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伪装了几百年

55 第三十七章 风暴前夜


    第三十七章 风暴前夜
    “季鹭。”
    眼前所见的,与其说是黑暗,不如说是一片混沌。绝望而奇诡。
    她身处混沌中,仅有几道明光划过,像是永夜的极光,又像吟唱的灵魂。
    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响起,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始终无法找到它的来源。
    她分辨不出四周的方向。声音仿佛从脚下的无尽深渊处传来,又仿佛是自
    头顶之上的遥远无限的宇宙中而来。
    那声叫喊温柔而熟悉。
    可她始终找寻不到,声音的主人。
    那一声声叫喊,仿佛只是情人间温柔的呢喃。
    无论她怎么叫喊怎么奔跑,都找不到。
    直到她累了,坐在地上。
    声音就突然断了。
    季鹭猛地抬头。一双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在混沌中清晰分明。
    如深海中的一柄白玉髓。
    她的目光顺着这双好看的手,缓缓向上移。
    “季鹭。”他垂着眼眸,低着头看她,眸光认真而温柔,隐隐着无奈。
    季鹭将他的面容一寸寸地看得分明,疑惑茫然地问,“海因茨?”
    他没有回她。只是依然固执、甚至是有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疯魔状态地,叫着她的名字。
    “海因茨?”季鹭紧皱着眉,不明所以。
    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呼喊是以某种节奏进行的。因此陡然地寂静,令季鹭越发疑惑不解。
    这时,男人弯下腰。四目相对,季鹭敏锐地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同。
    他的神情平静冷肃,抿着唇,紧紧凝视她的眼眸中,露出显而易见的深深的失望与难言的苦涩。
    仿佛是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她不确定地开口道,“你,不是海因茨?”
    男人扬起嘴角,季鹭不自觉地屏息看他,等待着他的话。
    眉眼如山水墨雪,风华气韵如同日月之辉。
    可是他仍然只是叫喊她的名字。
    “季鹭。”仿佛这是他的心魔,而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像一声声叹息,无可奈何,又甘之如饴。
    好像耳畔有时针走动的声音,那种一格格跳动的微小律动,却是在细数着时间的流逝。
    季鹭呆住。
    明明她记得清楚,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眸还是剔透如水的琥珀色,可是现在,他俨然就是西缪的样子。
    其实两个人没有什么差别。只有眸色的不同。假如不注意看、一晃神真的分辨不出。
    “西——“唇上温温软软的,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的面容靠得太近了,以至于季鹭都无法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脸颊上是他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手指。他吻得很轻,只浅浅地试探与温柔的触碰。
    然后就离开了。
    “季鹭。“
    季鹭闻声抬眸。所见的景象,让她心惊又恐惧。
    准确地说,眼前的男人,眼眸是异色双瞳的。右眼是寂寞无尽的永夜,左眼是澄澈的琥珀色。
    “季鹭,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季鹭错愕。
    什么意思,什么是马上就要见面了?
    混沌世界蓦地崩塌。一层又一层的光亮出现又隐没,像不断交替出现的日日夜夜。
    她感觉又冷又热,仿佛是冰与火这两种极端在不断地碰撞交融。
    心脏好像不堪其重就要停止跳动,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如潮水般一次又一次地没过头顶。
    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在这时才开始在四肢百骸蔓延。
    一次漫长的骤停——如同时间消亡了,没有了任何的声音,包括她自己的心跳。
    就在这样如死的绝望无声中。
    她听见了似乎有人在喊她。
    这一瞬,季鹭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维度的时空中。她注视着上方的西缪的脸,愣神了许久。
    窗外的明媚的光照到他的棱角分明的脸上,照得他的眼眸几近透明,像清晨凝结的露珠。
    于是,她伸手,很不确定地去触了触他的脸颊。是温热的。
    她才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原来只是梦。
    ————————————
    西缪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正在翻阅今日的拜旦那帝国日报。面前的是季鹭,她正在吃早餐。
    季鹭胃口极好,本就饿着呢,见着桌上数量虽少却精致的早餐,自然食指大动。
    她也没有去管他在干嘛。自顾自地就埋头吃起来。
    所以她没有看见,西缪缓缓抬眸,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神情专注,面容平静。
    兴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温和隐没,又或是季鹭太过缺心眼,她从头到尾,竟完全没有感觉到。
    最后西缪眼看她快吃完了,才开口,“我今天要和冯奥谈些事。晚些时候陪你……”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该如何让她知道他并不是在敷衍她。
    “据说,夜晚的萨恩,更有趣。”他的声音慢慢地沉了下来。
    季鹭注意到他的语气,因此手中的动作一顿。
    他在征求她的意见,是在和她商量,而不是命令或不可拒绝的口吻。
    这样的情景,总给季鹭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自己也砸摸不出这种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
    再听见他离开的声音渐消之后,季鹭才缓缓起身。
    目光定在他离开的方向。
    那个梦,极有可能带了某种寓言性。或者说还是控制这个世界的第二人格所为。
    他要告诉她些什么?
    难道他早就在她周围她却没有发现么?还是真就如他所说的。
    她只要做到静候他的到来就好了吗。
    还有西缪。一开始他给她的感觉十分,可是随着逐渐地熟悉,他现在的所有举止,有时令她感到迷惑。
    有时他像海因茨。虽然只是短短地一瞬间。但不置可否。
    或者说是季鹭在这样的世界中待的时间太久了。所以连官能都要退化了么?明明这两个人那么地不同。
    不仅仅是这些。
    这个世界,越来越真实了。
    从一开始疼痛明显的缩小化,到如今与真实感受无异的疼痛感;吃早餐时,口中的味蕾也有了无比真实的五味的分辨感;还有,这个世界的气候。
    越来越趋于逼真。
    昨夜的雾退散了,今早的阳光明媚干净。甚至她还能看见煦山林中的逐渐蒸腾的水汽,也能感受到早冬的猎猎寒风,还有日头的温暖。
    两者夹杂着,让人感觉到矛盾,但又相当地真实。
    高处的视野开阔广大。她能将煦山下的几处苑子都尽收眼底。
    茂密繁盛的参天古木枝桠泛着盎然生机。明媚日光投下,有几处晦暗的阴影处。光带来的炽热与明亮和被繁茂枝叶所遮盖而出的阴暗的方寸天地对比,很容易能看到其中异物的动静。
    一个人在其中穿梭。他肩上的肩章银光熠熠,霎时盖过了灿烂的日光。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季鹭静静地注视他的动作。
    冷不防地,男人抬头眼眸向她遥遥望来。
    是海因茨,或者说是冯奥。
    与平时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带上金属变声罩。
    季鹭的视力不错,将他的面容轮廓基本记下来。还有他那个如血滴一样的痕迹。就这么望上去,还有些刺目。
    他不是那个海因茨。
    他的眼眸的确是她熟悉的琥珀色。可是他的另半张常年不显现的脸,没有一处与海因茨相像。
    除了眉目。其余的都不像。
    但也有五六分的相似。
    所以,只不过是名字相似,半张脸相似而已。(为了区别还是叫冯奥)
    冯奥并不是海因茨。
    ———————————
    西缪到达冯奥所约的煦山脚下的苑子中时,冯奥已经在此等候了。
    在此之前,西缪一直认为这个宇宙中早已不存在他的至亲血缘了。
    他的手段凌厉残忍,行事不讲情面。并不是因卡拉米蒂训练营中残酷生涯的熏陶,而是因为他以为这个宇宙中已经没有他所在乎的东西了。
    季鹭给了他短暂的温暖,同样也给予了他长久的寒冷与空寂——就像孑然一人置身宇宙深渊中。
    而现在,这份温暖回归了。
    甚至,还有海因茨。他的手足同胞。
    曾经美好的时光再度一一浮现眼前。
    距离这么多年的漫长岁月。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不真实。
    所以,隔着些许距离,西缪注视着自己的至亲,打量了会儿。
    果然,血缘不会欺骗人。只消一眼,他就能辨认出,这的确是海因茨。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从小,他的性子就像他深黑的眸子——偏闷,做任何事情都是安安静静的;而海因茨活泼开朗,讨人喜欢。
    母亲对他们很公平。姐姐薇拉也是。儿时,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直到撒微帝国的赫然覆灭。
    他们人生前方的道路,就像瞬间被神么天灾横祸横劈而下。
    前路只有深不可见的悬崖。
    再也没有退路了。
    那,海因茨,也是没有退路了,才会成为了拜旦那帝国的执行官么。
    冯奥没有带金属罩。他始终笑着看着西缪,同时,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空试管。
    轻轻碰击到桌面发出一声脆响。小小的一管就立在那儿,盛满了日光。
    西缪闻声看去。
    K6规格的试管。试管中甚至还残留了一点点蓝色液体。
    曾经身处炼狱般的卡拉米蒂训练营,而后又在宇宙的雇佣军团中辗转。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军方禁用药物名单中的超A类药物——埃菲特。
    其作用很简单。最大幅度地提升个体的体能以及战斗力。没有任何限制和前提。所以它的害处也很简单——极高甚至难以忍受的副作用。
    并且最可怕在于,至今都难以控制、预测这种药物带来的副作用。
    海因茨,为什么会用这种东西?
    难不成,他不要命了?
    西缪眸光一沉,面色凝重地,将目光缓缓移到海因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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