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过眼云烟

“要求？”孟子虞的这个动作很暧昧，魏涟强忍着没动，心里隐隐有种预感，知道他接下去会说什么。
    孟子虞看到她紧紧皱起的眉头，手仍然搭在肩上不肯放开，“还记得那次我在车上问你的话吗？”
    “嗯。”魏涟当然记得，正是那天的对话过后，和孟子虞的关系渐渐僵硬。
    “其实你知道我那样问你的原因，是吗？”孟子虞低着头，漆黑的眼睛里全是魏涟局促的神情。
    魏涟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抬头和孟子虞一对视，被他认真的表情吓到，敷衍的话顿时说不出口，她无奈只得说道：“我知道，但是……”
    “别这么着急说但是，你先听我说。”孟子虞打断她，“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想强迫你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给自己一个机会。”
    “什……什么机会？”魏涟咽了咽口水。
    “你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走出来，也拒绝别人靠近。你不肯接受别人对你的好意，也不肯真正地敞开心扉……”
    “我没有，如果是作为朋友，我很乐意……”魏涟试图狡辩。
    孟子虞压低嗓音，深沉说：“看，你又在逃避了，连直面这种话题的勇气也没有。人不可能一辈子不接纳别人，迟早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走进你的生活，跟你朝夕相处。你逃避不了的，而且，再过几年明白，也已经晚了……这也是你婆婆希望看见的，人总要成长，要面对社会，面对更多叵测的人。”
    头顶的路灯突兀地闪烁了几下，呼呼吹过的寒风一下子停了。夜里静悄悄的，天空中一颗星星也没有。
    魏涟轻声问：“这就是你跟我提的要求吗？”
    “是。”孟子虞不置可否，“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你的意思是要我接受你？”魏涟也算是豁出去了，直言说道。
    孟子虞轻笑了一声，摇摇头说：“不，接不接受谁，都要看你的心意。而且你的性格，会是被人三言两语就动摇的吗？”
    “我有我的原则。”魏涟低头说，语气弱了几分。
    “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我也不期望你能立马听进去今天我说的这些话。”孟子虞揽住她的肩，抬头望了望连成一片的黑幕，“但是你心里有障碍，跟别人不太一样，一定得有人在旁边提醒，不然……就真的太晚了。”
    魏涟这个人刚接触时，会有些看不穿，觉得她处事太过冷淡，完全不像同龄人。但接触久了，知道她的脾性了，就会发现她只是给了自己一个冷漠的外在，心里很柔软。她过去经历的事情，让她学会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其实，她仍旧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孟子虞一开始就明白，也做好了规划，所以现在尽可能地包容。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时间不多了。
    魏涟还算是平静地接受了孟子虞的提点。尽管对她而言有些突然，但又知道，孟子虞说的都是事情，他似乎很了解她。
    孟子虞把魏涟带回书店，走到门口时，魏涟忍无可忍说：“你能把手放开么？”
    他的手自从搭在魏涟的肩上，就跟黏了胶水般，拿不开了。这时，他顺从地把手揣回自己的衣兜里，往楼上看了看：“楚辞应该已经走了，他还要去参加电视台的跨年晚会，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外面冷，上去喝点热咖啡吧。”
    魏涟：“我不上去了，得回学校了，我担心一会我室友找我找不到人。”
    孟子虞：“那我送你回去吧。”
    魏涟赶紧说：“不用。”
    孟子虞毫不客气地拉着人走，一副长辈训人的口吻：“我刚才说的话，你真当做耳边风了吗，你接受别人的好意就这么难吗？”
    魏涟这下默不吭声了。
    他们没有去热闹的操场，直接往宿舍走。
    魏涟远远看见宿舍的大门，进进出出很多人。她有点担心被人看到她和孟子虞呆一起，被人看到了会有流言蜚语，但可能是孟子虞这身异于平常装扮的原因，注意到他们的人不多。
    孟子虞似乎也不太想被人看到，专挑暗的地方走。
    快到门口时，他停下来说：“回去早点睡，明天老时间地点，一起回家。”
    魏涟点点头，刚要走，又转过身，踌躇一小步，走近了问：“你……听婆婆说，你在市中心有一套房子，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家，反而每周去那么远的郊区？”
    孟子虞说：“周一到周五，我都是住的自己的家，周末去奶奶那儿的原因……也不难猜啊，我小时候是奶奶带大的，跟她最亲。而且老年人年纪大了，看一次少一次，能多陪陪就多陪陪。”
    魏涟赞同说：“是这样的。”
    她每周回家也是这个原因，婆婆年纪大了，尽管身子骨硬朗，但始终岁数摆在那儿，腿脚也不方便，每周有两天时间照顾照顾老人家，老人家也很开心。
    “还有一个原因。”孟子虞又说，“我很喜欢我们周末的相处方式，有家的感觉，很安心。”
    温暖的情话，被孟子虞平常地说了出口，飘进魏涟耳朵里，却似一颗巨型炸弹，轰得城墙一片片倒地，露出里面的沙漠绿洲来。魏涟从来没听到过这么直白的话，脸唰地一下，红了个透。
    幸好，黑暗中看不出来，魏涟暗暗松了口气，最后告别时，却有些狼狈：“那，那个，我回去了啊，再见，再见。”
    冲向宿舍大门的脚步匆忙又杂乱。
    孟子虞目送她拐进了路口，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然后走出黑暗的阴影，在一道路灯下对好奇看过来的女生挥了挥手。
    路过的女生一眼就认出了穿戴成粽子仍旧身材挺拔的人，惊叫了一声：“孟老师！”
    孟子虞笑着点了点头。
    周围慢慢有人聚集过来，几乎都是慕名而来的女生。
    孟子虞眼见不妙，逃跑一样，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