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书版)

第75章


    “当着认识不认识的人你都敢喝酒,不嫌丢人?”周瓒语气冲得很。
    “发什么脾气,我没惹你吧?”刚才在其他人面前,祁善不想与他胡搅蛮缠。他们最近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是邀他打麻将,他自己不肯来,这通火气实在发得莫名其妙,“两杯红酒而已,你不灌我,我醉不了!”
    周瓒心道:果然是喝过了酒,连说话都比平时大声,态度之强横丝毫不逊于他。一想到再喝下去她没准就开始捏别人的鼻子,他不由心慌气短,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他站在茶楼廊檐的橘红色灯笼下,把橘子递给她。祁善低头看,橘瓣上的白络剥得差不多了,被橘皮松松裹着,在他掌心。她心中一动,过了一会又摇头。
    周瓒负气地将橘子两下塞进自己嘴里,想不到酸得厉害,“我去!”他绷着的脸皱了起来。
    祁善嘴角微扬,他便咽下了嘴里的酸涩滋味,脸色也好看了一些,“可以走了吗?”
    外面细雨斜飞,他们都没带伞。祁善犹豫片刻,“你不把车开过来?”
    “想得美,这点雨淋不死你,正好醒醒酒。”转瞬周瓒已将她推进雨中,祁善只能跟着他往停车处跑,他嫌她慢,又回头拖她的手。
    祁善气道:“喂,我穿着高跟鞋!”
    
    第四十三章 避无可避的沉没
    
    钻进周瓒的车,祁善急忙脱了外套,擦拭脸上的雨滴。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她埋怨道。
    周瓒挽起袖口,故意把手上的水珠蹭在她袖口,不以为然道:“感冒也有个伴。”
    “鬼才跟你做伴。”
    “周子歉很有绅士风度,请问被甩的滋味痛不痛快?”
    说完他眼前一黑,祁善把外套狠狠甩在他脸上。
    “又拿我出气,这件事我可没插手。”周瓒顺手把外套扔往后排,讽刺道,“怪你自己没本事!”
    祁善瞪着他:“我是没本事,被人甩了还要看你的脸色。我找你哭诉了?出来打个麻将也被你搅和,你见不得我好过?”
    “我不找你,你打算一直当我是空气?”周瓒用力抽了几张纸巾按在祁善的耳边,“这里没擦干净。”
    祁善沉默地清理自己。
    周瓒又说:“我看不惯你忍气吞声的样子。周子歉是什么东西,你也任他这么欺负!”
    “我该打他一顿,还是到他和秦珑家里大哭大闹?”
    祁善沮丧的样子让周瓒更加生气,“要分手也不能是因为那种事!你长没长脑子,明明是周子歉想攀高枝劈腿在前,现在倒像是他抓住了你的把柄!别人会怎么想你?”
    祁善脸色一白,周瓒戳到了她的痛处。她可以接受子歉选择了别人,但心中始终有个疙瘩,仿佛这一切都因为她的过错,是她“奸情败露”导致子歉无法忍受,连带他们曾经有的关系都充斥着不堪的气味。
    “周子歉不是省油的灯。他不贪心,秦珑奈何得了他?告诉你好了,他们已经住在一起,老秦上哪都带着他,对外称他是我爸的长子。我爸也默认了,谁让他是老秦未来女婿呢。我是无所谓,反正我不沾这个光。你呢,被人摆了一道还不吭声,只有吃闷亏的份!”
    “哑巴了,小事清醒,大事糊涂。”周瓒继续落井下石,“这就是你选择的‘稳定’伴侣,亏你还想跟他走!”
    “还不是怪你!”祁善恼道。别人可以批判她,周瓒这个始作俑者没有资格。
    周瓒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好好,怪我!可你不要总是活在食物链的最底端,想踩死毒蛇,自己要先成为猛兽……不想改变也行,找个猛兽做伴,你才可以一直是绵羊。”他开始还正经得很,不知不觉又往自己脸上贴金。
    祁善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你不是猛兽,是禽兽。”
    “管他什么兽,我想让周子歉不痛快容易得很。”周瓒侧身问她,“要我帮你出这口气?”
    “周瓒我警告你,不许胡来!”
    她起初有些膈应,渐渐地又恢复如常,他说得像别人的事。既然已不打算再在一起,好与坏都不再重要,有点不甘心,但也在能想通的范围之内,“何必为这种事浪费时间……你不是说送我回家,现在往哪走?”
    “那边修路。”
    “放屁!”
    周瓒笑道:“一喝酒就骂人。窝里横!”
    茶楼距离祁善家太近,他自作主张地兜了一个大圈。祁善没有陷在周子歉离开的阴影里,周瓒的心情变得和新换的雨刮一样轻快,“从明天开始,下班后我去找你。闷在家里干什么?”
    雨越下越大,祁善看着车窗上一道道水痕,失落道:“我大概真的要找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男人,千帆过尽的那种,什么都沉淀了下来,省得折腾。”
    周瓒嗤之以鼻,“老男人想‘折腾’也力不从心,你还不如出家算了。”
    “满脑子龌龊!成熟男人也可以很有魅力,要沧桑得恰到好处,腰杆笔直,有点白头发没关系,笑起来鱼尾纹很耐看,喜欢喝普洱,可以和我盘盘古玉聊天打瞌睡,最好还会打麻将。我觉得我心里也住了个老人。”
    “你该不会暗恋我爸吧?”周瓒大煞风景。
    “滚!”祁善恨不得踹他一脚。
    “我爸够成熟了,可他女朋友不比我少。”
    祁善被周瓒说得心如死灰。车里静了一会,他忽而又腾出手碰了碰她胳膊,不怀好意地笑:“我想起来了,30年后我也会是你形容的样子。不如我让你提前使用,你多摧残我,我会老得更快!”
    “我喜欢私人一些的东西,用不惯公共用品。”祁善撇嘴。两杯红酒喝不醉她,却能让她心思活泛,言辞犀利。
    雨夜的路上没什么车,红绿灯也意外地配合。周瓒把车速放得极慢,还是很快就到了他们熟悉的路口。祁善那话听得他极其闹心,他把车停在路边,“你是在拐着弯骂我?”
    “我说错了?”祁善斜睨着他。
    周瓒气不顺道:“我睡了个女明星,给你们提供了一点谈资,就成了公共资源了?”
    祁善想骂他不要脸,又浑觉得这句话对他毫无杀伤力。这里离她家不过百米,横竖身上也湿了,她一手去解安全带,另一只手已搭在车门把手上。
    周瓒的手及时挡在安全带系扣处,祁善冷冷看他,用那种“我早知道你是贱人”的表情。
    “我睡了她的床,但是没睡她。”周瓒赶紧收了玩笑,“我送她回酒店,聊着聊着就困了。那天我心情不好,她又老不让我走,谁知道门口会有记者。不信你问朱燕婷,她绝不会替我说谎。”
    “清者自清,有什么可解释的。”祁善说。
    “当然要说清楚,我就怕你拿这个说事。”周瓒的手抵挡着,依旧不肯让她按开安全带,却松开了自己身上的,探身去看她的表情。祁善为这件事动气,让他既忐忑又窃喜。
    “这事女方不主动扑过来,我一般懒得动。”祁善如他所愿转过脸来,虽然她满脸受不了。周瓒的笑意从眼底透出,祁善抠安全带系扣,他胆子一大,连她的手一并捂住,压低声音贱兮兮地说:“以前也是你强迫我的。我口味重,喜欢有人穿泳装叫我绰号……哎哟,轻点,我还喜欢下手打我的!”
    祁善恼羞成怒,“你是不是还喜欢捏得你鼻青脸肿的?”
    周瓒挑眉:“谅你也不敢。”
    祁善迟疑了几秒,然后鬼使神差地在他鼻子上重重拧了一把。她也说不清周瓒是怎么从驾驶座挪腾到她身上的,身上的安全带仍勒着她不放,椅背连同两个人一起向后倾倒。座椅也在身下调整着,该退的退,该抬的抬。祁善最后一个清晰而理性的思维是——他这一手果真熟练得很。
    有人撑着伞从一旁的人行道经过,脚步蹚在积水里,听来清晰而滞重,渐渐地又远了,或许是他们都熟悉的某个街坊。与他平时的花样百出、虚实难辨的外在风格迥异,周瓒亲吻的方式简单得很,毫无矫饰。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偶尔吐露出的只字片语也是气息咻咻的,“我说过只要你再拧鼻子我就会亲你。”
    祁善有些惊慌却并未挣扎,像避无可避的沉没,怀着自我厌弃的坦然。她甚至也没有闭上眼,一路看到他轻颤的睫毛,满脸潮红,亲吻后潮湿的嘴唇,滚动的喉结……他亲吻别人时也是如此?管他呢,她为什么要在乎别人,也不想在乎将来,她只有他,只有现在。也许他们天生是契合的,她如同饥寒交迫的人行走在夜路中,他却是贴身的锦袍生虱,适口的佳肴有毒。
    “小善,小善……”他用鼻尖磨蹭她。
    “你起来。”祁善艰难地开口,“我觉得有点烫。”
    “哪里?”周瓒暧昧笑道。
    她说:“座椅!”
    周瓒从没有那么痛恨过汽车座椅的加热系统,或许是他刚才猴急调整座椅时误碰了开关。当他摸索着将其关闭,祁善也借机将他掀到一边。少了刚才一鼓作气的势头,周瓒也不敢轻易造次,只能回原处坐定,看祁善背对着他拢着头发和衣服。他有些不甘心,又喊了声“小善”,涎着脸想凑过去跟她商量能不能别急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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