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千年结

我不再哭，也不再闹，一个人呆在听竹轩已有数日，从照顾我的几个丫头嘴里，我大致弄明白那晚发生的一切了。
    他始终没有出现过，可我想见他，蓝颜的事，我需要解释，尽管我知道蓝颜的死不能怪他，可却由他引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蓝颜看着我的那双怨恨和不甘心的眼睛。
    今天是多天来第一次在国公府里散步，寒冬的气息仍逼得人瑟缩。
    “小姐，我们回去吧，天冷。”多日照顾我的小丫头看我不住发抖，声音里带着恳求的语气。
    其实我想去找他，甚至见到长孙无忌也好，可是转了好久都没有如愿。
    罢了，也许应该去见见她，自从被李世民从宫里接回，我一直不太愿意去看她，一种从心底生起的愧疚感让我一直在逃避。是我成为他们之间的第三者，脑海中又浮现那晚星辰下的女人，笑容可掬，抚琴相候。
    通报的人说她不在，似乎觉得所有人都在有意躲着我，多日的郁闷一下子爆发，在现代都没有受过这份委屈，我直冲了进去。
    “放肆！”
    我站住，全叔冷冷地站在我面前，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对我关怀备至的大叔，怎么一下子全变了。
    我被关回了听竹轩，近日总有人在门口守着，说直白点，我被软禁了，我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小院子。
    这天晚上，月亮已变为小月牙，自从醒来已有十日，我呆呆地坐在桌子上。夜一片黑，小小的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穹，我觉得和自己的人生是这么同病相怜，竟有对月饮酒的冲动。
    门忽然动了一下，一个丫头开门进来。
    “放下吧，我一会儿再吃。”正当我以为是送饭的丫鬟时，小丫头掩上门，轻轻叫了一声，“慈心。”
    抬头，馨儿正对着我站在那，“嘘！”示意我不要出声。
    “慈心，现在我说你听。”我点了点头，馨儿继续:“你得想办法离开这，秦国公夫人今天和唐公私下商量，决定秘密处决你。”
    我惊了一下，馨儿握住了我的手，“唐公不想四公子和你在一起，现在又因为你秦国公差点遇害，加上长孙夫人……慈心你快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逃走。”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底，他呢？难道这也是他的意思？忍不住自嘲，原来不过如此，自己怎会如此天真，可笑。
    “秦国公的意思？”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馨儿愣了一下，又环顾四周，如此精致的装饰，又在秦国公府邸，可见主人对居住者的心意，又岂是为弟弟保护喜欢的人这般简单。
    “你……到底喜欢的是谁？”馨儿半晌问到。
    “我喜欢谁重要吗？有意义吗？”冷冷的语气，冷冷的眼神，就像当初走入大海般的决绝。
    馨儿淡淡叹了口气，“慈心，长孙无垢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再说秦国公此刻又带兵外出，你还是尽可能离开这吧！”
    带兵远出？
    对啊，他说过上元灯节后就要打仗了，自己又昏迷了两日，怪不得一直见不到他。一下子变得轻松，原来……怪不得他们10多天后才想着秘密处决我，他肯定嘱咐过长孙无垢好生照顾。
    转而一阵悲伤，无论如何，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不管他有何苦衷，终究是几条人命。或许，我应该离开这里，反正我也并不属于这。
    “馨儿，你有听到他们要在哪处决我吗？”既是秘密处决，就一定碍着李世民、李元吉的面子，定不会在秦国公府和公开场所动手。
    “明天，长孙夫人会带你去烧香回佛……”
    呵呵，在现代看的电视剧都活生生上演了，那么是不是会有什么遇到山贼，跌落悬崖之类的桥段？
    “他们计划是在去的途中动手，如果不成功，香堂里还有备用计划的人。”
    “哈哈……”我的笑让馨儿一头雾水，我忍不住嘲讽，“为了我，可真是费尽了心思！馨儿，只有你能救我了，帮我送封信好吗？”
    “有人可以帮忙？”
    “嗯，你只要把信送到长孙无忌手里，剩下的就不要再管，既然你已经得到想要的生活，那你就要珍惜，不要为了我失去。”
    馨儿愣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般多管闲事之辈了，又忍不住笑了:“谢谢你。”
    我一愣。
    “我好像成为一个好人了。”
    看着她，我竟也笑了，似乎只是一场好友相逢，不关生死。
    刺杀计划没有成功，长孙无忌买通了原本行刺的人，在途中救了我，带着我来到城东。雪已经都化了，雪水混于土中，每走一步都陷入泥潭里，走得很吃力。
    “长孙大人，就送到这吧。”
    “……你真的不回去了？世民他……”
    “你知道的，我们没有缘分，你不是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了，那么就要不顾一切吗？”
    “可是，你舍得吗？”
    “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只是想或不想。”
    “好，你保重，这里是一些钱和衣服，你拿好路上用。”
    “谢谢！”
    “慈心……”正当我转身，长孙无忌忽然叫到。
    转身看向他，他低了低头，“以后叫我无忌吧，如果有缘再见。”
    我愣了一下，“我不是她！”
    “我知道……”
    他的眼神满含真情，他没有说谎，我却也只能淡然，再见谈何容易，又没有手机、互联网什么的，有心躲避，怎会轻易被找到。
    “保重！如果他问起，就说我不幸遇难，莫要再念。”
    没有再回头，再见了，这里的一片虚无。
    正是义宁二年，李渊命李建成为抚宁大将军，李世民为副，统兵七万，出征东都，而命李元吉为镇北将军，都督太原十五郡军事。
    不知道他如今情况怎么样了，尽管我知道结局，却仍不免担心，他会不会受伤。罢了，已经决定离开，就不要如此藕断丝连，终究只会让自己更加伤痕累累而已。
    我继续向着华阴的方向走，那个在21世纪备受游客钟情的华阴如今却只是一片荒芜，路上处处涌满了难民。
    一路向东，大约到了潼关一带，终于见到了这个古代的军事要岭，战争的硝烟摧毁了数多个村庄，我看着一路的难民，现在自己也是无家可归了，或许自己一直都是无家可归，心底涌现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
    看来，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战争都是这么无情，虽没有大规模的轰炸，但是人人逃难，路边不时俘殍的惨象也让人心底生起一股恐惧。
    “大叔!”看着旁边一个大叔倒地，我急忙跑过去，下意识地用手去感触他的呼吸，伏在他胸前听心跳，我还没有习惯立马把脉的看病方式……
    还好，大叔慢慢起身，“我没事，小姑娘。”我尴尬地笑了笑，扶他起来。
    “我啊，只是有点饿，这也就晕晕乎乎的，说来也难堪。”
    “我这里有……”我正准备伸手去包袱里拿仅剩的一个馒头，却被他制止。
    “换个地方……”我抬头一看，数多双眼睛盯着我，眼神中的渴望让我不免想起《暮光》里面的吸血鬼。对啊，我现在拿出吃的，且不说能不能救了这些饥饿中的人，估计自己也免不了被一场争夺之战伤害。
    我跟着他来到路面的一个转角处，这里几乎没有人，我心底里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总感觉他不简单，把我单独引到这里或许另有目的，手慢慢伸向包袱里层藏好的匕首。
    “有什么能吃的吗？”
    我一愣，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一个不简单的好人不会吃嗟来之食，一个不简单的坏人不会让我现在还安好。我从包袱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他，他还算礼貌，说了声谢谢便开始狼吞虎咽般处理掉那个馒头。
    “你慢点吃……”我忍不住笑了，把随身带的水壶递给他。
    他愣了一下，拿过来，隔空倒到嘴里，我从心底里感激，其实一早就想拿出，可是由于自己的些许洁癖，不太想和别人共用一个水壶，这个大叔看来挺细心的。
    “你这个姑娘倒也与众不同。”吃饱喝足后，大叔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就不怕我是坏人？”
    “刚刚还有些担忧，现在倒也放心了。”我说完，忍不住笑着。
    他整理了一下已经破烂且脏兮兮的长衫，“不错，我认定你了，以后你就当我的入门徒弟好了。”
    我瞬间一惊，抬头盯着他，心里有点慌，不是遇到变态了吧？天呐，看来这以后好人不能当。我转身准备跑，这个老头应该不会有多大力气，可是我真的高估自己了，就那样被抓住，一步也迈不动。
    “你放开我，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家伙。”无论我怎么喊，他都无动于衷，用绳子绑着我往前走，甚至从不回头。
    辗转到了一个山里，荒无人烟，可前面若隐若现的有一座农舍。待走近，才发现四围梅树矗立，院子竟是干干净净的，却没有见一个人影。
    “到家咯！”他推开木门，周围的栅栏隐隐动了一下。
    他家？这么安静、优雅的居所和眼前这位邋遢之人实在是格格不入。我被麻绳牵着进了这个屋子，和外观一致，干净明亮，没有华丽，却多了几分清新脱俗。
    “公子回来了？”我刚刚坐定，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就端着一大箩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进了来。
    公子？我愣愣地看了眼这两个人，难道不仅遇到一个变态，遇到了一双？天呐，我开始哀嚎，为什么人家穿越就做王妃、皇后的，我怎么就这么可怜？
    “照顾小姐。”他对着女孩吩咐了一句，就径自进了里间。
    我抿了几口刚刚递来的菊花茶，也许可以问问这个姑娘此人的身份。可是她就像是忽然哑了一般，从那个大叔离开后，就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看着我。
    短短一刻钟，一个人从里间走出，可是……刚刚就像济公的一个人怎么疏忽间清新俊逸，风度翩翩。我吃惊地看向他，却被一个爆栗震醒。
    “看什么？我的乖徒弟。”
    “你……”
    “放肆，你什么你，还不快快拜师？”
    我竟“哦”了一下，忽然又回过神，“我没有说过要认师，再说，你是在欺骗我？”
    “又没说非让你认师，我认徒弟就好了，再说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刚刚乔装……”
    “我刚刚的样子是为了见你才乔装的吗？不是！所以我们只是在一个不巧的时间遇到了，不过很巧的是，你很对我的胃口，我要收你做入室弟子。”
    “……”
    他转身拿出了一沓书，放到我旁边的桌子上，“从今天起，每天读一章。”
    啊？我翻了一下，全是古文……想我以前语文就不好，我竟大大方方地嚷了句，“我不识字。”
    他愣了一下，转而大笑，“没关系，师父教。”
    “……”
    翻着这沓书，怎么如此像之前在图书馆看过的《黄帝内经》，自己大学不仅是中医学专业，而且生性对此感兴趣，几本医学名著早已通读。
    “《皇帝内经》？”
    “你认识？”他的眼睛因吃惊和兴奋瞪得圆圆的。
    “没，恰巧认识这几个字。”
    “这样，你看吧，不懂的就先问若朱。”他招招手让一旁的女孩过来，转身准备离开。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啊？”
    他笑了一声，“你的师父，孙思邈。”便眨眼间离开。
    “孙……思邈”，在若朱看着我惊异的眼神中，我把最后几个字吞回了肚子里，药王孙思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