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书版)

第55章


祁善和子歉步行去看瀑布回来,听说周瓒他们一行人在山庄后面泡温泉。阿珑百无聊赖地猫在大堂看工作人员炒茶叶,一见子歉就机敏地蹿了过来。
    “我爸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教会我游泳,我以后才不会再溺水呀。”阿珑缠着子歉说。
    子歉说:“让你小舅舅教你吧,他的朋友里也有很多人会游泳。”
    “我舅舅他现在才不会理我。”阿珑不屑道,“他越来越过分了,什么场合都敢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带出来。还是你最好。”
    子歉显然对这样的溢美之词难以消受,皱着眉一言不发。
    “救人救到底!你不肯教我是不是?我回去告诉周叔叔你欺负我!”阿珑发现了,子歉看起来严肃,实际上却远比周瓒好说话。她的态度也更无所顾忌,见子歉为难,转而打起祁善的主意,“祁善姐,你要是不放心你男朋友,也一起来嘛!”
    祁善心知子歉顾忌阿秀叔叔和阿珑她爸爸的关系不便直接拒绝,她相信子歉的为人,听说游泳池紧挨着温泉,她自己不打算过去凑热闹,便对子歉说道:“你去吧。洁姐叫我去陪她聊会天。”
    等到陈洁洁和孩子睡下了,祁善也回房补了个午觉。她接到子歉的电话才醒来,子歉叫她一起去吃晚饭。祁善换了身衣服,打开房门,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嬉笑吵闹,几对披着浴巾或穿着泳衣的年轻男女从电梯间走过来。
    隆兄这次带来的朋友都住在同一楼层。祁善看到了周瓒,他赤着脚,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身后跟了个年轻俏丽的比基尼女孩。
    “哟,你在我隔壁房间?”周瓒对上她也笑了,用房卡开了门却不急着进去,甩着头发上的水,说,“隆兄太没眼力见,居然给你和周子歉安排了两个房间。也怪你们自己之前遮遮掩掩,这让周子歉这种正人君子怎么好下手?”
    他身后的女孩子等得不耐,鱼儿一样从他身侧溜进了房里,径直去了浴室。祁善说:“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也不容易,难得有男朋友,我怕你错失良机。”周瓒对房间里的人说了声,“你急什么,给我拿条干毛巾。”
    女孩娇脆的回答伴着水声传出来,“你自己进来拿嘛!”
    周瓒应声进去拿了毛巾,脱下湿透的上衣又探出身来,祁善已走到了前面,他追问道:“我去让隆兄把周子歉的房间取消了,让他不得不上你这来。这样够朋友吗?”
    祁善头也不回,声音平淡:“房间隔音一般,你动静小点就够朋友了。”
    子歉在大堂等着祁善,他头发也未全干。祁善走上前问:“教会秦珑游泳了?”
    子歉满脸吃不消,他当然也不会说起阿珑在泳池里八爪鱼似的往他身上爬的细节,只吐了口气道:“你以后不能再这么大方。”
    祁善极少看到子歉这样抓狂,被逗得抿嘴偷乐。
    隆兄已经在餐厅陪着陈洁洁夫妇有说有笑,看来心结已消。他招手让子歉和祁善也过来坐。祁善在陈洁洁身边逗孩子,子歉和周子翼聊着周启秀公司的近况。
    有服务生过来为他们倒茶。子歉面前的杯子被满上,他正在和堂哥说起公司最近新拿下的一块地,忽听到有人在身旁说:“请喝茶。”那声音熟悉得叫人心惊。子歉顾不得失态猛然抬头,一声礼貌性的道谢也哽在喉间。
    “没看到客人在说话吗?连倒茶都不会,是谁负责培训你们的?”隆兄只当服务生惊扰了子歉,不悦地呵斥。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青溪也不辩解,态度恭顺谦卑。
    子歉回神,解释道:“不关她的事,我光顾着说话,没留心身边有人。”
    “他啊,一提起工作的事,我跟他说话都未必听得进去。”祁善本不想多事,可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么把一个服务生牵扯了进来?她主动把自己的空杯递到服务生捧着的茶壶旁,说:“这茶闻起来不错。”
    “对对对,快尝尝这茶,山庄自己种,自己炒的。”隆兄果然把话题转到了茶叶上。
    青溪立刻给祁善倒茶,滚烫的茶汤从壶口缓缓注入祁善的杯中,子歉目光片刻未敢松懈,唯恐那只执壶的手稍有偏移,祁善就遭了殃。
    “小心茶烫!”他不允许有这种意外发生,那句话既是提醒祁善,也是提醒另一个人。
    陈洁洁对周子翼笑道:“你以前还说子歉太木讷,怕他不会讨女孩子开心。瞧瞧,人家可比你体贴多了。”
    “我对你不够好?你想喝我喂你都行。”周子翼哄老婆开心。
    祁善对倒茶完毕的服务生微笑道谢,对方弯腰示意,转身走开。隆兄又说道:“现在山庄缺人手,我叫人从各个店里挑了几个机灵的员工暂时上山先顶着。要是还有不周到的地方,你们可一定要指出来。”
    正说着,推车里的小家伙哇哇地哭了起来,陈洁洁把他抱在怀里哄着:“宝贝你饿了是不是?妈妈这就给你热奶。”保姆在房间陪着她大儿子午休,陈洁洁对周子翼说:“叫人给我拿点热水。”
    周子翼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一时无人响应。隆兄的急脾气又上来了,骂道:“这帮吃闲饭的尽给我丢人现眼。”
    祁善怕孩子饿着,说:“热水是吧,我去拿。”
    她刚站起来,子歉一把按住她仍搁在桌沿的手,皱眉道:“我去!”
    祁善笑了:“你知道热奶的水需要多少度吗?”
    祁善刚离桌几步,已有服务员匆匆赶了过来。她没让隆兄骂人,手里拿了水正要帮陈洁洁热奶,几个隆兄的朋友从外面陆续走进了餐厅,其中有一个人指着祁善笑了:“咦,你不是瓒哥上次带出来的那个小妞吗?我们又见面了。我是阿标啊!”
    祁善也认出了这人。周瓒有时怕祁善“闷坏了”,会强拉着她参加各种三教九流的聚会。祁善不热衷,可周瓒催得紧,她若有空也会去。周瓒玩他的,祁善喜欢在旁看别人玩各种稀奇古怪的游戏,在心里揣摩其中的门道,并不会觉得无聊。有一回在周瓒的酒吧,阿标不认识祁善,见她安分静坐,有心逗弄,非要和她猜拳。只要祁善不喝酒,周瓒也不拦着。按照五局三胜制,周瓒承诺只要祁善输了,他就当众钻桌子,对方若输了,就喝一瓶酒。阿标那天连灌了三瓶酒,当场吐了,才打死都忘不了祁善这张脸。
    他过来和隆兄、周子翼都打了招呼,左顾右盼,问:“瓒哥呢?”听到隆兄说周瓒等会就过来,阿标笑嘻嘻地坐下,又对祁善道:“难怪瓒哥现在都不爱跟我们玩了,原来是像翼哥一样被人管着。距离我上次见你都一年多了,你们还在一块呢!以前可没见过他那么长情!”
    阿标刚说完,隆兄往他后脑勺狠狠扇了一巴掌,“狗屁都不懂,胡说八道!”他又特意对子歉和祁善说,“这小子缺心眼,你们别往心里去。”
    子歉并未介怀,只是笑笑。
    阿标这才注意到子歉的手臂搭在祁善的椅背上,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不知子歉的来路,不由得窘了。
    “我和周瓒是朋友。”祁善对阿标说。
    阿标见他们都没有往心里去,松了口气,为化解尴尬,又对祁善开起了玩笑,“我说嘛,瓒哥给自己找个女博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不是博士,在读而已。”祁善较真的毛病又犯了,认真解释道。
    “差不多啦!”阿标自封“拳圣”,在祁善手下连连惨败是他人生中的痛苦经历,这让他对祁善充满了好奇,想想又问道,“像你们这些女博士会在哪里高就?研究所,航空部门,还是做大教授?”
    祁善说:“我在图书馆上班。”
    “做图书管理员,就这样?”这个答案显然与阿标的想象有出入,他困惑道,“图书管理员一个月能有几个钱,那么多书不是白读了?”
    话还没说完,有人在他脑后推了一把,他愤然回头,发现是周瓒站在他身后。
    “图书管理员怎么啦?你多读点书就会知道中国近代史是被图书管理员改变的。金庸小说里武功最高的扫地僧也是干这行的,懂吗?”周瓒鄙夷道,“跟你这种人说话简直对牛弹琴。”
    阿标露出巴结的笑容,连连道:“是,是,还是瓒哥觉悟高。”
    祁善差点就笑了出来。周瓒这几句话完全是照搬祁善的说辞。过去最爱奚落祁善图书管理员身份的人可不就是他。周瓒常说祁善是榆木脑袋,读了一辈子的书,最后去管理书,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请他吃顿饭,那些当年抄她作业的人哪一个混得不比她强?图书管理员也罢了,她还不思进取。她最大的理想也只是做一个“优秀的”图书管理员,别说成为馆长,她连当个科长都没有想过,入职以来的两次管理岗位竞聘她都没有参与。周瓒毫不怀疑祁善会在资深馆员的岗位上熬到退休,连他这样的人都难免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心态。
    祁善倒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她热爱她的职业,这也是她的理想。单纯悠闲的工作环境、免费享有数不尽的精神食粮。工资不高,但她的钱够用。她也没有野心,不想融入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之中,不操心闲事,更不想管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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