?
  毕竟,燕逢秋不信鬼神之说啊。
  她生生将压在薄唇上的话咽了回去。
  未察觉她内心的一点隐瞒,燕逢秋催促她:“快抽签吧,淑妃娘娘会着急的。”
  被他已提醒,泠之才记得,那个“面生的侍卫”曾告诉自己,淑妃娘娘在万华寺要休憩几日,抄一些佛经。
  她轻碰竹筒,略下倾三十四度,晃动筒身,直到终于有一枚木签落地。
  那木签却刚好落在了燕逢秋脚下,他捡了起来,还未顾得及瞥,就被泠之伸手抢了去:“这是我的牵,你可不能看。”
  说吧,得意的背过身,手指缓缓从刻字上移开,定睛瞄去。
  泠之脸色越来越难看,渐渐化作惨青,如同可怖的死尸皮肤。
  燕逢秋盯着她脸,那副眸子里的怅凉凄婉,好像是含了万古凄凉的寂寂之情,缠得他亦是心中作痛。
  “是什么签?……”他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慢慢一字一句问。
  
  ☆、被追踪了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相约却难成相守,进退彷徨只自迷。***”
  她淡淡将竹签放了回去,自己去一旁的木格架子上找出了第四十七签。
  发黄陈旧的签文上,开头大字写着:“第四十七签,下下。”
  解曰:“虽得真心,命途难测。眼底离恨,不可说也。”
  这实在告诉她,燕逢秋和她,即便互相知道了心意,也不能相守么?
  泠之冷笑,想着日后缔闻和亲之事,不禁佩服这签文来。竟然一语中的,戳中了她最为担忧的事。
  她本来就是棋子,注定落入下棋者的手中,被当做筹码,送到缔闻国君的手中。
  燕逢秋接过解文,不由低声:“命途难测?下下之签?泠之,你可要重新再抽一次?”
  “不必了。”泠之吩咐他不要动签筒,扬颔,眉目转角处多出一丝锋利:“我偏偏不信,月老再怎么斩,也斩不断红线。”
  她不做他言,牵着燕逢秋的手,高声道:“我们走。”
  傍晚时分,燕逢秋将她送回居所,颇为担忧道:“你可不要半夜跑去山上啊,小心山贼。”
  ***
  入夜。
  泠之拉上了门,坐在廊旁,在回廊里看着天上冷冷的弦月。
  远处有飘渺的横笛声隐隐传来,声音柔柔化入她的耳间。
  这落梅曲吹得甚是好听,像是故意引诱人去找那吹笛人。
  她孤寂地端坐在廊中,靠着大红的柱子,娇美的脸上被洒上一层淡色的月光,眉眼间似藏了清凉的清晨露水。
  就这么重来一世,有太多心事压抑。她戴了太久的面具,太久的假象,压得她喘不过气。
  今天,好容易袒露一次心声,却又听到这样烦人的笛声,仿佛是天上高高的那弯弦月勾起了前世的愁思。
  真是愁肠百转千回,不可结也,不可说也。
  她纵是有太多感情,也不敢说地明明白白。
  柳泠之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庭中,低吟道:“云横秦岭家何在?”
  她分外想念母亲,想念自己的家。
  勾起的情思难得如此钻心。明明尚不算白发苍苍,却心老皇宫,难以忘怀。
  淑妃解衣欲睡间,忽然感到身旁有异样的响动,睁开眼一看,却是泠之推门而出,户内泼了一地银色的月光,仿佛是波光淋淋,清冷异常。
  安平这孩子,却要到哪里去?
  淑妃这般想,担忧她的安危,终于躺下许久,依然无法入眠,索性穿好衣饰,悄悄跟了上去。
  只见泠之站在庭中,似是很无意地,指尖轻点池塘结着的薄冰,似是玩心大起。
  她自言自语道:“鲤鱼啊鲤鱼,你冬天怎么活下去的呢?这么冷的冰块,不会很冷?”
  淑妃微笑,安平公主总是像小时的样子,一派天真无邪,一如入宫时那个十岁的小女孩,神情惹人疼爱。
  泠之未束发,一头秀丽的长发自然而落,神态间含着恹恹的一层阴云。
  她似乎不觉得冷。
  冷不丁间,一只手掌搭在她的肩后,泠之大惊,寒毛倒竖,差点摔进池塘。
  “淑妃娘娘?”她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本该睡着的淑妃已经起身,正平静地看她。
  她心虚的道:“娘娘。”语气活像被现场抓包的窃贼。
  “为何这么晚还不睡?”淑妃温声问道,也没责备于他。
  她抬头看了眼前温柔的贵人一眼:“我睡不着。”声音小小的,想做错事的小孩。
  “本来是让你去散心,谁知散心回来,安平就像换了一个人,病恹恹的,心梗难平。”淑妃如是道,泠之暗叫惭愧,原来自己心境的变化表露得这么明显,任谁都看得出来。
  淑妃的声音安和又平静,温婉而慈善,像是她过世的娘亲一样可亲:“怀柔,你若是有心事,不要自己掖着,你和晚晚性子有些相近,容易钻牛角尖。天寒风大,还是回去罢。瞧你冻的嘴唇都发白了,傻孩子。”
  话中不自觉带着几丝关爱、疼惜。
  她低声委屈道:“娘娘,我好想家。我好想回家,我想喝梅子酒,喝梨花白酿……”
  说着说着,眼中犹自水痕凸显,湿了寒冷的月色。
  淑妃将温暖的掌心放在她头上,怜惜道:“可怜你这孩子,身不由己。”
  淑妃又何尝不知,她亦是年纪轻轻就进了深宫,当今帝王李定业后宫佳丽无数,她亦是独守宫内,寂寞长夜时,常常心伤神碎,只是她妃号乃是“淑”,须得苦心精志,努力遵守女戒女训,言行须得端庄,何曾快活意气?
  怀柔本来是天性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帝王却偏偏以“义女”之名,让她入宫为质子。她自十岁起,便在宫内长大,对故居远别多年,心中定然常常思念亡母。
  唉……
  淑妃嘱咐她快回屋去,偏偏泠之性子执拗,不肯离开,迟迟逡巡不去,只好先行而去。
  之前的落梅曲在淑妃离开后,又凄凄惨惨地被吹入庭院,兀自不休,刺耳异常。
  柳泠之捂住耳朵,可那悲鸣的笛声似是故意要钻进她的耳膜中,从那指尖缝隙中流满,一道一道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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