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意外

他捂着脸，惊恐又怀疑地看着瓦卡卡：不会是做梦做太久，脑袋坏掉了吧？
  瓦卡卡看见了他的反应后，同样也伸手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她差点没哭出来！
  洛繁羽惊讶地看着她：连自己都掐，不会真的傻了吧？
  “咦，不是做梦……”
  瓦卡卡看着自己手上被掐出来的一个红色的印记，自言自语道。然而没过一会儿，她就像突然被打了兴奋剂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再一次紧紧拥抱住了洛繁羽，感受着他的体温和他衣服中的独特味道，简直激动得想要哭出来！她回来了！她从那个虚无的世界回来了！她回到了他的身边！
  “咳咳咳……放……手！”
  洛繁羽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打着手势让瓦卡卡放手：我知道你激动，但是也不至于杀人吧？
  “哦。”
  瓦卡卡看到他的提醒，赶紧收回自己的激动，放开了手，坐在床上，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她的语气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洛繁羽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使劲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回答道：“你还说！要不是你昨天晚上做梦时第二次抓住我的手，我怎么会趴在床边睡了一个晚上？！现在我腰酸背疼的，好像还落枕了，你要怎么负责？！还有，我一个晚上都听着你的梦话，根本没怎么休息过，你把我的睡眠时间还回来！”
  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离开房间时听到的瓦卡卡的梦话，确实让他激动了一小会儿，然后他又走到了她旁边，再然后——他就被她再次抓住了！
  “‘第二次’？”
  瓦卡卡仿佛对此疑惑不解：还有第一次吗？
  “呃……整件事情解释起来真的太麻烦了，我以后再慢慢和你说！”
  洛繁羽厌烦地挥了挥手，站了起来，拉开了窗帘。明亮的光线顿时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填满了房间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你的手怎么回事？”
  瓦卡卡抬头时猛然间看到洛繁羽拉窗帘的那只手的手心有一道类似于刀痕的印记，旁边还有一点刺眼的红色。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洛繁羽想起来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你昨天晚上因为缺血昏倒了，艾维斯说你需要新鲜的血液，所以……”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瓦卡卡，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对她说。
  “哦，这样啊。谢谢你。”
  瓦卡卡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分心，对他灿烂地一笑。此时她的脸已经有了些许血色，配上这笑容，又恢复了之前的那个瓦卡卡。
  洛繁羽没法去直视她的眼睛。到底该不该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如果告诉了她的话，她会不会因为不信任自己而离开？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呢？
  犹豫了再三，洛繁羽还是张开了嘴唇，轻轻地说道：“瓦卡卡，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
  瓦卡卡还是保持着刚才的笑容，令他更难以直视她。
  “我……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吸血鬼……”
  最后一个字是在沉默中消失的，洛繁羽在心里暗暗骂自己为什么不看着她的眼睛，义正言辞地告诉她，明明她才是吸血鬼好不好？！明明她才是一直欺骗着自己的人好不好？！可是只要一想到瓦卡卡昨天晚上的梦话，她的那个选择，洛繁羽的勇气就突然无影无踪了。选择留在人间，也就意味着……她喜欢自己吗？但是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会感到甜蜜与快乐呢？
  一秒、两秒、三秒……
  房间里沉默一片，瓦卡卡的笑容在脸上渐渐凝固，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应该担心什么，应该紧张什么。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洛繁羽的脸上，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该不该说什么。
  房间里的沉默快盖过了他们的心跳和呼吸声，好像空气根本不存在似的让人感到压抑。
  瓦卡卡的大脑逐渐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什么？不能留她在人间了吗？这真像是个笑话！她从一开始就错了！所谓的选择和公平根本就不存在！只要是她的秘密被发现，就没有了公平，只有“必须”这两个字！她做出了选择，没错，她成功了，可是答案已经成了定局，不可改变！她终究还是要回血域！梦里的一幕幕突然浮现在了她的眼前，无论是哪个场景，里面的对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每一次无助与不安她都还能感受到，每个画面里都有他！多么令人心碎啊，可是她觉得这也是个梦！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梦！她自己的虚假世界！
  瓦卡卡的嘴唇翕动着，好多好多的语言涌上她的心头，但是她不知道哪一句最合适用于这个令人窒息的氛围里，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快要爆炸了！
  洛繁羽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他看到的东西了，他的眼前全都是昨天晚上的景象：瓦卡卡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用坚定的口吻说出那句“我选择的是洛繁羽”，那时，他的心情是多么激动啊！就好像自己的一个什么预言被证实了一样，那种感觉他无法解释。他需要时间来思考，来决定，然后得出自己的答案。
  瓦卡卡再次张开了嘴唇，面色又变回了苍白。
  “我……”
  就在她的第一个字冲破喉咙时，洛繁羽突然从窗户边走向了房间的门，顿时让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要去干什么？”
  “我去找一个让你留下来的理由。”
  洛繁羽的脚步停了一下，平静地回答道，接着又大步走出了房间……
  瓦卡卡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脚步，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才惊讶地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
  “一个让我留下来的理由……”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重复道，仿佛是为了确定什么。
  许久，她的嘴角突然上扬，形成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洛繁羽赶紧把窗户严严实实地关好，以免雨水飘进屋里。虽然房间里非常暖和，不过看到窗外那被风吹得斜斜的、如雾般的细雨，顿时就能感到了一种寒冷。
  “倒还真是入冬的景象了呢……”
  洛繁羽望着那一滴一滴的小小的雨珠被风不情愿地刮到玻璃窗上，像一颗颗钻石，又显得那么纯真，对着它们深深地叹了口气。雨水敲打在房顶的“劈啪”声连续不断地传到房间里，飘进他的耳朵，他闭上眼睛，努力想象着当自己推开窗户的那一刹那，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冲进自己的鼻子的那一刻，真的会很美好。
  他坐到了书桌前，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精美的日记本，打开密码，把日记翻到新的一页，拿出笔，没有任何思索，开始写道：
  十月三十日星期六小雨
  亲爱的日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的脑袋乱糟糟的。这种烦恼的来源像是她，又好像大多数都来自我自己，我不确定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烦恼，为什么而焦虑，当面对一个异类时，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她在某种立场上选择了我，我是不是也应该给她一个机会？不不不，可是她留下来也许会闯祸的……
  ?
☆、喜欢和不喜欢的理由
?  洛繁羽写到这里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望向前方，许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伏下头，继续写道：
  但是我舍不得她。
  在写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他注视着那墨迹还未干的地方，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没有把它们划掉：
  是的，我应该早点意识到的，她似乎……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就像那个晚上，看到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像一具尸体，我会为她着急。我希望可以继续看到她笑的样子，我希望她可以陪着我，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逛大街，一起大蟑螂，一起……
  笔尖在纸上滑动着，发出“沙沙”的树叶相碰般的声音。洛繁羽握着笔，熟练而又迅速地在纸上写着，笔尖经过之处有了一个个清秀的字体。他写着与瓦卡卡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竟不知不觉挂上了一丝笑容……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都可以自私一回，但是我确实很想。因为一时的放任最后酿成大错的例子很多，但是我希望自己可以自私一回，哪怕最后是无可挽回、无法弥补的滔天大罪，我想，我也会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点，洛繁羽抬起头，看了看玻璃窗：密密麻麻的雨珠滴落在上面，有些已经顺着窗户平滑的表面滑了下来，在上面形成了一道水痕；有些正在下滑的雨珠或快或慢，都在玻璃上移动着，纵横交错，就像蜘蛛网。每一道清晰的水痕、每一滴饱满的雨珠都反射着淡淡的荧光，那是一种说不清的颜色，确是一种最真实的颜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好像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就开始对她的一举一动分外留心，看到她笑，心情也会莫名其妙好起来；看到她哭，会想去安慰她。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不能归属于对亲人的感觉，也好像不能归属于对朋友的感觉。学校里喜欢我的女生很多，可是我对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产生过对她的这种感觉，我想我的大脑已经失去分辨的能力了。唯一的可能就是爱，可是我确定这不是原因，因为……
  洛繁羽写到这里就写不下去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瓦卡卡的感情会不会是爱，这个字眼对他来说仿佛还太遥远，他从来没有敢仔细地去思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