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伪装了几百年

    第三十四章海因茨（二）
    距离其巫星五千光年左右的厄芙行星带处。这里死寂寒冷，如永夜的深渊。气候恶劣可怕得难以想象的行星，仿佛是这宇宙的亡命徒，被神所遗弃的孩子。
    恒星的光芒看上去缓慢而炽热。这颗恒星已不再年轻了，她体内的力量不能够再支撑她光芒四射的青春了。
    恒星膨胀，渐渐转为红巨星，将四周近距离的行星强拉过来陪葬。
    于是这里成为了一个行星殉葬场。
    厄芙，宇宙语为噩梦之意。
    这里是噩梦之境，自然不止于此。距离厄芙行星带几十光年处，有一个在不断吞噬着星体的黑洞，厄芙行星带又位于本星系边缘地带，距离星系外一类星体距离最近。
    这种距离，不算太危险，却也足以致命。类星体的威力不可小觑，就是不太危险的距离，也足以将此区域内的所有生命体毁灭殆尽。
    噩梦之境最可怕之处，就在于这种无法预测到的、无所遁形的类星体的破坏之力，随着厄芙行星带本就奇诡的引力场，突然消失，又突然在下一个地点出现。
    暗能量在其中是罪恶者，也是维持着厄芙行星带至今不灭的守护者。
    厄芙行星带中的所有行星遭受这种摧残磨难，已有千年。
    一艘银灰的太空堡垒，静静地蛰伏在漆黑的宇宙中。如剑般锋锐的流线姿态，安静地悬在不远处的厄芙行星带前。
    周围有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战机，护在太空堡垒周围，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壁。他们静待太空堡垒中舰桥处的指挥官的命令。
    如黑夜丛林中一群等候兽王发号施令的猛兽。
    他走过光影交叠的内舱长廊。挺拔颀长的身姿，步伐又快又稳，服帖的深色军服真实地勾勒出来人完美无缺的身材。
    他的帽檐一直都压得很低，黑色的帽檐、黑色的短发下，露出轮廓窄而瘦的耳朵，耳朵上端还带着些尖。乍一看就像好几个世纪前，人们幻想出的、被称之为精灵物种的耳朵。
    他的鼻尖又挺，下方是紧抿的淡色薄唇。线条干净冷硬的面部轮廓，令他身上有一种，神秘而冷峻的气息。
    像厄芙行星带中的西林星球。一个完全冷寂的星球，整个星球都被冰封存住。深而厚的冰层如地衣，使人无法知晓冰层之下深黑寂静的世界究竟如何。
    封闭私人的房屋中。一张从数千光年处传送而来的全息图蓦地照亮安静的天地。
    全息图真实得几乎令人有种身临其境般的感受。画面中的人，鲜活立体得仿佛触手可及。
    是季鹭。她在米白色的船舱内部用餐，小口小口地吃，似乎没多大胃口。又在某大型商场内百无聊赖地走动，身形轻盈，下巴微尖，神色如常。还有她在笑的状态，抬手对另一个人说再见的场景……
    他就这么安静地看了好久好久。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直到另一个画面出现，他的神情才有了松懈和裂痕。
    随着不同的画面呈现，不同的色彩光效照射到他的脸上。一次放松结束之后是无尽地循环。
    她的音容笑貌再次显现，比之这么多年以来的梦回中的她，清晰、漂亮多了。
    面对这样一份还未有查清一切的全息图。
    他下意识地弯了弯嘴角。
    随即是无尽的难言。
    画面中除了季鹭，还有另一个只有背影的男人出现过。
    就算他再怎么理智地去分析，终究还是冷静不下来。
    他在等一个让他冷静下来的理由。
    很快，秘密负责技术监测的军士，发送来一条简报。
    果不其然，这张全息图的信息来自其巫星，拜旦那帝国的首都，萨恩。
    数千光年的距离，只有各国的宇宙网定位系统才能做到这样精确无比地定位发送信息。
    精准强大无比的宇宙网定位系统，每国三级执行官以上的人才有资格动用这种系统。
    好巧不巧，前一个月，前三个月，前五个月，他都拒绝了拜旦那二级执行官的冯奥的私下个人名义的邀请函。
    海因茨·斐亚斯·冯奥。拜旦那帝国准将。是近年来宇宙高等文明星盟中的后起之秀。比之战场上，这位佼佼者在外交政治场上的手段更高明。
    是一位典型的阴谋家。
    不过在这宇宙中，却没有人知道这位阴谋家究竟是什么样子。特制的金属变声器将他的声音与面容所掩盖住。
    这些全息图，可以确定就是他授意发送的。至于原因，不难猜。
    他要与他合作。利用宇宙雇佣兵的力量，来稳固他在拜旦那的地位。或者说，让他做他的智囊。
    宇宙各高等文明帝国联盟们隔岸观火着拜旦那帝国与洛津帝国的一战眼看就要到来。
    冯奥的邀请，是旁敲侧击的试探与透露。无非就是让他为他打赢这仗。
    说什么，拜旦那帝国会与雇佣兵军团达成一级伙伴关系。
    冯奥这种人，打了怎样的弯弯心思。西缪一早就看透了。
    冯奥一向喜欢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之计。先利用完他，然后再将军团收为己用。获双赢双利，城府这样深、贪婪心又这样重的人，最喜欢这样的结果。
    他极爱权欲，甚至可以抛却生死。
    现在冯奥用了这样的计谋。还真叫西缪，不得不答应赴约了。
    全息图是可以造假。但眼前这张全息图并不是伪造的。她这样鲜活富有生息，可他却无法触摸到她。
    就算她真的爱上冯奥又如何。
    就算这百年，她也真的骗了他，没有死又如何。
    他一直信她没有死去。所以在看见她的一瞬，他没有感到惊讶，只是觉得想念。
    之所以成为雇佣兵。是因为可以游走于这宇宙，去往每一个处或危险或静谧的所在；而之所以翻山越岭跋涉暮雪，是因为总有一种信仰在支撑。
    为了找到她。
    除却为了维持这庞大的军团所需而做的，他第一个总会想起她。
    冥冥中，她成了他这么多年以来的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就在他身体中，如同血液流动般自然。
    当年她消失于粒子束中后，他感受到精神力的回归，然后便是血洗总指挥中心。
    卡拉米蒂训练营中苦苦压抑的自身的嗜血欲望令他无法停下来。鲜血迸溅喷涌而出，那种杀戮的快感，足以令他忘记自我。
    最后机械城被保存了下来，留下战斗的机械族却只剩机械残骸。他一人走出沙漠恶墟后，又只身去往卡拉米蒂训练营。
    于是，又是一场没有征兆的厮杀。
    终于，他感到了一种宁静和疲惫。
    之后超级机械电脑没有检测到任何关于她遗留下来的信息。空气中捕捉不到一丝一点的信息资料。
    只有一个微弱变化的小型磁场仿佛在告诉他。
    她被维尔德勒斯星球上神出鬼没的奇怪引力磁场吸走了。周围的空间有过小范围的短暂扭曲，她在那束粒子光束没有射／入身体前，就去往了宇宙中另一个不知名的星球上去了。
    作为一名普通的地球人类。季鹭无论是体能还是战斗力，都无法支撑她在一个环境稍恶劣的星球上活下去。
    可是对于西缪而言，即便她真的活下去的几率很小又如何。
    他就只抓那一丝一缕渺茫如烟的希望。
    也要见她一面。
    在离开维尔德勒斯星球的那天。太空港上有一辆拜旦那帝国的军用飞行器。
    帝国秘情处的长官神色肃穆地简单道，“恭喜你——西缪·冯·尤撒尔，你正式成为拜旦那帝国秘情处暗杀部的指挥官，准将军衔。“
    卡拉米蒂训练营的存在，说是可怕极端也好，但现在看来，可笑更符合对它的释义。
    所谓训练营，不过是杀戮者的天堂。西缪最后屠尽了所有人，那么不管他如何，他就是胜了。
    哪怕他连帝国精锐都赶尽杀绝又如何。
    可是他突然不想按照一开始的愿望了。拜旦那帝国又如何，他身为一个撒微帝国人，为什么要为侵占他母星的帝国卖命？
    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却足以让他集结一伙亡命军士——去往那些关押军士的囚牢，他将那些无措因政治原因而要终生耗尽的军士解放出来。又在短时间内极快地壮大，成为了现在的雇佣军团。
    他不仅在寻找她，他也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能够从拜旦那帝国手中将撒微帝国——现已沦为撒微殖民地，拯救出来。
    为撒微帝国的自由，还有她。
    似乎真没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冯奥的邀请了。
    ……
    不得不说，这个海因茨似乎比真实世界中的海因茨还要温柔，还会讨女孩子欢喜。相处的这几天，百忙抽空，又是把季鹭带到旅游点看美景又是带她去吃美食，狂欢购物。
    季鹭明知这些都不是真得，但还是一一顺从着照做了。虽然并不是真正的愿意，但过程挺快乐的。
    她站在门前，谢过海因茨之后，转身就回房。
    感到手腕处的力道和热度，季鹭就知道是海因茨抓住了她的手。一时间她进退两难。
    正琢磨着要说些什么时，就听见海因茨说——
    “季鹭，后天带你见一位贵客。”
    他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柔绅士一吻，然后离去。
    季鹭站在原地倒是思索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